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朝没有说，当时云墨当父母的情况已经完全没有抢救的必要了，但是他还是不死心，该上的治疗上了个遍，最后还是无力回天。

  云墨的父亲是张朝亲主刀抢救的，那跟钢筋直接贯穿了他的头骨，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是个死人了。

  那跟钢筋也是他死后才，张朝亲手取下来的。

  人都死了说与不说其实都一样。

  云墨的母亲要好一点，钢筋扎坏了她的肺叶，她死于窒息。

  尽管云墨思绪混乱，张朝还是拿来了病例请她签字，不管怎么样，该履行的手续依旧要履行的。

  云墨很认真的在家属一栏签上自己的名字。

  她感激地望着张朝，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张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肇事司机涉嫌超载，已经被行政拘留了。

  至于善后事宜云墨一概没问，都是小姨夫在处理。

  后面的程序云墨一直都很冷静。

  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在云墨的坚持下，云墨父母的遗体被带回苍云火化。

  虽然过程并不容易，但在重庆那边有九哥的帮助，一切都手续连夜就办理好了。

  考虑到最近的媒体的敏感，九哥和小姨夫分别动用了关系，在进出城的路口封了道路。

  又请了专门的安保公司负责护送和保密工作。

  当天晚上几十辆轿车和两辆灵车一起出发，不到凌晨就到达了苍云。

  苍云这边小姨夫早就安排人布置好了灵堂，云墨带着帽子，穿着黑裙子，坐在轮椅上看着亲戚朋友们为自己忙碌着。

  她除了面容哀戚以外，并没有任何反常。

  汤米和珊珊一直寸步不离的陪着她。

  章南章琪夫妇叱咤商场几十年，交友非常广阔，前来祭奠的人很多云墨都不认识，一切都是小姨夫和舅舅在安排。

  很奇怪，云墨在重庆时，还来势汹汹的热搜隔了一夜突然就销声匿迹，除了个别自媒体还在转发以外，各大平台几乎搜索不到关于她的任何信息。

  一切都好似空穴来风。

  尽管这样，停灵的那几天安保公司工作人员依旧不分昼夜的守护在灵堂外面。

  按照苍云的风俗，有人亡故后，会停灵七日。

  尽管身体不好，云墨依旧坚持将所有礼数做周全。

  告别仪式前夜，下了场雨，滴滴答答响了一夜。

  云墨坐在灵堂前，她的双腿已经麻木了，连弯下腰烧一张纸钱都做不到。

  珊珊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汤米帮她揉了揉腿，小声叫她睡一会儿，云墨轻轻摇了摇头。

  “墨墨。”汤米欲言又止，小声叫了她一声。

  云墨淡淡“嗯”了一声。

  见汤米不说话，云墨苦笑一声：“怎么我又热搜了？”

  “不是不是，”汤米赶紧解释，“那个……热搜已近撤下来了，只是……”

  “那替我谢谢你家老郑。”云墨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灵堂的照片，章南章琪夫妇，微笑着注视着她。

  那样亲切，那样美好。

  那是与她骨肉相连的两个人，给了她全部希望和勇气的两个人，天一亮就会变成两把骨灰。

  云墨没有哭，她已经没有泪水可以流淌了。

  她的眼睛像是烈日下干涸的沙滩，在岁月的磨砺中承载了一望无垠的绝望。

  汤米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灵堂对面有一块宽阔的空地，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轿车旁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男人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不时朝这边张望。

  因为他并没有拿相机或是手机，也没有进一步的可以动作，保安并没有走过去。

  但还是警惕地请来安保经理，那经理也是个细心人，立刻准备将这一可疑情况往上汇报，一转头正好撞上了从墓园回来的九哥。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安保经理和九哥已经很熟了，他低声叫了一声“九总”便朝对面那男人看过去。

  九哥遥遥看了那黑衣男子一眼，拍拍安保经理的肩膀：“无妨，你去吧！”

  安保经理答应着走远了。

  九哥顿了顿脚步，还是朝那黑衣男子走了过去。

  第二天的告别仪式天放晴了，屋子里摆满了鲜花，亲友们排着队看遗体最后一眼。

  遗体被处理的很好，章南脸上那个触目惊心的血洞丝毫看不出破绽。

  苟烟波和李星辰也来了，前面来报的时候，小姨夫直接一挥手让赶走。

  云墨并没有说话，他其实并不怨恨苟烟波，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况且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错，是她不爱惜自己坚持咬在民政局门口苦等，是她收了伤没有第一时间去医院。

  都是她自己的错。

  她这个罪魁祸首，怎么能够，又怎么有脸埋怨他人。

  那天苟烟波和李星辰没能进去，李星辰将手里的鲜花放在台阶上，苟烟波则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灵堂的方向跪下去，掷地有声地磕了四个响头。

  最后还是郑洪涛出来将他搀了起来。

  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之间们并没有多余的话说，苟烟波只一个眼神郑洪涛便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

  章家墓园自然是苍云最好的地方，三面环水，一面环山，仓促间也难为小姨夫找到这样好的地方。

  那天苟烟波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灵车，亲眼看着章家夫妇的骨灰被放进墓穴。

  章家人明显都看到了，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人再赶他。

  云墨显然也看到他了，两人目光穿越人群。

  云墨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如纸，浑身上下都被笼罩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

  奇怪的是，苟烟波的样子并没有比云墨好多少，他神情萎靡、形容憔悴、眼窝凹陷，连阔挺的衬衫都显得宽松了不少。

  周身竟也没有一丝活气。

  汤米看了也禁不住一阵阵揪心。

  等到亲友都散尽了，苟烟波依旧呆呆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云墨。

  舅妈和小姨要上前去，被小姨夫给劝走了。

  九哥和郑洪涛对视一眼，分别拍了拍苟烟波的肩膀走远了。

  苟烟波走上前去，先给章家夫妇上了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