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互质
作者:无计春留住      更新:2022-05-08 14:51      字数:9294
  一直折腾到就要天亮了,金格尔才回到府邸。

  回到房中,他简单洗漱一下,躺在了床上,脑海中还在回想昨晚的事情,到底谁是那个奸细呢?

  这一躺下,睡意渐渐袭来,金格尔闭上眼睛,酣然入梦。

  阴沉的天云层越压越低,不知何时,满天的雪花袅袅而至,顷刻间覆盖在街道,屋顶,城楼,大地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人们躲在屋子里,聚拢在炭火炉边取暖,聊天,街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他们裹紧自己的衣服,在风雪中步履匆匆的回家赶。

  城外大兵压境,天上雪花飞舞,让人们的身心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意。

  转眼间到了正午时分,士兵们准备换岗吃饭,雪大的已经令人睁不开眼睛,被风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或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今天多了小米粥,看着太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士兵们觉得身体一下子温暖起来。

  吃过饭,稍事休息,士兵们不情愿的从暖和的房中走出来去换岗。

  士兵们一走出房间,呼啸的北风夹杂着雪花立即打在他们的脸上,冰冷的感觉袭来,众人忽然觉得腿肚子发软,不约而同的坐在了地上,屋里的人听到声音奔了出去,谁料一出门,就和门外的士兵一样倒在了地上。

  士兵们的府中咕噜咕噜的乱响起来,此时他们都想去一个地方,只是,谁都没有力气站起来,骤然间,一股股恶臭从他们身下传来。

  不过一刻钟,倒在门外的士兵已经多达几百人。

  城楼上的士兵无意见一回头,发现了城下的情形,赶紧报告给收城的参将。

  参将命人先将这些士兵抬回房中,并找来军医给予救治。

  士兵们躺在铺上,屋里的呻0吟着,腹中绞痛的像是有人在把他们的肠子拧麻花一样,豆大的汗珠扑簌簌流下来。

  等了半晌,大夫还是没有来,参将又命人再去请,先前出去的士兵气喘吁吁的报告说,四城的士兵都出现这种状况,大夫根本忙不过来,而且,也查不出腹痛的原因。

  金格尔迷迷糊糊听到窗外有人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话,生气的睁开眼睛喝道:“在吵嚷什么!”

  “启禀教主,士兵们好像中毒了,各个浑身无力,上吐下泻,军医诊断不出病因,故而来请教主……”

  金格尔腾的坐起来。披好衣服向外走,边走边斥道:“为何不早报!”

  在门口说话的两人是翼教的弟子,金格尔打开门,雪花立即扑面而来,他一愣,自语道:“怎么下雪了?”

  “启禀教主,这雪都下了大半天了。”

  “先带我过去看看情况。”

  “教主请。”

  金格尔来到距离知府衙门最近的一处兵营,一进兵营,就听到士兵们哼哼啊啊的惨叫声,金格尔拧着眉头走进一间房。

  军医见金格尔进来,赶紧跪拜行礼。

  “起来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查出原因来了吗?”

  军医抹抹头上的汗,战战兢兢得回道:“启禀殿下,士兵们都是在吃过饭以后发病的,小人查了他们的饭菜,并没有任何异状,他们身上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金格尔走到铺位前,俯身仔细观看其中一名士兵的情况,闻闻气味,翻翻眼皮,看看舌头,再伸手搭脉,须臾间,金格尔脸色遽变,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士兵,是中了让人不死不活冰腹散,而冰腹散之毒,需要三伏天开花的槐花蜜调以十几味药材九蒸九晒,方能得解,现如今,寒冬腊月,让他去哪里找这些药材!

  不用说,这肯定是月姑搞的鬼,只是,她是如何混进军营,又是如何下的药呢?她这怎么做,是报复自己害了李纯谅么?

  军医看到金格尔阴晴难辨的神色,杵在一旁不敢说话,只是不时的飘来惶恐的眼神,等待金格尔发话。

  金格尔长叹一声,吩咐军医道:“把所有中毒的士兵全都安排在一场,着人给他们煮一些五罗子的水,或许能够暂缓一些疼痛。”

  军医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躬身送金格尔走出房间。

  雪还在下,似乎越来越大,天阴沉得更厉害了,似乎云层就压在柏州城的上空。

  金格尔漫步向前,走到城楼下,城楼上的士兵又冷又饿,一边站岗,一边跺脚,那些中毒士兵的惨状,令他们心有余悸,宁可饿着,也不敢吃饭了。

  金格尔登上城楼,向远处看去,月姑的军营隐隐约约只能见到一个影子,天地见除了风声,连只飞鸟也不曾看见。

  金格尔暗自气闷却无处发泄,月姑这一招,着实厉害,心理战比真刀真枪厉害的多了。

  好像连老天都在帮助她,前几天还是风和日丽,突然间竟下起这么大的雪,不出三天,柏河一定会结冰,到时候敌军攻进柏州城,易如反掌。

  万般无奈,金格尔只好命人再次清查出事的几处伙夫的底细。

  刚刚查过北门的士兵,现在又要查伙夫,一时间,柏州城的将士人人自危,心中惴惴不安,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方止住了,只是天依旧灰蒙蒙的,看样子,这雪还得下,只是暂时休息而已。

  柏州城内的情形,月姑了如指掌,现在对方军心已乱,破城指日可待,现在要做的,就是再添一把火。

  景宇在门口喊了一声,月姑笑道:“进来吧。”

  “公主,柏河两岸的冰现在已经很厚了,只是河中央还没有动静,过几天我们就可以走了,那些船看来用不上了。”

  “这可说不定,如果天放晴了,结冰的速度就会放缓,就看老天是不是站在我们这边了。”

  “公主,我们还有几天才能攻城?”

  “景宇,你着什么急,慢慢来,齐浩楠奉旨带了兵马前来支援柏州城,我们呢,在他到之前攻下柏州城就可以了。齐浩楠来了,就只能据守庆州,金格尔退到庆州的时候,齐浩楠是不会让他进城的。这样,他们兄弟的矛盾就会表面化,而我们,就可坐享渔人之利。”

  景鸿不禁开怀大笑。他对金格尔已经恨之入骨,就连晚上做梦都是提着刀追杀金格尔的场景。

  若不是金格尔从中捣乱,他的大嫂怎么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他日如能与金格尔对阵交锋,他一定亲手割下金格尔的人头。

  正午时分,红彤彤的太阳露了一个头,又缩回了云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这一次,大雪连下了三天才放晴。

  柏州城的店铺几乎全都关门了,大冷天的,谁也不会出来做生意,即便是开门的,也没有客人光顾,伙计们围着炭火炉,谁也不想动一下。

  太阳高高挂在天空,却没有一点温度,这场雪下得太厚了,几天不出门的人,需要用力才能把家里的门推开。

  人们急着把雪扫出去,这么厚的雪,不及时清扫,会把房顶压塌的。

  士兵们也在铲雪,城楼上的雪让北风一吹,已经结了一层冰,不要说打仗,就是走路也会时不时摔上一跤。

  金格尔站在城头观看柏河的情形,河水已经结冰,往日里奔腾汹涌的情景再也看不到了。

  再看敌军大营,一堆堆篝火红光闪耀,士兵们围着火堆,取暖聊天,似乎还在烤着什么肉类,冰天雪地的,真不知道他们怎会如此的兴致盎然。

  金格尔还真是猜对了,士兵们的确是在烤东西,他们在柏河上凿了冰窟窿,打来的鲜鱼,伙夫们炖了一锅锅热气腾腾的鱼汤,给大家伙取暖,剩下的,在外边值守的士兵就都烤着吃了。

  明大是最高兴的,景鸿已经给它烤了三条鱼了,它还没有吃够。

  “景将军,外边有一男一女,求见公主,说是丹阳城来的,那个女子在门口又叫又闹的,您去看看吧。”

  “丹阳城来的?”景鸿愣了一下,是大哥和明慧!

  “走,我们去看看。”

  景鸿飞步跑向大营门口,士兵在后面紧赶慢赶,也没有跟上景鸿的脚步。

  还没有到门口,景鸿已经听到了明慧叽叽喳喳的叫声,心头一喜,不由得脱口道:“明慧,你来了。”

  景宇摇摇头,调笑道:“景鸿,你没有看见大哥么?”

  景鸿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他呐呐道:“大哥,我知道你们是一起来的。”

  “哦……”景宇拉长声音瞟着景鸿。

  景鸿领着二人走进兵营,一路上,所有的人都把焦点聚集在了景宇身上,如此天仙般的容颜,竟是一个男子,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明慧看到景鸿,反倒沉静下来,一言不发的跟在景鸿身后,直至走到月姑的大帐前,她才开口道:“你们不要跟着我进来,我和姐姐有话说。”

  景宇微微一怔,淡淡道:“也好,东西在你身上,你去交给公主即可,景鸿,带我去吃些东西。”

  明慧走进大帐,大喊道:“姐姐,你在哪儿,我来了。”

  月姑早就有听到他们的声音,只是自己正在呕吐,根本无法出声。

  看到月姑苍白的脸色,明慧冲上前关切的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可能是着凉了。你们来得可真快?”

  “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快坐到炭火边上去。”明慧搀着月姑坐下。

  月姑刚刚坐下,嗓子眼又是一阵难受,赶紧起身又去吐,明慧连忙找热水,找擦脸巾。

  “姐姐,你怎么会生病?”

  “明慧,我不是生病,而是怀孕了,昨天晚上吐得时候,我就隐隐感觉到了,只是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唉……”

  “什么?你怀孕了?!”明慧忍不住尖声惊叫起来。

  “明慧,不要喊,切不可让请您给别人知道此事。”

  “姐姐,你怎么会怀孕呢?你怎么能要李纯谅的孩子呢?”

  月姑坐下来喝了一口水,淡淡道:“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不喜欢那个黑炭头,他那么丑,你生的孩子万一像他怎么办?”

  月姑忍不住笑了笑,轻叱道:“明慧,他是我的夫君,孩子像他理所应当。”

  明慧一撅嘴,忽的想起身上的东西,从身上掏出来交给月姑,“姐姐,任务完成了,这就是让我们绞尽脑汁的东西,原来它就在天神庙。”

  月姑接住明慧递到手上的东西,细细一看,不禁狐疑道:“明慧,这东西怎么像冰一样冷。”

  “姐姐,老爷子说这东西叫做金刚石,比钢铁还要坚硬。不知道你的先祖是如何把它磨成球形的。对了,你猜一下这东西是在天神庙的哪个地方?”

  “在哪儿?”

  “你猜猜嘛?”

  “在天神身上?”

  “姐姐,你还真是聪明,告诉你,这是天神的一只眼睛,你放心,老爷子已经帮天神另安了一只眼睛。”

  “明慧,你们一路上辛苦了,先在床上睡一会儿吧。”

  “姐姐,我不是特别困,我们着急过来,就是想打仗,姐姐,你现在怀孕了,需要休息,以后带兵打仗的事情交给我好了。”

  “还不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明你先到里面睡一会儿,其他的事情等你醒了再说。”

  明慧伸个懒腰,点头道:“好吧,我只睡一会儿就好,这一路上和景大哥比试轻功和易容术,处处落在他的后面,累心又累神,真得睡个觉补充一下体力了。”

  明慧走进内帐,一头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月姑听到她发出的鼾声,笑了笑,走进去又给她盖了一层棉被,这才走出大帐。

  景鸿的大帐距离月姑的中军帐很近,月姑刚刚走到门口,景宇就掀帘走了出来,两人碰个正着,景宇神色一变,躬首道:“景宇参见公主殿下。”

  月姑的心一紧,疼痛的感觉划过心田,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以为自己已经超脱,其实,心里的那感情从来没有消失过。

  “免了,景鸿在吗?”

  “在,他给我弄吃的去了。”

  “我们进账说话。”

  景宇挑着帐帘迎进月姑。

  月姑坐下后,景宇立在她不远的地方,痴痴地望着月姑,酸甜苦辣,各中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月姑略带慌乱的轻声道:“你坐下吧。”

  景宇坐在月姑下首的椅子上,月姑尽量收摄心神,淡然道:“景宇,谢谢你这么快找到钥匙,一路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月姑不自然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寂静的大帐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景鸿端着一碗鱼汤走进来,刚要说话,瞥见二人古怪的神情,叹了一声,道:“大哥,你先喝东西吧。”

  月姑站起身道:“景鸿,先让你哥吃东西吧,我过会儿再来。”

  “公主,找我什么事?”

  “一会儿再说吧。”月姑边走边说道:“一会儿你召集所有大将,在你这里开会,我们商讨一下明日如何攻柏州城。”

  景鸿扫了一眼景宇,景宇示意景鸿留住月姑,景鸿微微点头,笑道:“公主稍后,我这就派人去唤他们过来,外边太冷了,你就别来回跑了。”

  景鸿挥着手走出大帐,景宇声音颤抖的说道:“公主请坐。”

  月姑犹豫片刻,又坐了回去。

  “公主,驸马的病情如何了?”

  “不知道,自从他们一走,我还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

  “他们去哪儿了?”

  “去万年玄冰洞了。”

  “万年玄冰洞?”景宇一时有些不明白。

  “怎么?难道你不知道此事?”

  景宇摇摇头,回忆起公孙义在他们临来之前占卜的一挂,诡异离奇的一挂。一念至千里,盼君君不回。

  难道?一念至千里,说的是李纯谅吗?

  “他去万年玄冰洞做什么?”

  月姑一发的有种不祥的感觉,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了吗?可格根也是这样说的,译文也是这样说的。

  “景宇,老爷子翻译的那篇文章,你可曾看到?”

  景宇摇摇头,道:“老爷子翻译出来后,明大就带走了,后来我问过老爷子,他也没有说什么。”

  月姑见他神色,不像说谎的样子,渐渐心安下来。

  大将们陆续进了景鸿的大帐,景鸿忙着为众人引荐自己的兄长,其实他们很多人都见过景宇,只是不太熟而已。

  众人到齐以后,月姑开始部署明日攻城的策略。

  大将方越拿着羊腿一指地图上的某个位置,刚要说话,就见月姑捂着嘴跑了出去。

  众人愕然,一起看向那名大将。

  方越看看自己手里吃得只剩骨头的羊腿,愣愣的看向众人,众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公主看不得羊腿吗?他们平日里都这样啊?

  景宇冲出大帐,月姑已经没事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景宇低柔问道:“公主,你还好吧?”

  “我没事,我们进去吧。”

  月姑刚想进去,那股味道又传了出来,原来是方越拿着羊腿走出来了。

  月姑又是一阵干呕,方越慌得赶紧把羊腿扔了。

  景宇的心却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清澈温柔的眸子写满了失望与伤心,月姑的反应,分明是怀孕了,她有了李纯谅的孩子,从此以后,他们之间,会越来越远。

  方越搀扶着月姑走进大帐,景鸿扫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景宇,暗自嗟叹,却无计可施。

  景宇完全不知道月姑在讲什么,满脑子都是月姑怀孕的事情。

  月姑连叫了他两声,不见他有反应,再次提高声调问道:“景宇!”

  景宇这才回过神来,茫然的问道:“公主,您有何吩咐?”

  “景宇,你负责攻打北门,可有困难?”

  “公主,您先请诸位将军退下,我有话想和您单独说!”

  月姑微微一怔,微愠道:“景宇,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现在是在讨论军务!”

  “不行,我现在必须说!”景宇态度坚决的向众人拱手道:“各位将军,请给景宇半柱香时间即可,我保证不会耽误诸位的时间。”

  众人看向月姑,月姑生气的瞪着景宇,却没有发话是退出还是留下。

  景鸿率先走了出去,众人一见,也只好跟着走出去。

  月姑咬着下唇冷声道:“景宇,你要谈什么?”

  “月儿,你怀孕了是不是?”

  “你……没有!”月姑坚决否认道。

  “月儿,我刚刚已经看出来了,你何必又要瞒我。既然你已经身怀有孕,就不要留在这里了,还是先回石门静养吧,这里的一切交给我就是了。”

  “景宇,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了,但是,柏州城我必须攻下,想必你们来的路上也已经知道齐浩楠带了兵马来援柏州,我要在齐浩楠来之前攻下柏州城,这样才能顺利实施我的下一步计划。”

  “月儿,难道你的命不比攻城更重要吗?再说我们精兵粮足,一个小小的柏州城,何足俱哉!”

  月姑摇头道:“我不会走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更何况我的医术你也知晓,夺下柏州城,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那好,既然你不走,就老老实实待在帐中,一切事物都有我来打理,这样你可放心?”

  月姑想了想,点头道:“可以,只是我怀孕的事情你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

  两人商量稳妥后,景宇走出大帐把众人叫了回来。

  月姑淡淡道:“诸位将军,从今天开始,景宇就是我们这路大军的统帅,所有军务,只需过问景宇即可。”

  众人面面相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景宇就说服了月姑交出兵权?真是匪夷所思。

  一切事物安排妥当,月姑把地图,帅印交给景宇,淡淡道:“景宇,以后就辛苦你了,希望你明日旗开得胜。也好不负我之所望。”

  “公主但请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攻下柏州城。”

  “景鸿,你送公主回去吧。”

  景鸿迟疑片刻,走上前道:“公主,请。”

  “景鸿,不必了,你们还是和诸位将军多做做够沟通。”

  月姑走出大帐,回到自己的帐中,心中被温暖紧紧包围着,嘴角洋溢着不为人察觉的笑容。

  方越走到景宇面前,拱手道:“景大哥,听说你原来是公主的夫君?”

  “是。”

  “你为何休了公主,公主配不上你么?”

  景宇神色一暗,沉声道:“不是,是我有眼无珠,没有这个福气。”

  “景大哥,我听景鸿说你的武功虽在公主之下,却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不知是真是假?”

  “诸位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想过谦,一朵胡就是我和公主两人,我的武功也是公主所教。”

  “公主既然把功夫都教给你了,你为何还是休了公主,莫非你是嫌弃公主的相貌?”

  “不是,那时我并不知道一朵胡和她是同一人。”

  “景大哥,既然你肯跟兄弟们说实话,证明你还算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只要你明日攻下柏州城,我们大家就服你。”

  景宇苦涩一笑,拱手道:“还请诸位兄弟多多相助。”

  众人走后,景鸿关切的问道:“大哥,你千里共奔波,还未曾休息,明日撑得住吗?”

  “我睡一晚就会没事了,景鸿,你一会儿再到河上去看看,看看冰面是否真的冻结实了。”

  “好,大哥,你先睡,我这就出去看。”

  “二弟,等一会儿。”

  景鸿退回帐内,“还有何事?”

  “如果能过河,你到柏州城下探探路,我怕今天晚上金格尔会先发制人,偷袭我们。”

  景鸿轻蔑的一笑,道:“大哥,你不知道,城里无影楼的兄弟们给那些士兵吃了一剂好药,那些士兵那还有力气和胆量搞偷袭,更何况这天寒地冻的,到处雪茫茫,他们一出来我们就能看得见,他们哪里敢搞偷袭!”

  “总归是防着点好,我先睡一觉,你去吧。”

  景鸿点点头,走出大帐。

  景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如果他当初听懂了月儿的暗示,如果他不休妻,说不定他们早就有了两三个孩子,他和月儿的孩子,定是天下间最美丽的孩子。

  明明知道月儿已经成婚,甚至怀孕,心里却还是放不下她,她始终占据着心里的每个地方,不给自己一线喘息的空间,不想相思亦相思,若想相思思更苦。

  清晨,太阳冉冉升起,露出温暖的笑脸,照耀在大地上。

  金格尔还在沉睡,忽听得门外侍卫来报,敌军正在过河,准备攻城了。

  金格尔腾的坐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来。

  侍卫行礼道:“二皇子,敌军正在过河,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城外,我们是否出城迎战?”

  “出去,怎么能不出去。”

  “把我的铠甲拿来,我去会会他们!”

  金格尔洗漱完毕,顶盔贯甲,骑马直奔校场。

  金格尔只带了两千兵马,打开北城门,出城迎敌。

  外面的积雪得有一尺多厚,士兵们一边铲雪,一边前进。

  金格尔提枪来到两军前面的空地,定睛观瞧,帅字旗下那人竟是景宇!

  景宇也是提了一杆枪,看到金格尔,他催马上前,高声喝道:“金格尔,我等你多时了!”

  金格尔轻哼一声,嘲讽道:“景宇,我们两人还真是冤家路窄,在哪儿都能遇上,难道你不知月儿已经嫁人了么?说起来,还是我的功劳。不,我们不应该算是冤家,应是同病相怜才对,我得不到的,你也没有得到。只是,我比你更苦,月儿把我当做了敌人。”金格尔的语气渐渐弱下来,月儿,永远是他心中最深的伤口,最疼的痛楚。

  “我和你不一样,就算是她嫁给别人,我也一样不会离开她,更不可能成为他的敌人。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我想你一定想和我战一场。”

  “是,原来是我看走了眼,景大公子应该是武林高手吧?”

  “是不是,战一场不就知道了!”景宇不再跟他废话,提枪就刺。

  “好力气!”金格尔大笑道:“你我在月儿的事情没有分出胜负,就在功夫上断个胜负吧!”

  两人你来我往,站在一处,双方的士兵为他们擂鼓助威,齐声叫好,不知不觉,已经战了三百余招,两人势均力敌,根本分不出个胜负来。

  景宇的武功大出金格尔的意外,原以为自己能在百招之内拿下景宇,孰料两人战到现在还是平手。

  金格尔大喊道:“景宇,停手,听我一言!”说话间撤出铁枪,错马向后退去。

  景宇见状也只好拨马向后退了退。

  “景宇,我们这样打,到明天晚上也分不出胜负,你意在攻城,我意在守城,我们五天为限,五天内你若能打开一个城门,我就带着大军撤出,你看如何?”

  景宇已经得到消息,齐浩楠带着兵马赶往柏州城,五天后就能到达,五天之后,里应外合,来个夹击,月姑的军队必败。

  “我听说你已经赌过一次,而且是输了,难道这次就不怕输了吗?”

  “这你就不必管了,这次我是和你打赌,我们赌两样!”

  “两样?”

  “对,我们赌月儿与江山,你输了,永远不许再想着月儿,自动隐退江湖。我输了,也是一样!”

  景宇冷冷一笑,低沉道:“金格尔,你错了,月儿是月儿,江山是江山,江山是月儿的,不管以后怎样,我都不会染指江山。我的心里,只有月儿,没有江山。所以,金格尔,我也告诉你一句话,这一生,你永远没有可能得到月儿,因为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月儿!”

  金格尔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辩驳道:“景宇,你敢说自己是纯纯粹粹的因为喜欢月儿而喜欢么?你怎知我不是真心喜欢月儿,你可知自从见到月儿第一面,我便已经喜欢上了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以我的身份,早已妻妾如云了。你凭什么说我不是真心喜欢月儿?”

  “或许你一开始是真的喜欢月儿,但是随着月儿身份的揭开,你便有了别的想法,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别人看不出来吗?你以为别人看不到你的野心吗?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有任何的附加条件的,你敢对天神发誓,你只是真心喜欢月儿,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金格尔魅光四溢的眸子掠过一抹怒意,沉声道:“景宇,你有何资格评说我对月儿的爱,你若真的爱她,怎么会三年都不曾看清枕边人,又怎会让人夺去,你带给她的伤害远比你对他的爱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