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院早先是宁国公府数一数二的院落，毕竟方宁晏的父亲刚嫁进来时，也算得上得宠，自从宋氏来了后，这里日渐凋零，但所幸一直有人打扫，所以尚且能住人。方宁晏还没说什么，倒是蝶鸾跟陈诉一个劲儿地嫌弃。

  “王君，咱们换个地方住吧，这要是让王爷瞧见了，肯定得收拾我跟蝶鸾姐姐。”陈诉皱眉说道。

  方宁晏接过蝶鸾端上来的热茶，没理会陈诉所谓的换地方住，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少年，“这才几天呐，就蝶鸾姐姐蝶鸾姐姐地叫了？”

  几乎是同时，蝶鸾跟陈诉都红了脸，方宁晏左右打量了一番，心道殿下怎么不在，实在精彩。

  方宁晏脸色不是很好看，唇色苍白，眼神也不似方才警告宋氏跟方青时那么有神，陈诉见状急忙去里屋收拾好床铺，再三检查了几遍床上没问题，这才扶着方宁晏躺下。

  方宁晏瞧着陈诉手下动作干净利落，心知蝶鸾将他教的很好，而他也是真心想留在自己身边的。

  “我睡会儿，有事及时叫醒我，知道吗？”方宁晏感觉屋顶在左右摇晃，索性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好的王君。”陈诉严正以待地守在旁边。

  方宁晏这一觉梦到了十分久远的事情，细算他有五个年头没有梦到爹爹了，甚至连那个温润男人的模样都变得模糊起来，这次梦里再见，却非常真实，那人坐在院中搓洗衣服，寒冬腊月里手指冻得通红，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男人忽然停下动作，扭头看来，“敛之，这些年辛苦你了。”

  方宁晏嘴角抽了抽，没说话，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再辛苦，现在也好过了。

  “王爷很疼你呢，敛之。”男人又说道。方宁晏心头一暖，王爷的确疼他，这些爹爹都看到了吗？

  “那我就放心了。”男人起身，将洗干净的衣服放在一边，然后打水。

  “敛之，爹爹的事情，切莫放在心上，从新开始，好好生活。”

  方宁晏脚下步子一顿，深深凝眉，什么叫做切莫放在心上？

  “不要再怨怼宋氏跟这宁国公府的一切，跟王爷好好过日子。”

  男人指尖慢慢变得透明，等方宁晏惊觉不对扑上去的时候，男人已然消失不见。

  方宁晏感觉有刺扎在心头，“不再怨怼”？说的倒是轻巧，那些年来的欺辱打压，甚至是爹爹的死，是不计较便能不计较的吗？凭什么？

  “不……不可能……”方宁晏咬牙说道。

  “敛之！敛之？”凤阑听这动静心头一惊，方才还好好的人忽然冷汗阵阵。方宁晏听到熟悉的唤声，猛地惊醒，他徒然瞪大眼睛，下一秒死死按着胸口，从梦中醒来带着浓烈的复仇情绪，将他本就脆弱的心脏搅得生疼。

  “呃……殿下……”

  “在呢！”凤阑替少年揉着胸口，单手从袖中抖出一个瓷瓶，然后倒了两粒药递到方宁晏唇边。

  “敛之乖，吃药。”听凤阑好似哄小孩一般的温柔，方宁晏忍不住苦笑，意识逐渐回笼，后知后觉自己在宁国公府，

  “殿下？您怎么来了？”方宁晏声音还是沙哑，凤阑听得心都疼裂了。

  “我若不在，你这么难受着醒来，可怎么办？”方宁晏闻言忍不住伸手揽住凤阑的腰，任由女人轻轻拍抚他的胸口。

  “做噩梦了？”凤阑问道。许久之后，才听方宁晏应了一声。

  “嗯。”

  “梦到什么了？”“爹爹。”方宁晏下意识蹙眉，今天梦到，许是因为回到这秦歌院的缘故吧，“殿下，爹爹……爹爹叫我不要再计较过往的那些事，让我跟殿下好好过日子。”

  “可我的敛之放不下。”凤阑沉声接道，迎着少年诧异而忐忑的视线，凤阑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随性而做吧敛之，你若放不下，我们便不放过宋氏跟方宁阐，只要你开心，哪怕爹爹我也不管。”

  “殿下……”方宁晏眼神闪烁，终于笑出声来。

  凤阑听着心头千回百转，“殿下”二字，唯有她的敛之唤着，才能叫她心似柔水，满腹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