394 尘埃落定
作者:莫笑桃花      更新:2022-05-07 07:14      字数:10270
  阿保机的一声令下,霍然打开的暗道门迎接的不是天光,而是恐惧。哗啦一身金兵鱼贯而入,左右分开直接拿刀威逼众人。

  冷冷刀光下不仅仅是金兵的面孔,还有各人的震惊。

  “走,拖着他们出去!”开口的果然是个混血金兵。

  随着他的命令,陈老爷和柳含烟的尸体被人遗忘在角落,无人再看一眼。

  顾清和的脑袋裂开般的疼痛,根本不能站起来,巨大的痛苦折磨着她,指甲深深的陷入发丝,抱着头,咬紧嘴唇。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

  一定是柳含烟的场景触动了她,触动了她的记忆。

  这里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到底她以前的记忆是什么?

  “放火烧了里面,真晦气。”领头的金兵看了一眼里面是三具尸体,皱眉眉头厌恶道。

  “不行,父亲……他还没有死,你们不能烧了里面!”陈君绮急的看着其中的一个金兵已经将火折子从衣袖里拿出,不顾内心的伤痛,忙开口道。

  “呦,还是个娘们,太好了,又多了一个。”金兵嘿嘿笑了两声,眼睛里面露出淫色,恨不得就立刻扑上去。

  “将军还在,你不要乱来,我们先去回禀他。”他身侧的一个金兵提醒道。

  “知道了,将军也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们就等着,反正也跑不掉。”先前的金兵灿灿的撇嘴,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烧了这宅子,里面的珠宝已经被我们抢的差不多了,留着这么好的屋子给齐人简直就是做梦,赶紧烧了我们好回去给将军复命。”后面的金兵退了他几下,率先将自己手里的火折子扔到了暗道里面。

  “好,一把火烧了!”这人大吼一声,两眼露出兴奋的光芒,直接将手里的火折子也跟着扔了出去。

  陈君绮眼睁睁的看着火折子化作一道光线,急速坠地,在堆满麻袋的暗道里如星火之势,燃起熊熊大火,吞咽着里面的一切。

  “不,不要,父亲……”陈君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顺着脸颊滑落,苦涩无比。

  “老爷!”绛珠和陈君绮一样,看着大火将里面照亮,又无情的吞噬了一切,这是小姐的父亲,这是他们的主子!

  “这还有个小的,戈士图大人不是最喜欢雏儿嘛,你看着点,别让她跑了。”一人嘿嘿一笑就起身离开。

  “你放心,我两只眼睛会紧紧的盯着的,他们是插翅难逃!”留在原地的金兵哈哈一笑,挺着个大肚子不停的颤抖。

  姜医士看着被大火吞噬的暗道,心里不免升起一股恍然如梦的感觉,他不似陈君绮般泣不成声,而是幽幽的叹气,“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唔——”

  姜医士看了一眼顾清和,忙道:“清和,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顾清和面色很是难看,额头已经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师父,我头疼的厉害,我……”

  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就像是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噬她的肌肤,每一寸都是煎熬。

  “小兄弟,你试着看看能不能不动用内力,柳家的这种药只能对有内力的习武之人有用,如果不要内力,或许能缓解几分。”

  飞翔停留姜医士的话立刻隐藏了自己的内力,不再蛮力突破,而是和平常人一般,恢复了正常的气息。

  “有用!”飞翔只是稍微一试,就感受到脚底有一股热流漫出,很快就在周身贯通。

  姜医士大喜,道:“好,慢慢来,不着急。”

  “快,将军要见他们!”前去回禀阿保机的金兵陡然从外面走来,面色一正。

  “你们起来!”守着的金兵拔出腰间的弯刀,对着几人厉声喝道。

  “清和丫头,快起来,现在不能蹲着。”姜医士赶紧扶起顾清和的衣袖,搀扶她起身。

  “绛珠,你扶君绮起来。”他又回头对身后的绛珠开口。

  “飞翔,她们还在府里。”顾清和被姜医士扶起,稍微缓解了些疼痛,捂着额头,声音微颤道。

  “不许说话!”金兵拔刀又喝了一声。

  飞翔的腿部在渐渐恢复意识,却没有表现出来。

  “师父,您扶着飞翔。”顾清和推开了姜医士,给了他一个眼神,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暴露。

  姜医士立刻就明白了,一点头,郑重的转而扶起飞翔。

  “快点!”金兵不耐烦了,直接挥刀砍了一下,切断了姜医士的衣摆。

  “你做什么?”另一个金兵皱眉道:“他们几个人杀了我们的兄弟,将军要亲自处置,你收起刀。”

  “好,好,就先便宜他们了。”拔刀的金兵撇了眼几人,不满道。

  在两人对话的时候,绛珠也扶起了陈君绮,跟着几人的步子向外院走去。

  “金兵已经在府里了,清和姑娘还在他们手上,我们得通知大人。”蒋妈妈此时正隐藏在陈府最高的屋檐上一脸焦急的对一旁同样低头的裴嫣请示道。

  裴嫣伏在屋檐上,神色凝重道:“我已经放了信鸽,它不会飞到上京,只会在临江县里飞,只要他们在陈府的周围,就一定能看见。”

  “阿保机不会轻饶了他们的,可惜现在是北风,如果是南风,我们手里的药粉就有用了。”蒋妈妈一脸难色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药包。

  “我们只能偷袭了,现在府里有阿保机和东格那二人,我们还好对付,如果再来两个部下,我们就应付不了了,飞翔又不能动,情况不是很糟糕,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裴嫣一直盯着下面被押走的几人。

  “大人怎么还不来,他要是有什么指示,我们就能立刻执行了,现在没有联络,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蒋妈妈眉头皱起,却没有办法。

  “不管了,如果他再不出现,我们就强攻。蒋妈妈你负责解决东格那,我去对付阿保机,剩下的金兵,等靠近些就用手里的药粉。”裴嫣见情况已经刻不容缓,直接下命令吩咐道。

  “是。”蒋妈妈按照年龄算是裴嫣的长辈,但是身份上,裴嫣是主子,她是奴婢,这个时候当然得听从主子的安排。

  顾清和几人被推着押到了阿保机的面前,被迫跪在青石板下。

  另二人意外的是居然还有杨氏和陈君晰。

  也对,那个时候她们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来提醒她们,府里的下人只知道逃跑,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哪里还记着什么主子。

  “你们是谁?谁允许你们闯府的,老爷呢?你们都给我滚!”开口的是发丝散乱的杨氏。

  “该死的婆娘居然敢在将军面前啊不敬,简直不要命了!”守在阿保机身边的金兵立刻拔出手里的弯刀,直接飞速而去,在众人看不清的瞬间就收回了刀鞘。

  “啊——我的耳朵!”杨氏先是感到耳朵异样,既然就在自己的脚下看到了血肉模糊的耳朵,一摊鲜血很是震惊。

  “你们就是杀了我金兵的人?”阿保机站在几人面前,直接打断了杨氏的话。

  “主子,我来处理,让我杀了他们!”东格那已经将陈府的珠宝全都运出,献给阿保机,正无事可做,说着就拔出了手里的弯刀,蓄势待发。

  “好,你去将这几个男人都杀了,将他们的尸体剁碎了给我们的弟兄们沾酒下菜,我要他们永远么没有办法回到人间,要他他们永世活在痛苦之中,至于这几个女人,除了这个,其余的都交给你了,也让弟兄们快活快活。”阿保机出乎意料的居然点了陈君晰。

  “我不要,不要,滚开,你们这些异族人!”陈君晰听到阿保机的话,不断的后退,直接破口而骂。

  “妈的,我就要要你们的男人看看,我是怎么骑在你们女人身上的!”阿保机被激怒了,直接一把扯过陈君晰的衣领,撕拉一声就撕开了她的上衣,露出了雪白的肉体。

  “滚,滚开,我不要,你个丑八怪!”陈君晰尖叫着,一巴掌直接打在阿保机的脸上,啪的声音格外的明显。

  “将军!”四周的金兵都惊呆了,眼看着陈君晰的一巴掌就将阿保机的半边脸打红了。

  “贱人!你们按住她,敢打我!”阿保机摸着自己被打红的脸,双目一瞪,眼露凶光道。

  “母亲救我,救我!”陈君晰被四个大汉按在地上,早已经花容失色,绝望的看向了一旁的杨氏。

  “你们这些畜生,快放了我女儿!”杨氏原本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脚下被割的耳朵,在听到陈君晰的喊声的时候陡然瞪大了眼睛,竟是不管不顾的扑过来。

  “杀了她!”东格那在一旁守着,直接拔刀将刀刃捅进了杨氏的腹部。

  “你,你们这些畜生,放了我女儿……”杨氏双目瞪大,看着自己的腹部插着一柄弯刀,嘴角溢出血丝,却将目光又落到了陈君晰的身上,双手依旧张着,仿佛还要过去一般。

  “母亲!”陈君晰被压制着,亲眼看着杨氏从她的面前慢慢倒下,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君晰……”杨氏捂着自己不断流血的腹部,双眼看着面前,伸出手,不断的想要握住陈君晰伸出来的手。

  那明明不是她的孩子,为什么刚才她听到她的哭喊声就不由自主的冲到面前,完全不顾自己的处境?

  她不是她的孩子!

  “母亲……”陈君晰的呜咽着,眼泪流到了嘴里,却仍旧哭着,喊着。

  陈君绮看着又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哭得没有力气的她直接晕倒了。

  “小姐!你醒醒,你不要吓绛珠!”绛珠没来得及扶着陈君绮,眼看着她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你们也去,让他们齐人看看!”阿保机正在兴头上,从陈君晰的胸口抬起,一眼就见到了围在一旁看着却不敢动的金兵,吩咐道。

  “是,将军。”金兵的闻言,大喜过望,立刻就放下手里的刀具,直接脱下自己的裤子往前去。

  “小姐,小——”绛珠正喊着就被一个金兵拽着胳膊,惊恐的看着几人。

  “走开!”绛珠大喊了一声,直接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了一根金钗,试图自杀。

  “想死,等兄弟们爽了再说。”一个金兵眼疾手快,欺身而上,劈手就将绛珠的金钗夺走,扔到地上。

  清脆掷地,却是断送了希望。

  “住手!”飞翔豁然站起,一脚就踹飞了眼前的金兵,从衣袖里飞快射出暗器,眨眼间就击中要害,直接将五人送上黄泉。

  东格那立刻回过神来,双目一瞪道,“保护将军!”

  他一声令下,大吼声将陈府的金兵全都唤来,团团围住飞翔。

  “我们也上。”裴嫣抓住时机,和蒋妈妈同时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取出腰间的长剑立刻游龙而来。

  蒋妈妈擅长双剑,配合着裴嫣,紧靠着她的背部,凌厉的剑气从上而下,片刻就横扫三人。

  飞翔见二人相助,一个回旋转身踢,将围着的金兵冲散,顺势弯腰飞出暗器。

  东格那举起弯刀,双腿一横,企图攻击飞翔的背部却被裴嫣的长剑压住。

  “啊——”他大喝一声,单腿飞出,奋力踹去。

  裴嫣一个闪身,将自己身侧的位置让出,送蒋妈妈一步。

  东格那一声冷笑道:“雕虫小技!”

  蒋妈妈长剑刺出,寒光一闪,竟是绕过了东格那,挥到阿保机的头部。

  这是要擒王!

  阿保机双目一亮,大掌推开昏死过去的陈君晰,腾起半空,接过了蒋妈妈刺来的一剑,急速连退三步,直接吼道:“弓箭手准备!”

  三人身子一僵,回头看去。

  陈府的四周竟是围着三层的弓箭手,个个持着弓箭,拉紧了弓弦,只要阿保机一声令下就万箭齐发。

  “不管你们是谁,只要我一声令下就能让你们一个个都变成刺猬,死在我金人的弓弩下!”

  哗啦啦一声,三人的脖子上立刻就被架着弯刀。

  “你们是谁?”阿保机负手站着,冷眼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几人。

  “哼,你不配知道!”裴嫣剜了眼阿保机,讽刺的笑了声。

  “好,又是一个送死的,不知死活,那我就成全你们,将这些人全都砍了。”阿保机大手一挥,很是愤怒道。

  顾清和看着金兵的弯刀在她眼前划过,双手握拳,一个扫腿出去踹去。

  这人没料到面前的人会突然反击,一下就被击中。

  不到最后一刻,她怎么能放弃!

  “老子宰了你!”阿保机吼了声,直接指着顾清和,拔出手里的弯刀,飞速砍来。

  “阿保机将军,本官的人你也敢动?”一道珠玉之声突然破空而来,裹挟着一股剑气,生生逼退了他的弯刀。

  顾清和胳膊肘撑着,虽然是在守夜,但是两个眼皮子在打架,哈气连连的。

  裴衍倒是背脊厅挺立,提笔写字,昏黄的灯光照的他的侧脸更加立体。

  “咯噔——”

  顾清和的眼前出现了无数个裴衍,眼皮子终于不打架了,因为她闭上了眼睛,下巴却撞上了桌子。

  “你不是说要守夜的?怎么先睡了?”裴衍被她发出的声音吸引,轻笑着问道。

  “大人,你有事情要做,自然能集中注意力,我盯着桌子看,久了自然就困了,不行,我要洗洗脸。”顾清和捂住嘴,打个个哈气,眼角渗出了泪。

  要不是裴衍在这里陪着她,可能都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下午的那个手术是在是累人,真的是身心俱疲。

  “要不你先去睡睡,我这里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处理好,可以替你看着他。”裴衍看顾清和眼眸好似睁不开,便放下笔杆道。

  顾清和以冷水敷面,顿时浑身一颤,清醒了点,又反复擦了擦脸,抬眸道:“大人你的好意我领了,今晚很重要我不能睡,万一病人出什么事情就不好了,困意过一会儿就没了,我既然说了要守夜的就不能睡,不能睡。”

  她在心里暗示。

  说着揉了揉太阳穴,舒了舒眉。

  “还好师父将这提神茶的方子给了我,喝一口好多了。”顾清和在伙房煎药的时候顺便煮了些姜医士之前给的提神茶。

  “你会下棋吗?”

  啊?

  下棋?

  顾清和看向裴衍,摇头道:“不会。”

  “我还没说什么棋,你就睡不会。”裴衍收拾了身前的物件,摊开了一张张宣纸。

  顾清和放下毛巾,推开窗子后通通风,换换屋子里的闷气,坐回了原处道:“不是围棋就是象棋,我虽然知道一些,但是要真下起来,还真是不会,不要两下就输的片甲不留,玩也没有意思,而且这船上应该也没有棋具吧,或者说大人你带了?”

  他应该没有的,那个时候走的急,不可能随身带着这么一个东西。

  “棋盘没有不是问题,这不是还有纸吗?”裴衍挑眉一笑,又道:“而且还有其他方式下棋,你都说了是玩,输赢自然不重要。”

  顾清和微微点头,有点道理,正好也可以提提神。

  “那我准备。”他将油灯靠近了些,光亮都聚集到宣纸上,还刻意放整齐了些。

  顾清和眸子一亮,道:“这是要在纸上画棋盘!”

  裴衍赞许的点头,低眸提笔。

  “可是没有棋子,怎么玩?难道要将宣纸撕扯成一片一片的再表上记号?会不会太麻烦?”顾清和疑惑道。

  等等,好像还有一种方式!

  “大人,你这是要下五子棋?”

  “你知道这种玩法了?不是说不会的吗?”裴衍眼底闪出一丝笑意。

  顾清和凑了些,眯眯眼道:“这个除外。”

  “那正好,我执黑,你用白,黑色涂上就行了。”

  “其实还有更简单的方式。”顾清和来了神,取了裴衍手中的笔杆。

  油灯虽暗,却照得她脸颊粉若桃花,双瞳潋滟。

  这棋一下就是整夜。

  夜尽天明,东方日出。

  江上的日出要比陆地上更加的瑰丽,方眼望去,天边鱼肚白,低头俯身,水面光粼粼。

  顾清和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自己的身子,推开了舱门往外走。

  “婆婆,你这一大早是要来看老丈了?”顾清和双目一亮,笑脸相迎。

  老妇人微微一笑,道:“我来看看老头子,不放心。”

  顾清和微微一笑道:“好,婆婆你去瞧瞧,昨晚上老丈可是问了您呢,您去了他也可以放心。”

  “好,好。”老妇人连说了两个好字,往里面走。

  裴衍跟着顾清和出来的时候与老妇人相遇,他微微颔首便大步离开。

  入眼的光亮让他已经适应了昏暗仓房的双目有些不适,以手覆住前额,纤细窈窕的背影入眼帘。

  “可以见人了吗?你不看着?”他嘴角翘起,缓步走至顾清和的身侧,开口问。

  顾清和侧脸看了眼身侧的裴衍,转而望着初现的秋阳道:“没事了,等老婆婆走了之后我再为老丈清理几次伤口就好了。原本以为要个三两日,竟是提前了这么多,心里实在是欢喜。”

  病人在自己的治疗下能恢复如常,实在是一大幸事。

  “有风拂过的感觉真不错,不知道上京有没有这样的景致。”她素手扬起,反反复复,感受江面清风。

  其实这里面还是带着一丝寒意的。

  但是对于一夜未睡的她来说,凉风拂面更能吹走瞌睡。

  裴衍双手撑在栏杆上,任由江风拂过他的衣袖,笑道:“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一般人瞧不见,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带你去。”

  顾清和转而笑道:“不是皇家园林吧?”

  “怎么这么想?”裴衍似笑非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勾唇问道。

  “如果不是皇家园林,为什么一般人去不了?”顾清和托腮道。

  “不是,等到了你就知道了。”裴衍笑笑道。

  顾清和一愣,她好像没说也去吧?

  强买强卖?

  “姑娘,你能进来一下吗?”老妇人从房间里面出来,走到顾清和的身边道。

  “好。”顾清和看了眼老妇人,见她有些窘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看就是有话要对她说。

  进了屋子,老妇人噗通跪在地上。

  “老婆婆,您起来,不要跪我,否则我就真不好意再救人了。”顾清和没想到老妇人一进屋就跪在地上,吓她一跳,赶紧上前扶起她。

  “我们老夫妻真的很感谢姑娘您,但是实在是没有钱两给姑娘,这次上京都也是为了投奔自己的女儿,之前老妇人就说了要将水牛送姑娘,姑娘却没有拿,这次说什么也要收下。”老妇人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说着。

  “我知道了,我答应您,水牛我现在就去拿,在哪里?”顾清和赶忙答应了。

  “不用去了,老妇人已经牵过来了。”老婆婆见顾清和答应,慢慢起身,脚步略快的走出了门。

  “姑娘,你看。”老妇人欣喜的开口。

  顾清和往门外看去。

  一头通体黝黑的水牛鼻子突突出气被牵老妇人牵着,牛尾巴晃晃,双眼炯炯有神。

  还真是牛气冲天!

  顾清和嘴一抽。

  裴衍望着,低低一笑。

  “老婆婆,牛我收下了,但是老丈清醒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旁人了,等过个几日再说。”顾清和很烦张元,还不想见到他。

  老婆婆满口答应。

  顾清和等她走后又为老丈清洗了一遍伤口,之后又去伙房煎药,整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深夜,江上微雨,天幕无光,一艘通体乌黑的平底货船如寒星般点着几盏照明灯笼,被风吹的荡悠悠打了个转,撞到壁上又回旋,低低响着,船体静默着在汪洋里劈水行驶。

  微雨不停,逐渐豆滴落下,竟打的船帆噼里啪啦,溅落到甲板上,渗透进船仓底部。

  甲板上的船工却是不能躲在底部的,得有人在黑夜里打灯巡视,以免撞上黑礁暗流或是撞上了较小的船只。

  巡视的船工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站在船头向黑夜的江流望去,一眼不尽。

  顾清和点了灯芯,照着烛光画草图,没有来的见到宣纸上湿了几滴,素手抚上沾水处,略诧异的抬眼望去,水滴落到她的额前。

  “外面是下雨了不成?船舱居然在漏水!”这倒是让她有些小惊讶。

  裴衍一直在屏风另一侧处理文书,听顾清和颇具诧异的声音,轻笑一声道:“这货船有些年头,估计船老大有好些年没修理过了,木料遇水腐朽,原本是小缝隙,越不管就越大,这不就漏进来了。”

  顾清和叹了口气,起身收拾桌上的宣纸道:“大人,恐怕我要借你地方一用了。”

  裴衍笑道:“你如何得知我这里就不漏水?万一我这里漏得还要厉害呢?”

  顾清和边走边道:“如果真是这样,大人还能淡定的批阅文书,算是我大惊小怪。”

  裴衍笑而不语。

  顾清和手里几张宣纸,不及裴衍的文书多,只占了一小块地方。

  “刀具?”裴衍起身稍微挪了点位置,顺手将自己的文书移到了一侧,看了眼顾清和手里的宣纸,眉梢挑了挑问道。

  顾清和没想到裴衍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画的东西,本想坐在他对面,哪里料到他已经移开了位置,就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

  “大人眼神好,就是刀具,昨日我见到那船上的铁匠手巧着,心想明日下船停靠的时候我也去问问能不能有人会做出这样的刀具,明日船老大和几个船工会下去购货,船会停几个时辰,我想下船去看看。”顾清和原本是没有打造手术刀的意愿,因为光有一边刀其实是做不成什么的,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有其他一系列的工具,现在她凭着前世的记忆先画出个手术刀,若是大齐的铁匠真能做出来,她就将整套的手术器具都画出,能不能用到不碍事,重要的是先备着,若是以后遇到了那对夫妻一样的人,自己也能伸出援手。

  裴衍点点头道:“嗯,下去看看也好,船上毕竟比不得陆路,要不是因为货物,我们早就能到上京了。”

  虽说船仓里面无人,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裴衍还是没有说出阿保机三个字。

  “船上的伙食实在是不怎么样,明日若是早点完事,你买些爱吃的小点心带上,否则只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裴衍搁下手里的笔墨,勾唇一笑的打趣道。

  顾清和想到白日的事情,一阵懊恼,自己怎么就拿错了筷子。

  “外面的雨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停,要是一直不停,船速可要降低了。”顾清和为了避开这个话题,竟是自己岔开了口。

  裴衍似笑非笑,他哪里不明白顾清和的意思,倒也乐的厉害,没有再追问,而是顺着她的话道:“我们不急,货物在手里,急的是那边收货的人,我们不到,她们可不能先离开。”

  这就是在说裴嫣和蒋妈妈了。

  “不过你还是担心,担心我们吧,她们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今晚我们可能要一直坐这里了。”裴衍收拾好身前的文书,淡淡一笑道。

  顾清和忙出声问何为。

  “既然你的桌子能湿,床榻自然也会淋湿,昨夜是下棋,今晚是喝茶,看来在船上的这几日,我们是没办法睡好了。”裴衍半开着玩笑将搁在桌子上的茶盏取来,气定神闲的轻抿了一口。

  顾清和托着下巴,侧脸看向船门处,微皱眉就往外走。

  “婆婆?”她正想去外面瞧瞧雨势如何,打开门的瞬间就见到了站在门前,头发微湿的花白妇人。

  “那个……多谢你,姑娘,我原本以为自己要死了,谢谢你救了我们,老头子腿实在是疼的厉害,他本来也想亲自来感谢的,但是我没人让他来,万一又伤着了,岂不是给姑娘添麻烦。”老妇一脸的笑意,说着感谢的话,却不进门。

  顾清和见雨滴落下,沾湿她的衣服,忙道:“婆婆,您衣服湿了,快先进来避避雨。”

  老妇人竟然是又来了!

  老妇一笑皱纹更深,只摇头道:“不了,不打扰姑娘了,老妇人就是特意来感谢一番姑娘,我们夫妻打算明日下船,老头子的伤不适合在船上待着,等好了再上京都,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再见到姑娘,生怕错过了机会,才冒雨前来,倒是让姑娘担心了。”

  这边说着,隔壁走出了个人影。

  “何事?”飞翔虽然在睡觉,但是作为护卫的警觉一直是有的,就算是休息也不会深睡,更何况是有人在临间说话呢。

  “婆婆,您先走吧,没事。”顾清和现是对面前的老妇人说了半句,后面的半句则是对飞翔说的。

  “是那个老妇人,她明日要离开货船了,特意来感谢我的。”顾清和笑着解释道。

  “你……没睡觉?”飞翔斜瞥了一眼里面,发现裴衍正就着油灯看文书,不免一阵诧异。

  “上面漏水,床湿了,没办法睡。”顾清和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不由的耸肩道。

  “那要不我这间和你换,让大人睡我这里,反正我明日就是看守货物,就算是不能睡也能眯会儿,白日里不担心什么的。”飞翔点了点头道。

  顾清和倒不是很困,不是很在意,转身询问裴衍。

  “你想睡吗?”裴衍漆黑的凤眸在烛火的掩映下格外瑰丽,竟有一抹艳色,分外的好看。

  顾清和愣了半分,随即摇头道:“我不困,大人你睡睡吧,我这个人就是夜猫子,夜里可能更精神,倒是大人你昨夜一夜没睡,今早又没补觉,精神可能不济,还是去睡会儿吧,明日我好要去找铁匠,大人你不下船看看?”

  昨夜二人可是下了一夜的棋,她其实也是有点困的,但是想到明早就能下船怎么能不欢喜,因此也就多了一份期待了。

  裴衍点头道:“那好,我们和飞翔换。”

  “大人,我不睡的。”顾清和一脸的诧异,她什么时候要睡觉了?

  “你不和飞翔换,他怎么练功?”裴衍看了眼顾清和,淡淡开口。

  “练功?大晚上练什么功?”顾清和完全不知道裴衍谁的是什么,不由的看向他问道。

  飞翔一脸的诧异,他什么时候练功了?

  “飞翔体质特殊,每个月的月中,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体表会通体发热,需要以内功压制,这个时候尤其不能有人打扰,更有甚者会去除衣物散热,我算算日子大概就是这几天了,你待在这里岂不是打扰他?还是你想看见什么?”裴衍凉凉的看了飞翔一眼,音色微沉道。

  顾清和闻言,一哆嗦,这算是什么功?

  邪功?

  算了还是跟着裴衍好了。

  “大人,那我还是跟着你好了。”顾清和撇撇嘴,开口道。

  看飞翔的眼神也怪怪的。

  裴衍满意的挑了挑眉,嘴角微微翘起。

  飞翔半张着嘴,正想解释几句,却无奈在裴衍带有威胁的眼神中,耷拉下脑袋。

  心里却在叫嚣着:大人,你不能这么污蔑我,我什么时候练这种内功了?

  裴衍轻笑,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仿佛在说:说你是,你就是,这个锅,你得背。

  顾清和站在门内,瞧了眼天边,浓厚的夜色霎时就被照亮,如同白昼。

  “暴风雨怕是要来了。”她看着夜色吞没了闪电,紧接着就是一阵轰隆的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