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气温还很低，太阳尚未出来，小道上凝结着冰霜，非常滑，不好走。

  前后十来人，除领头的那位，均都相互搀扶着才能往下走，即使这样，他们还是在小心护好背上的东西。

  “领头的是取信人。”观南又说。

  江哲就清楚了，是宫里的人，

  “不用管。”

  该是父皇怕他寂寞，给找了些事做。

  听到他的话，观南便没再关注了，他返回屋里，把碗筷收好放入食盒，

  “我去洗碗。”

  “好。”江哲之前衣裳是随意披着的，现在有人来，他伸手把衣服整理、系好了。

  但不得不说，宫里的人效率是真慢。

  观南都洗好碗筷回屋了，那十来人才慢悠悠放下东西跪在了门外，

  “拜见太子。”

  “起来吧。”江哲负手站在门口的位置，

  “兴师动众的，有什么事？”

  听到他的话，下方的人又拜了一下，才慢慢站起来，领头的那位语气委婉，

  “太子殿下，皇上说东宫积累了太多事物，无人处理，故此让下臣给您送来了。”

  江哲没什么反应，

  “知道了。”

  领头的那位又行了一礼，跟江哲告辞，

  “下臣就不打扰了。”

  “嗯。”江哲应声。

  随着细碎脚步声逐渐远离屋舍，观南走到江哲旁边，看着地上放着的木箱，

  “搬进来？”

  “我来就行，你去忙吧！”江哲知道观南有饭后念经的习惯。

  “没什么需要做。”观南随江哲去了外面，弯腰将两箱叠放，帮着一起搬。

  两个来回下来，他说，

  “份量有点多。”

  不是有点多，是非常多，江哲怀疑，这些都是大臣呈上来给父皇的奏章。

  跟东宫没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

  江哲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全是奏章……

  观南沉默一会，说，

  “我帮你研墨？”

  “不念经了？”江哲看向他问。

  观南微微笑了一下，

  “研墨不影响。”

  是一个惯性的动作而已。

  江哲没再说什么，他弯腰拿出箱中的笔墨，放在了木案，

  “多谢。”

  “太子客气。”观南微挽起袖口，站在木案靠右的位置，开始研墨。

  一手研墨，一手拨动着念珠。

  看着是不受影响。

  江哲搬了一箱子奏章放左边椅子上，同时在左边放置着一个空箱子。

  批完一本，就直接丢里头，之后在再去整理。

  古人啰嗦，屁大点事，能写个几千字，江哲看的眉头都皱起了。

  观南懂规矩，奏章上的文字，他一个没看，也不曾把视线往那边摆。

  研了一会墨，够江哲用一会了，他就转身推开点点窗户，看外面的雪融水滴。

  江哲翻翻奏章的速度很快，因为都是废话，所以……看的走马观花，笔起笔落，一本一本的往空箱子里丢。

  观南听着这声音，回过头来看他，

  正见江哲放下毛笔，合上折子，随手就讲折子丢进左边的空箱里。

  哦，不对……

  现在已经不是空箱了，观南看着快被丢满的箱子，心情有些微妙，

  “需要换箱子吗？”

  “不用，还有几本，看完先。”江哲说。

  观南‘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也没转身看窗外。

  转动着佛珠的手指，慢慢地停了下来。

  一分过去。

  两分过去。

  江哲察觉到他的视线，他将手里的一本奏章处理好，丢进左边箱子，这才抬头去看观南……

  对方目光柔和、平静，眼底深处一丝丝情意，喜欢又不带欲念，是一种蕴含着爱慕、却又极干净的眼神。

  江哲看他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

  看了大约二箱折子，江哲就发现，他父皇丢过来的折子，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关键是这点小破事，写的臭又长，还不得不看，就有些烦，他起身去喝了杯水，再坐回位置的时候，观南问他，

  “累不累，要给你捏捏吗？”

  “不累。”只是觉得做这么些无意义的事，很没意思，江哲指了指左边的椅子，

  “别老站着了，坐这吧，念经给我听。”

  他看得没耐心了。

  “好。”观南就坐了过来。

  他身上的檀香气息已经不似早上那般浓了，江哲听着他念经的声音，心情稍平和。

  一个上午过去，江哲批阅了三分之二。

  效率是非常好了。

  吃饭的时候，江哲跟观南道谢，

  “辛苦你了。”

  观南夹了一块豆腐放入自己碗中，

  “我没做什么。”

  研墨、念经这些他平时也要做，并不觉得有什么。

  “听你念经是种享受。”江哲说。

  观南愣怔一瞬，然后浅浅笑了一下，

  “谢谢。”

  饭后，江哲收拾的碗筷，下午，剩下的奏章他花一个时辰就看完了。

  将东西整理好。

  江哲也写了一份奏章，其中有讲到大臣说不清重点，大篇大论尽说些没意义的事。

  还把自己写的这份作为模版，让他父皇好好想想。

  皇上是第二天看到这封奏章的，最初他还有些得意，觉得终于修理了太子一顿。

  但看到后面……

  他觉得自己这么些年的皇帝白做了，都不如江哲机灵。

  累死累活，做了多少无用之功。

  结果人家呢！

  才处理一次，就想出这么个法子。

  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是有两下子。

  次日早朝。

  皇上就把奏折的事落实了，他更绝，五百到一千字讲不清重点，就别呈上来。

  大臣：“……”

  这么点字能写什么，几个描述就没了。

  皇上不理他们，直接将江哲写下的模版丢下去给他们看，让他们学。

  众大臣：“……”

  这里边，就太傅接受度良好，他觉得就该这样，简单明了，谁也不浪费时间。

  观摩模版的时候。

  他认真看了太子殿下的字，那叫一个好。

  要是他们家若云能入东宫就好了。

  退朝以后，他没走，他去见皇上了，委婉将坊间流言转达江彦元，

  “皇上，太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江彦元一脸的懵，

  “……应该没有吧！”

  那孩子长的人高马大的，阳刚之气十足，身体一看就很好。

  “那为何？”太傅欲言又止。

  江彦元‘嘶’了一声，

  “朕也不知，等会派太医去给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