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姑姑轻轻点了点头，“正是，七殿下找到奴婢时，可把奴婢吓坏了，后来才知道，因为奴婢曾经有幸伺候过郡主，所以七殿下觉得还由奴婢近身服侍郡主会稳妥些。”

  灵儿眼眸微垂，有些许的落寞，更像是在喃喃自语，“是啊，七殿下想查到的事情，又怎么会查不到。”

  “七殿下给奴婢的丈夫和儿子寻了个好差事，往后，奴婢就安心地服侍在安平府。”

  灵儿不禁一屏，这可是赤裸裸地把孙姑姑绑成了安平府的人了，“七殿下，他没有为难过姑姑吧？”

  孙姑姑轻轻摇了摇头，“人活到奴婢这个岁数了，不过就是丈夫和孩子最重要，他们本不是什么出色的人，如今托郡主的福，他们都有了好出路，奴婢心甘情愿感恩戴德。”

  “你真的愿意便好，往后我与七殿下便是一条心了，我自来圣朝就与姑姑您相知，如今也算是缘分了。”

  ……

  大婚如期而至。

  婚前的礼数学习，入宗祠，参拜长辈等等事宜忙的不可开交，总算自己是从右相府中出来的正经嫡小姐，除了辛苦一些，一切都得心应手。

  直到大婚的前一日，待到她忙完一切坐在梳妆镜前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再过几个时辰，她就将会是圣朝七皇子安平王的王妃。

  予穠英俊的面庞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有人畜无害的笑颜，弯到她心里的眼角，以及满溢出的温柔，也有那晚审视她的冷峻和凌厉，以及独自坐于那河畔边的孤清和冷寂，究竟，哪个才是他，哪个才使她沦陷其中？

  还有，就是，让她最想逃避的一点。

  他会怎么面对她的不完整？

  想到这里，心中的烦闷就更胜一层，这个事情，当真是无解的。

  她的眉间不由自主地蹙在了一起，犹豫以后便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予穠发现！她真的不敢，不愿，也不忍让予穠知道这些！

  ……

  天家的婚礼，极尽贵气是一定的，阵仗大却不艳俗，热闹却不喧哗，整个安平府都笼罩在一团喜气之中。

  没想到皇帝和皇后娘娘竟也亲驾安平府，一时间，安平王爷的风头竟可以与十二皇子予澈比肩。

  而这一整天，灵儿如同一个吉祥物一般，先是在长宁王府拜别长辈，又被接到天坛拜天祭地，又接受万民朝拜。

  终于被送到安平王府了，又有一大堆图彩头的礼节等着她走一遍。

  等到真正被送到婚房时，她已经接近头晕目眩了。

  圣朝的规矩，女人大婚之前竟不能吃东西，灵儿这几日日夜担心，本来进食就不多，如今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却也只能把背撑得笔直，和一众陪侍的婢女一动不动地傻等着。

  早知道，就应该偷偷藏一块糕点。

  灵儿不停地吸着气，企图撑起肚子，让它不要叫得太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走的十分漫长，灵儿晃了晃自己头上顶着的雍容华贵，只觉得要比自己的头还要重。

  此刻她正盖着绣工繁琐的红盖头，不知道外面究竟在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陪侍的侍女有多少，究竟站在哪儿。

  突然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是开门声，还有淅淅索索侍女裙摆滑动的声音。

  接着灵儿感觉到左边的床空着的位置突然一沉，连带着她的心也突然一沉，

  他来了！

  灵儿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嘴唇抿在一起，不由自主地扭动着手上那方蚕丝帕，几乎要把它拧碎了。

  孙姑姑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地响起，划破这一房尴尬得静谧。

  她跪在两位新人面前，嘴里不急不缓地说着吉祥话，末了便从旁边侍女手中取过金称，低着头高高举起。

  灵儿听着予穠抬起手，袖间金丝线发出的声响，随即眼前便不再是一片红色，她可以从眼睛的余光中看到眼前毕恭毕敬一动不动的侍女们。

  灵儿依旧是低着头，紧紧地盯着地面，脸颊绯红，呼吸间带着急促和不安。

  孙姑姑接回金称，深深拜下后，复又起身，面带微笑地说了一通吉祥话。

  一样接着一样的天家礼节，灵儿都在孙姑姑的指引下一一完成。

  因着习礼时已经熟悉了不知多少遍，所以这一次便全然没有动任何脑子，就一一完成了，而身侧的予穠，也是毫无声音，一样一样跟着做着。

  终于熬到了合卺酒这一项，孙姑姑照例把放置着金杯的红木托盘举得高高的，灵儿等到予穠伸手把酒杯拿起后，才跟着拿起酒杯。

  她暗自抿了抿嘴唇，慢慢转向予穠的方向，眼睛在触及予穠面庞的那一刻，整个心都终于从嗓子眼回到了胸膛里。

  一身喜袍下的予穠，更填了几分光彩，嵌了明珠的正冠之下，明亮而温柔如水的眼睛依旧带着似水一般的柔情。

  高挺的鼻梁更衬得唇角的笑意多了几分，线条分明的下颌更添了几分英气凌然，却生生衬得皮肤白皙，唇色粉嫩。

  灵儿心下如同小鹿乱撞，只得微微颔首，眼神回落到合衾酒上，酒入口却不是辣的，带着淡淡的甜味，凉凉的，正好可以给绯红的脸颊降降温。

  饮完后她跟着予穠把酒杯放回到孙姑姑怀中的托盘中。

  孙姑姑又说了好些吉祥话后，这礼就算是成了。

  “那个…”，予穠的声音从耳侧温柔地响起，“你们都下去吧，找管家领喜钱，就说本王另有赏赐。”

  “谢王爷。”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井然有序地走出殿门，房门被轻轻合上，殿内又恢复了彻彻底底的宁静。

  殿内的红烛燃到一半，发出噼里啪啦的一声响，把灵儿唬得周身一抖。

  她抿了抿嘴唇，心跳得异常之快，世上最尴尬的时间莫过于现在了。

  身侧的予穠也是半点声音也没有…

  予穠万一真的扑过来可怎么办，自己如今已经是安平王妃，如果在大婚之夜拒绝他，拒绝皇子唉！

  那岂不是这辈子都别想再近他身侧了？可如今自己这个情况，若是不拒绝他，这辈子怕也是完了！

  正犹豫不决间，耳畔突然又有了动静，灵儿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半晌，却只感觉到床的里侧更陷进去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