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君澈走后，许湘伊打开电视看新闻，心不在焉地啃着手里的面包。整个世界都乱套了，从昨晚开始，事故频发。

  昨天傍晚，湘江上一艘载有一千吨货物的货船直直撞上了桥墩，并发生爆炸，先是导致桥面移位，随后的爆炸致使其完全断裂坍塌。那是一段高速公路上的跨江大桥，平时车流量非常大，还会有不少超载货车夜间行车，这起事故不仅造成多人伤亡，还导致车辆严重堵塞。

  于此同时，各处电塔、信号塔、基站事故频发，或是由于内部操作失误，或是被失控的重型货车撞上。一时之间，大半个城的网络信号坍塌，多处供水供电出了问题，也因此消息闭塞，导致高速公路上的车不仅退不出去，还越堵越厉害，最后排成一条长长的车龙，堵得水泄不通。

  如果君澈在这，他就会知道，前世，他正是因为这场意外，被堵在半道上。他那日想去找许湘伊给她过生日，没想到许湘伊刚好放假回家了，又因为手机没电了，没有收到许湘伊发给他的信息。到了地方找不到人，返回的路上正赶上大桥坍塌，他被堵在高速路上进退两难。后来，他在车上发烧昏迷，醒来后就遇上救援部队，跟着众人去了安全区，也因此跟许湘伊失去了联络。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都出现高烧昏迷病患的情况再也瞒不住了，根据报导，这是一场全球性疫病，目前仍未查出起源。从昨晚开始，各大医院里因发热昏迷收治的病人大量死亡，最可怕的在于，这些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尸体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像傀儡人偶一样，被牵引着关节，咔哒咔哒地活动起来。虽然行动缓慢，但牙齿和指甲都变得坚硬锐利，极具攻击性，并且因为没有痛觉，不容易被打倒，还喜食新鲜血肉。人们把它和科幻恐怖片里的形象联系起来，称之为丧尸。

  “姐姐。”姚曦怯生生地站在拐角处，露出小脑袋和半个身子。他刚从美梦中醒来，看见不在自己的房间，这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他觉得难过，委屈，甚至还有点肚子饿，听到楼下有声音，就下了楼找过来。

  “醒了？快过来，小米。”

  许湘伊摸摸他的头（为了孩子的身高着想其实只摸了摸头发），示意他坐下吃面包，还给他拿了一盒牛奶和一个水煮蛋。为了避免把鸡蛋连壳捏碎，只好让他自己剥鸡蛋了。

  等姚曦乖乖吃完早餐，许湘伊按了电视回放，把早上看到的新闻重新播了一遍让姚曦看。姚曦虽然年纪小，但认识的字已经不少了，许湘伊也经常带他看看新闻，读些课外读物什么的。

  内容很清晰明朗，姚曦基本都能看得懂。天下大乱了，死了很多人，并且很多人死了之后，都变成了一种叫作丧尸的怪物，就像他的外婆一样。姚曦还不懂得用沉重这个词，他只觉得很难过，世界变成这个样子，真的很令人难以接受。

  许湘伊看着姚曦，很认真地对他说：“小米，你也看到了，现在有很多人感染了病毒，生病了，变成丧尸，丧尸喜欢咬人，被它咬了的人，也会变成丧尸。外婆就是生病了，妈妈是被丧尸咬了，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她们不得不离开你。”

  “那……生病的人会好起来吗？”姚曦眼里带了一点小小的希冀，妈妈是医院里的护士，专门负责治病救人的，她会不会有办法让自己好起来。

  “小米，我也很希望她们可以好起来，但是……她们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就算它们会动，会跳，甚至有一天可以说话，不再咬人，那都不是你认识的她们了。”

  “我知道了。”姚曦失落地耷拉下脑袋。

  虽然不忍心，但许湘伊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

  “这些生病的人，他们的灵魂去了别的地方，可能去了天堂，也可能去了地府转世轮回，只留下一副身体。他们的身体被病毒霸占了，这些被控制的身体就变成了怪物，长出尖尖的牙齿和长长的指甲。它们会吃人，吃的人越多，它们就会长得越大，变得更加厉害，伤害更多人。”

  “所以，我们要打丧尸，我知道很多人可能会觉得不忍心，觉得它还是那个自己最亲爱的人，总有一天它会回来的。但事实上，丧尸身体里住着的，是害死我们亲人的凶手，如果对这个凶手放任不理，会有更多人失去他们最亲爱的人。小米，你明白吗？”

  “我明白，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消灭丧尸，哪怕它是由我们最爱的人变成的，就像那个，由外婆变成的怪物。”

  “是的，小米，你现在还小，可能还打不了丧尸，但你必须要明白这个道理。现在的世界很危险，你要快点成长起来，成为一个男子汉，姐姐会保护你，但我没办法永远在你身边。不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你不应该对任何人产生依赖，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好，我会努力的。”姚曦认真地点点头。

  “当然了，这种病毒也不一定会让人变成丧尸，如果身体强壮，加上运气好，我们有可能会觉醒异能，拥有超人的力量，就像这样。”

  许湘伊抓住桌子一角，轻轻松松，把饭桌举了起来。

  “我前几天也发烧了，但没有变成丧尸，反而变成了大力士。小米，我是幸运的，但是命运这件事情，无法掌控，无论遇到什么，只要活着，我们都得去接受它，面对现实。能不能觉醒异能不由我们说了算，但只要你加倍努力，你就会一天比一天厉害。”

  姚曦被这一手惊得目瞪口呆，但听她这么一说，很快就反应过来，认真点头。他知道姐姐说这些都是为他好，他会好好记在心里的。

  “我们家人少，只有我和哥哥，爸爸妈妈几年前就因为飞机失事去世了。”

  姚曦没有想到伊伊姐姐也失去了妈妈，他伸出小手，轻轻地抱了抱她。许湘伊觉得好笑，揉揉他的头发，他小小年纪却这么懂事，刚失去亲人，还想要给他安慰，乖巧又善良，让人忍不住心疼。

  “都会过去的，小米。”

  许湘伊牵着他的手带他上楼，挨个房间进去瞧。

  “所以，空房间多，你看看喜欢哪一间，我帮你收拾收拾，换上床单被套。”

  “就书房吧，可以吗？姐姐。”

  书房电脑桌旁有一张单人床，一般是有客人留宿或是以前君泽贤惹许洛生气了时用的。

  “好。”姚曦人小，睡单人床没什么问题，房间小一点也会让他感觉没有那么不安。他是个大小孩了，该有自己的空间，再加上男女有别，即使是弟弟，许湘伊也不好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交给君澈照看的话，也怕给他添麻烦。

  许湘伊带姚曦上了阁楼，简单地教了教他如何使用这些健身器材。接着，他们来到阳台，站在围栏边上往外边看。小区里没有人走动，处处门窗紧闭，一片寂静，只隐约看见几张藏着窗帘背后默默窥视的脸。再远一点的地方，似乎有一处着火了，冒着烟，隐约能听到有人呼救，还有汽车报警器不停地响着，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看起来，目前还没有什么丧尸能破门而出，在小区里游荡，大家也都安静地待在家里。不过，这种平静不会持续太久，等到家里断了粮，停了水，躲在家里的人总要想办法出门的，这里聚集的人气也会把附近的丧尸吸引过来。

  新闻里只说让大家待在家里，做好停水停电的准备，尽量不要出门，等待军队的救援。没有人知道，救援什么时候会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等不等得到。

  正说着，两人就在阳台上看见君澈从绿树掩映下的小道里走出来，向门口走来。

  “走吧，我们去给哥哥开门，昨天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呢，以后啊，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君澈绕着围栏走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只觉得今天的刺树比昨天长得更密了些，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想，决定先观察两天。

  走近大门，还不等他输密码开锁，咔哒一声，门从里面拉开了，一张明媚的笑脸出现在眼前，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停了一拍。

  “哥，你回来啦。”

  “嗯。”

  君澈心里一暖，漾起微澜。真好，他回来了，她也还在。

  “来，正式介绍一下，这是君澈，我哥哥。这是姚曦，小名叫小米，我弟弟。”

  许湘伊煞有介事地在两人之间比划，好像在举行认亲大会。君澈一脸宠溺地看着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向姚曦点点头，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君澈哥哥好。”

  “你好。”

  许湘伊觉得这两个人好像不太热情，可能是害羞吧，不过男孩子之间很容易熟络起来的，她就不多管闲事了。

  “外面情况怎么样？”三人刚坐定在沙发上，许湘伊就忙不迭地问他。

  “不太好，很乱。新世纪那边有栋单元楼起火了，原因还不知道，可能因为昨晚那一带突然停电，点了蜡烛，有人尸化或是在打斗中打翻了烛台。我试过了，信号非常差，未必打得通火警电话，就算打通了，爆炸起火的也不止这一家。”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许湘伊喃喃道。

  “在灾难面前，人类真的很渺小。”

  君澈从柜子里拿出一台收音机，拉长天线，捣鼓了两下。

  “手机基本上接收不到信号了，电视估计很快也收不到新闻了，也就收音机还能坚持久一点。今天早上已经开始有胆大的拿着棒球棍什么的去超市抢必需品了，等过两天恐慌情绪消退一点，去的人还会更多。我们的水和食物都够用一段时间，太阳能电板也装上了，不用去赶这趟，平白惹上麻烦。不过……”

  君澈看向姚曦，“小米的衣服倒是个问题，外衣还能穿穿我小时候的，鞋子也能找到差不多能穿的将就一下，就是贴身衣裤总不好用旧的。门口的便利店关门了，我找机会去一趟超市。”

  “我的意思是，我们陪小米回一趟家，顺便，”许湘伊顿了顿，看了一眼姚曦，轻声说：“让外婆入土为安吧。”

  对此，君澈和姚曦都表示没有异议。他们简单商量过后，决定吃过午饭后去，这件事宜早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