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其中一个捡起小石子扔去，砸在粗布衣衫上，留下一道泥印。

  身形晃了晃，一动不动。

  见没反应，一群孩童有恃无恐起来，纷纷弯腰寻可以攻击的东西。

  当第二块石子落向那人时，乌黑的脑袋抬起，露出一张素净脸蛋。

  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容貌称得上漂亮，可真正吸引他的，为那双眼眸。

  明亮、倔强，澄清得犹如一汪泉水，很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滚！”少女呲了呲牙，从喉头迸出一声低鸣，似受伤的小兽。

  “停。”

  马车应声靠边，随侍撑开油纸伞。

  “快走，扫把星发疯了！”

  跑开前，小童们仍不忘将手中的“武器”使用完。

  少女垂眸，沉默的掸去脏污。

  嗒，嗒，踏着雨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下一下敲打着烦躁不安的心。

  当一双锦靴出现眼底时，她按捺不住愤怒，再次吼道：

  “说了滚——”

  话音戛然而止，眸子瞠得大大的。

  水滴落在绘有山水的伞面，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伞下之人一身月白薄衫，墨发披肩，眉目疏朗。

  恍惚间，少女以为，看到了谪仙。

  “不担心没人买？这天气，摆不了几天。”对着有些异味的尸体，他神色未变。

  “无所谓。”回过神，她耸耸肩，“三天，报答三年的收留，没有合适的买主，就草席裹一裹，埋到后山去。”

  “待你不好？”

  嘲讽扯唇：“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恐怕将来卖给谁，由不得我做主。”

  寥寥数句，描绘大致情形。

  非善待的亲属，做不到全心全意付出。

  养育之恩虽微薄，可依然惦记着。

  他微抬下颌，随侍会意，取出一枚金锭递上。

  怔怔的接过，澄黄刺得双目发酸。

  “您要买我……”

  一开口，却发现贵人已折身离开。

  “等等！”她三步并两步追赶，怕弄脏他的衣衫，隔着些许距离急急道，“您是哪家府……”

  “我不需要婢女。”他淡淡道，“收下便是。”

  “不行！”少女失声尖叫，“娘亲说过，不能白拿……无、无功不受禄！”

  分不清心底什么感觉，但她知道，想跟着这个人。

  无论出于恩情还是私心，第一眼，就认定了。

  他并不意外，满意颔首：“要进我的府门，可不容易。”

  “我不怕吃苦！”她捏紧小拳头，“再难都能做到！”

  “容开。”

  “是，四爷。”

  他看着站在雨中，冷得打颤的小姑娘：

  “你舅舅的后事有人处理，接下来，若不会跟丢，便收了。”

  说罢，不管她是否理解，弯腰蹬上车撵。

  马车疾驰而去，丝毫没有等待的意思。

  他稳稳端坐，继续阅着那封密信。

  穿过两条街，方问道：“在吗？”

  随侍查探半晌，茫茫雨幕中，唯有三三两两的百姓。

  “爷，许是属下驾得快了，要不要……”

  “不用，本皇子从不养废物。”

  随侍噤了言，专心赶车，一刻之后，停于朱门前。

  他拾阶而上，撂起袍摆，正欲跨入，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高呼：

  “少爷！我、我抄的近路……您、您说话算数……”

  他顿足回首，睥睨着石阶下狼狈不堪的人。

  浑身湿透且沾满泥水，双膝及手肘尤为严重，可见摔倒过。

  胸脯剧烈起伏，小脸惨白，嘴唇青紫，眸里的那股子执拗，不减反增。

  他缓了冷清神色，扬起一抹极淡的笑：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