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琪贵妃的悉心照顾之下，凤夜帝一向苍白的脸色渐渐养出了些血色，连带着平时冷峻非常的神情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后宫众美人总算是嗅到了一丝丝危险的味道，她们本以为琪贵妃搬进长生殿无异于找死，谁知道凤夜帝竟然默许了她的行为，并且两人越来越有举案齐眉的样子，换成从前，无论是谁都是在凤夜帝面前都是一样的结果，慧美人顶多讨得比众人多一些的赏赐罢了，但是现在不一样，这个平衡逐渐有被打破的趋势。

  今日午后，凤夜帝刚从午睡中醒来，侧身便听到凌嫣然没好气地吩咐吴公公：“让慧美人回去吧，就说陛下正在午休，下午还要批阅奏折，就不见她了。”

  吴公公忍住笑意溜溜跑了出去，贵妃这口吻中的醋意太明显了！

  凤夜景也微微一愣，冷漠的凤眸中染上几分笑意，好似万年冰霜破了个缝，从里面流出潺潺的溪水来，“爱妃这是做什么？朕都好几天没见到慧美人了。”难得的，他想逗逗她。

  凌嫣然也不恼，凑到软榻前，笑着且有些无辜地问：“臣妾不如慧美人吗？”

  凤夜景哪里见过她这般模样，当即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去，慧美人？

  那个女人岂能同眼前的女子相提并论？

  即便不论现在凌嫣然在他心中的一抹特殊地位，就算他们还是初认识时的无言相对，凤夜景也知晓这后宫无人能赢得了凌嫣然。

  凌嫣然看他不说话，心中有些暖意升起，下意识就往凤夜帝怀中探去，素手刚伸进外衣便被一双稍显冰冷的手抓住，凤夜景还是不适应凌嫣然如此亲昵自然的举动，“朕好多了，现下已经不疼了。”

  “嗯。”凌嫣然也不急，只是柔声询问：“臣妾亲自炖了些鸡汤，陛下一会儿喝点吧？”

  凤夜景回答得很自然：“好。”

  这些天，日日如此，他是逐渐适应了。

  凌嫣然也摸清了凤夜景的脾性，什么“鬼王”难测，喜怒无常，他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对他的好，他岂能感觉不到。

  彼时凌嫣然并不知道，愿意对他好的人并非她一个，却只有她走进了他的防范领域，安全至今。

  一听凤夜景答应了，凌嫣然赶紧让宫女将一直煨在小火上的鸡汤端进来，亲自照顾凤夜景漱口，然后看他将一碗鸡汤尽数喝下，才松了口气。

  凤夜景是一副什么都好的样子，但就在昨晚，他胃病发作，凌嫣然悉心照顾了几天，虽不像平时那么疼但到底是磨人难耐，太医施了几针也不见缓解多少，凌嫣然便将人扶靠在自己怀中，一点一点暖着那个无论任何时候也冰冰凉凉的位置，直到凤夜景逐渐宁静下来，沉沉睡去。

  凌嫣然还在回忆昨晚的事情，凤夜景放在汤碗，淡淡开口：“过两日便是秋季狩猎，正好月金国使者也在，几个内阁大臣的意思是弄得热闹一些，爱妃想去吗？”

  这种杀生染血的活动，后宫那些女人倒是极少愿意参与。

  谁知凌嫣然眼睛亮亮，捂着凤夜景依旧冰冷的手：“臣妾可以去吗？”

  凤夜景到底是任由了凌嫣然的动作，转头轻声应道：“爱妃若是想去，朕可以安排得更好一些。”

  “嗯嗯！其实不用内务府特意准备，跟陛下一起就好啦！”

  凤夜景有些无奈，这个女人……怎么一点儿女子的矜持都没有？

  凌嫣然虽然地位尊贵，又是世家千金，但却从小野惯了，她也不喜欢染血的狩猎，但能出去走走总归是好的，更别说还能跟凤夜景单独待在一起，想想就觉得赚大了。

  凤夜景看她高兴到眉眼弯弯的，心中有个地方顿时软到一塌糊涂。下午由着她回到钟然殿折腾，自己则去了御书房批阅奏折。

  凌嫣然倒腾了一个下午，弄出了一箱东西来，都是用来玩乐的，从前跟天机老头一起，她学了不少好玩的，这次要带着凤夜景一起，一想到这里她就好开心。

  仍陷在想象中的人猛地察觉到屋顶有人，几乎不做它想，手中摸索的杯盖直接被弹出去，立刻在房梁上破了个洞，下一刻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然后门外“咚”的一声巨响。

  凌嫣然面若冰霜地追出去，等看清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后愣了愣，然后狂喜不已，抓着对方就不撒手，“小浩！小浩你咋来了？”

  小浩皱着眉将凌嫣然的手扯开，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脸上却带着股孩子气，“师姐，你先放开我，你指甲好长，抓着我不舒服。”

  凌嫣然“嘿嘿”一笑，有些尴尬地将手收回来，“抓疼你了？不好意思啊！对了，天机呢？”

  小浩瞪着水洗般的黑瞳，一脸天真，“师傅还在云游，他不能及时赶回来，便叫我先过来。”

  “嗯嗯。”凌嫣然点头，对于这个心智不全的小师弟，她从小就很疼爱，“走！师姐带你去吃点儿好吃的！”

  “好！”小浩捧着肚子，他早就饿了。

  于是两人便坐在殿外的凉亭，凌嫣然吩咐宫女端了十几种点心上来，看着小浩狼吞虎咽，眼中是对弟弟的宠溺，待小浩吃到满嘴点心屑时便给他擦拭一二。

  他们自小便这样，凌嫣然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另一边，凤夜景批了一下午的奏折，这都傍晚了也不见凌嫣然来，问了吴公公才知道这女人还没回来，凤夜景顿时觉得心头有股闷气，憋得胸口处生疼，这女人莫不是不耐烦了？

  一想到这里凤夜景忽的有些慌乱，立刻摆架钟然殿，却不想一进门就看到凌嫣然正给一个少年擦拭唇角，一脸宠溺，当即心头剧痛。

  吴公公跟在身后看得一清二楚，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凤夜景凤眸中一片滔天怒意，几乎是冰冷着怒喝出声：“你们在做什么？！”

  小浩吓了一跳，手中的点心掉落在地上，少年瘪瘪嘴，眼瞅着就要哭，凌嫣然赶紧安慰他，“小浩乖啊，一会儿师姐再给你。”

  凤夜景没听清凌嫣然说什么，只看到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少年，对自己这边一个眼神都没有。

  胸口蓦然涌起一阵腥咸，他努力咽下，凤夜景冷冷地看着凌嫣然，眸色中牵出一两分自嘲与绝望，之前的种种关心好似过眼云烟，她是骗他的吗？

  凤夜景努力稳住身形，一字一顿蹦出，“给朕拿下！”

  凌嫣然这才发觉事情有些严重了，小浩心智不全，从小便被天机跟自己宠着，刚才看他快哭了，下意识去安慰也是习惯使然，却不想触怒了凤夜景。

  看凤夜景一副恨不得吞了他们的样子，眼中却有明显的受伤，凌嫣然心头一紧，她让他难过了吗？

  “陛下且慢！”凌嫣然急忙出声。

  凤夜景脸上的冷意半分不减，“拿下！”侍卫立刻冲向小浩，贵妃定然是不能乱动的，只能先从这个少年开始，凌嫣然哪里答应，当即一甩云袖将第一波侍卫打倒在地，吴公公吓得肝胆俱裂，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这样？

  凤夜景眼前一阵黑，男人的唇瓣立刻染上诡异的紫黑色，他却笑得妖冶，她竟然这般护着那个少年，“好！好！”

  凤夜景不自觉后退两步，抬手指向凌嫣然，“你……”

  之后的话却再也说不出了，胸口的剧痛几乎将他吞没。

  凌嫣然身形很快，冲过去只堪堪接住凤夜景徒然倒下的身体，他靠在她怀中，俊眉紧皱，咬紧牙关，胸口的衣物短短几分钟被揉得不成样子，显然是疼得厉害。

  凌嫣然惊慌失措，心疼欲裂，牢牢抱着他，“陛下！陛下！”

  凤夜景睁开眼睛，眸色中的痛意还没退下，猛地一咳嗽便呕出一口血来，紧接着每咳一声嘴角就涌出血沫。

  凌嫣然真是让吓傻了。关键时刻还是小浩先反应过来，他一掌对上凤夜景的胸口护住男人的心脉，急急开口：“师姐你别哭了！师姐夫情况不好！”

  凤夜景闻言微微睁开眼睛，这少年方才叫他什么？师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