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夜景这一觉睡得十分扎实，以至于等他睁开眼睛发觉天色完全黑下来时整个人都愣了愣，他确定自己不是长时间的昏迷，若是昏迷所致此时应当浑身酸疼难受，可是罕见的，从头到脚都有些舒服，这让凤夜景怀疑还在做梦，到底多久了，他没有再有过这种感觉？

  随着脑袋逐渐清醒，白天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琪贵妃……凤夜景动了动手指，本打算撑着身体坐起来，下一刻就感觉到了掌心中的温暖，意识这才完全回归。

  他侧头看去，一袭青色衣衫的凌嫣然正趴在床边，她的手塞在他的掌心。

  凤夜景心中滑过一丝异样，心头犹如被羽毛拂过，带着丝丝痒，还有些舒服，快到他来不及细细品味。

  凤夜景想在不打扰凌嫣然的情况下起身，只是他刚用力便被女人察觉，凌嫣然几乎一下子坐起身来，等看清醒过来的凤夜景后语气中难掩惊喜：“陛下？您醒了？”

  “嗯。”凤夜景淡淡应了一声，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冷漠戾气的帝王模样，“贵妃一直守在这里所为何事？”这话听起来有些淡漠，但他已然不是说话会顾忌旁人感受的人。

  凌嫣然似乎一点儿都不受影响，她吩咐守在殿外的人进来，宫女们立刻鱼贯而入，在吴公公的带领下殿中很快敞亮一片，凌嫣然扶着凤夜景坐起身来，然后从吴公公手中接过披风，最后往凤夜景身上轻轻一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了千百次一般。

  凤夜景微微皱眉：“凌太师身体不好吗？”

  凌嫣然没懂凤夜景话中的意思，忙着给他往上拉锦被，头也没抬：“我们家老头儿……我爹，我爹身体很好。”一旁的吴公公差点儿轻笑出声。

  凤夜景眉宇间的冷漠稍稍化去一些，看着凌嫣然将一碗白粥端到自己面前，轻声道：“陛下先吃点儿东西垫垫，一会儿吃药。”

  凤夜景眼中闪现明显的厌恶，别过脑袋：“朕现在不想吃，也不会喝药。”那种苦而泛腥的药水他当真一点儿都不想碰。

  似乎早就料到了凤夜景的说辞，凌嫣然神情不变，甚至带着几分讨好：“陛下尝尝，臣妾手艺很不错的。”

  凤夜景猛地转过头看向凌嫣然：“你做的？”

  “嗯嗯！”凌嫣然点头，一旁的吴公公也帮腔：“陛下，娘娘炖了两个时辰呢。”

  凤夜景第一次不懂自己的心，该死的他竟然想要尝尝：“如此，朕便吃了。”

  凌嫣然美眸中顿时光彩闪动，犹如初春阳光乍现，照耀着青草一片生机，只是一个眼神已然风华难掩，看得一旁的宫女全部直了眼睛，都说慧美人在后宫颜色无双，但是跟琪贵妃相比，不过是萤火之光罢了。

  凤夜景也窒息一刻，然后从凌嫣然手中接过瓷碗，顺便屏退了众人。

  凤夜景喝了口粥，漫不经心地问：“琪贵妃会武功？”

  “嗯。”早在点了他的睡穴开始就知道男人会迟早会这么问，凌嫣然也大大方方承认了，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臣妾八岁那年被爹送往东郡，拜在天机老头门下。”

  “天机？”凤夜景终于淡定不下去了，那个武功天下第一，行为古怪至极的天机？

  “呵，爱妃应当极为聪慧，否则断然不会被天机接受。”凌嫣然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一半因为凤夜景的“爱妃”称呼，一半因为她并非天资聪颖，跟天机一样喜欢偷盗，爱吃烧鸡算吗？

  天机正是因为这个收她为徒的。

  这粥熬得极为细腻，凤夜景本来打算象征性地吃两口，等反应过来时已然见了底，凌嫣然自然十分高兴，接过碗便将药端了过来，趁着凤夜景拒绝前开口：“陛下，这药我特意让太医过了三遍，不会像之前那么苦，您喝了吧，喝了会舒服很多。”

  她的眼睛亮亮的，好似在谈论一件欢天喜地的事情，凤夜景张了张口，到底没有拒绝，是有多久，没人这般关心他了？

  正如凌嫣然说的那样，药不是很苦，但是咽下去还是泛着腥气，凤夜景闭眼蹙眉，刚靠回到床头就察觉到凌嫣然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反手扣住凌嫣然的手，眸色中带着狠劲儿，“你做什么？”

  凌嫣然心中一酸，倒不是因为他这个动作伤人，而是如此习惯使然，在她不曾陪伴的那些岁月，他到底受过怎样的伤害？

  凌嫣然挤出丝丝笑意，柔声道：“陛下胃里不舒服吧？太医首座教了臣妾一个法子，能够缓解。”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凤夜景下意识松开手，任由凌嫣然轻轻给他按摩着腕处的穴位，出乎意料的，的确舒服了很多。

  冷漠的帝王闭着眼睛，许久之后淡淡开口：“你这般待朕是为了什么？”凌嫣然一惊抬头，直接撞进凤夜景冰冷彻骨的凤眸中，凤夜景抽回手，反而抬起凌嫣然的下巴，透着几分邪气，“是因为朕是皇帝，你需要巴结朕以此来保全凌家，还是为了……后位？”

  除此之外，凤夜景想不出这个女人对他好的理由。“夜深了，陛下想来身上还乏着，先休息吧。”

  凌嫣然收回一丝热情，公式化地扶着凤夜景躺下，凤夜景倒也顺她的动作来，他强制性压下心头的失落，此外便觉得畅快，他最喜欢扒了别人虚伪的外表。

  凌嫣然细致地给他掖好被角，又亲自吹了近侧的烛火。

  凤夜景看她转身要离开，阴影中的身影单薄婀娜，却起了一层神秘，好似神仙妃子般，心中不自觉生出几分自厌来。

  片刻后温热的鼻息触到脸上，凤夜景倏然睁开眼睛，只看到凌嫣然绝美的侧脸，女人凑到他耳畔，轻声道：“你。”说罢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许久以后凤夜景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自己方才问她，这般对自己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说……

  凤夜景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这女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竟然如此扰他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