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功鼎的威力非一般人可以抵抗。

  暂时安全后，她看向眼前的离量，红色瞳孔已然消失，里面尽是疯癫的狂躁之色。

  声声呜咽：“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是我杀了他们！”

  他的狂躁并未停滞，而是愈演愈烈，其他三人的影子在他周围缭绕，盘旋。

  宴瑟站在地上，仰头看他，被这四色交融震惊住，

  所以说，其他三人早已死去，一切都是离量目睹弟妹的惨状后，人格分裂成的！

  “你是被利用了，这一切非你的本心！”

  她看到离量周身的红光以星点状向外散去，一头红发如树上枯枝焕发新生，极快生长，向上空冲去。

  鬼斯的四肢还带在她的身上，宴瑟犹豫了一刻，将其取出。

  “既是如此，将他安葬了罢。”

  站得太低，她看不到对方的脸色，只知他渐渐静悄，硕大的脚掌如崩开般向一侧仰去。

  纳功鼎在他身上留了印记，很快，他全身功力都会散去。

  但他，不想讲这交给堂溪风姶！

  他恢复神智，看向这个帮他的小姑娘，这张和初桐相似的脸，让他又爱又恨！

  他恍惚了，喃喃道：“初桐，你操纵了我，覆灭鬼域。此前，你竟改了沫儿的记忆，用她去对付那小子。我这些年，无一日不在恨你！”

  修改？

  宴瑟一怔，那把匕首仍在她的手里。

  许是因为人生八苦未收集完备的原因，她看到的，竟是更改过的梦境！

  又或者说，她的大师兄本该父母双全的。

  离量双眼慢慢涣散，他这一生，是被旁人欺骗的一生。

  万鬼杖在他手中化形，离量喘着粗气，他定了神智，侧头去看这个小姑娘。

  她不是她，他知。

  他做不到如初桐说的顾全大局，六界苍生，以一小部分人来换取整个天下的利益。是吗？可他没有女儿，也没兄弟了。

  离量咳了两声，喊她过去。

  宴瑟没犹豫，她如今为他做不了什么，说些宽慰的话，好让他在临死前走得安稳些。

  但，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入她的经脉！

  这是要做什么！离量身上的虽是神力，却历经魔道与鬼道的融合，她若是修了，将来飞升，天道不会放过她。

  这是要堕仙的节奏！

  宴瑟想要抽手，但这股力量她无法抗拒。

  离量出声：“别怕，这不会与你的功法融合。只是用来保命的，若将来有生命之危，你再思量。”

  他庞大的身躯卧倒在干枯的藤蔓上，周遭释放的鬼力引得这些藤蔓拼命吞食。

  但九成的功力都汇聚于她的身体中，这万鬼杖安然地躺于她的空间内。

  就是说，只要她愿意修，这功法随时可用。

  但，她恐怕是要辜负他了。

  她修的是仙道，平日练功虽刻苦，但从无走旁门左道的思虑。

  “你能，再喊我声……大哥吗？”

  离量全身功力枯竭，发红的头发化为枯草色，整个人的面容比树皮还要褶皱干枯，牙齿紧咬，出了声。

  他想自己的弟妹，他们是自己来了这鬼域唯一愿无条件接纳他的人。

  只是，他害了他们。

  他该去赔罪了。

  宴瑟顺了嗓子，继续模仿着郎九溱的声音：“大哥……”

  她多叫了几声。

  枯枝被鬼风吹动，摩擦着，嘶哑地响着，如歌如泣。

  世上的最后一个鬼主也消失了。

  鬼域之地，再无鬼主。

  尸身也无，被纳功鼎印记过的，没一个不是烟消云散。

  她喉咙动了动，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一是拜谢，二是她替循沫给父亲送终。

  她需要尽快找到师尊他们会和，如无差池，二师兄该找到钟化凌了。

  一旁有细微的动静，她目光一凌，如果是堂溪风姶追上来，不该是这样。

  焚火符在荣桑身旁炸开。

  她暗骂了声，从后面出来，这离量怎么把功力送给宴瑟了！害她白费功夫。

  荣桑知道这段剧情，如无宴瑟出现，这离量也躲开了纳功鼎的吸纳，自爆了鬼丹。

  她本是要取了那鬼丹，与修行大有裨益。

  她不在乎修什么，知道让这具废物身体强大起来就好。

  “是我，桑桑。”

  荣桑小跑过去，她和桑桑全无共同之处，但她观察其行为很久了，能模仿十成，系统也分辨不出。

  “你怎么也进来了。”

  宴瑟收起心中的悲悯，准备离开。

  “我担心你遇到什么危险，毕竟你帮了我那么多。”荣桑挂着胆怯的神情，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没放心上，桑桑向来如此。

  ……

  “钟化凌！你来了，我在这儿等你许久了！”

  这声音，钟化凌觉得熟悉，但他不记得。

  镇神珠的浮光微亮，在暗夜中散漫，于高空升起。

  他结了咒印，欲将这东西取下，此刻在放于这里，毫不安全。

  但镇神珠却识人，在他面前撑开一副画卷，这画卷里，有神府、有苍山、有那个魔人……

  记忆片段充斥着他的大脑，灵力汇聚于丹田，他缚力，将这画卷阖上，

  其却突然窜入他的识海里，风吼怒啸。

  “只有你帮我了，扶流，我……可能要死了，这女婴就交予你，悉心教导，待她成人。”

  痛状在他的心底炸开：“今日，你们都得死，一个也不留，都为我陪葬！”

  那个声音继续说：“此事虽是几人所为，但你们就没在心底鄙夷过吗！就没给过我冷眼吗！就没背地里给我使过绊子吗！你们嘴上说的良善，真的是善吗！”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回来吧，你因我尚留了两脉，跟我回去。”

  “滚开！我今日身死魂消，永不复世！”

  那个声音消失了，无尽的片段用来，撕咬着他的神识。

  镇神珠突化一道激光，朝着地面劈来，那光化作几道将他的识海紧紧缠绕。

  但钟化凌仍用灵力接住那镇神珠，他要封印这里。

  这镇神珠有问题！被人下了咒法，可他没有时间了。

  波光四起，呈河流鱼鳞状盎样，成千上外的鬼力汇作一点，或是激愤或是怨恨，都不能出！

  人间千年无动荡，鬼魅若出，后果不可估量。

  嘭！

  承接着天地的光泽在那一瞬以扫叶状漾开大圈，照亮了整个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