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两个小孩就渐渐熟悉起来，曲大娘打听到纨素家里情况不好，一是真心喜欢这孩子，二也是想多帮帮她们，就有事没事地常让黎若扬找纨素玩，借小孩儿之手给她们家送点东西，让纨素来他们家吃个饭什么的，时不时帮衬着她们点。

  纨素一直把黎若扬当朋友对待，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拽天拽地的臭小子跟她说起话开始别扭起来，有时候说着说着耳朵就红了，也不那么爱打架了，反而变着花样的来找她出去玩，今天来看花，明天去遛狗，后天去逗鸟的，真是小孩子心性。

  “今天可能不行。”

  纨素微微皱起眉头，看起来有些为难。

  “我得把这块布赶出来。阿黎，要不你自己去玩吧？改天，改天我一定陪你，好不好？”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我看着你绣。”

  你绣花的时候最好看了。

  黎若扬熟稔地搬了张凳子自己坐下，傻呵呵地看着她。

  纨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阿黎什么时候对绣花感兴趣起来了。

  “那好吧，你要是不嫌无聊就在这待着吧。”

  纨素手指捻针，眼神专注，神情虔诚。银针带着彩线在尺素之间飞舞穿梭，犹如一只在阳光下翩翩起舞的花蝴蝶。

  黎若扬静静地看着她恬静的脸庞，脸上不知不觉地露出了痴汉的笑容，咧着两颗小虎牙，一点也看不出从前那副狼崽子的模样。

  “对了素素，我打算去南城转转。”

  “嗯？”

  纨素的针停了一瞬。

  “阿爸说我有个伯伯在南城，一年能赚好些钱，我打算趁着农闲过去看看，能不能打份工什么的，补贴补贴家里。”

  “嗯，挺好的，你是该找些事情做做，省得漫山遍野地瞎跑，让大娘大伯他们操心。”

  “我哪有，这段时间我都在忙地里的活，很久都没出镇子了。”

  纨素这样说，让黎若扬觉得有些不服气，他可是早就改邪归正……不对，是发愤图强……也不对，算了算了，反正就是变好了。他要是再像以前那样天天打架闹事，纨素她娘怎么会放心把纨素嫁给他。

  想到这里，黎若扬黝黑的脸庞微微发红。他之所以愿意离开素素，答应离开家去南城打工，就是想攒够老婆本早日和她家提亲。他们这大山里成婚早。他都二十了，老大不小了，虽然家里没催他，可他看他阿妈平日里看他那一副嫌弃样，想也知道她是觉得这个混账儿子多半找不着媳妇了。

  切，他明明早就有相中的姑娘了好不好。

  “素素，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你绣的花样子这么好，带到城里去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我？不行，阿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不放心她。”

  纨素摇摇头，

  “再说了，城里的姑娘什么花样子没见过，哪里看得上这些粗布衣裳的。”

  “怎么会，素素，你绣的就是最好的！他们要是不喜欢……那就……那就是不懂欣赏，不识好歹！”

  黎若扬一听纨素这么说，立马急了，想想会有人看不上纨素做的衣裳，他就生气上火，差点要挥起拳头来，又想起不能在纨素面前做这种粗鲁的动作，嚯地收回来。

  纨素看他那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笑得眯起了眼睛，像两弯月牙，盈着一泓清泉。

  黎若扬看着她笑，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咧开嘴笑了笑，没有再生气了。

  “你不想去，待在屋里头也好，等我回来了，我在外边看见什么都讲给你听，你要是乐意来我再带你出来。听说城市里都是些高楼大厦的，人特别多，车也特别多，反正肯定是没有我们这大山里好看的。”

  纨素板着脸觑他一眼。

  “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

  “我……”

  黎若扬憋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素素，我走了以后，你可别忘了我……”

  “啊？我又不像方家阿伯那样年纪大了，怎么会记不得人。”

  “不是……就是……就是，你，你要记得想我！”

  黎若扬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脱口而出，说完便羞红了脸，直接夺门而出。

  “这……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纨素十分摸不着头脑，手一抖，绣错了一针，连忙挑回线来。

  想他？他倒是想得美！她凭什么要想他……不过，为什么感觉脸有点热呢，是发烧了吗。

  纨素伸手摸摸脸，摇摇头。

  算了，管他呢。

  没过两天，黎若扬就背着行李来向她告别了。

  彼时纨素已经绣好了花，开始裁剪缝制衣服了，这工作更细致，容不得分心，她头也没抬，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嘱咐他。

  “下山的路难走，你要小心点。”

  “好。”

  “在外边别冲动，别被人骗了，还有啊，别老遇到什么事情就挥拳头，外边可不比山里，打架是要给抓起来的，要冷静，知道不？”

  “好。”

  “唔……我想想啊，还有什么呢……总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遇到什么事，多听你阿爸阿妈的，多问问你伯伯，知道不？”

  “好。”

  黎若扬认认真真地听着，争取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天知道他阿爸阿妈这几天跟他强调了无数遍同样的话，他全当耳旁风了。他爹妈要是知道他这么区别对待的话，一定会连夜把他打包扔到山脚下去的。

  看时间不早了，黎若扬依依不舍地跟纨素告别，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山。好在他这两天已经跟他爹妈讲好了，纨素就是他看好的媳妇，让他们这段时间多照料照料，千万别让哪家混小子给惦记上了。

  “瞧你这出息！人素素多好一姑娘，哪能看得上你哟！”

  “阿妈！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儿子的！”

  “啧啧，要是你能把素素给我娶进家门来，把你倒贴出去我都乐意！真是的，赶紧走，赶紧走，看着你就来气！”

  “阿妈，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

  “哎哟，知道了知道了，你咋这么能叭叭，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啰嗦呢！我一定天天上素素她们家叨扰，十句不离八句地可劲儿夸你，怎么样，你满意了吧？”

  “阿妈……你也别太热情，这万一吓着人家……”

  “嘿！小兔崽子！老娘干事还用得着你搁这逼逼赖赖的！还不快滚！”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走咧。”

  “哼，倒是你这臭小子，怕是别在城里犯了事，老婆本赚不到不说，还要老娘拿着棺材本去赎你！”

  “那哪能啊，赚不够钱，我哪敢回来啊！”

  几人一阵笑骂，其乐融融。迎着朝阳，黎若扬就这样踏上了去南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