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中不断翻涌着之前被抓住时的画面：他挣扎着看向面前站着的几个人，自己的双手被捆缚在背后，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质问他们：“你们这样做，要是他回来了不怕他把你们全杀了吗？！”

  那几个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纷纷怪笑起来，从嘴里吐出来的话仿佛带有魔音：

  “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觉得他还回得来吗？”

  “他估计早就死在外面了！那病殃殃的样子哪儿能活的长！”

  “就是就是，说不定啊连内丹都被挖走了……哈哈哈哈……”

  他狠狠瞪回去，对他们的话是全然不信，“蛇”他那么强大，怎么会死在外面，不过是出门办点事情，对，二当家的说他就是出去办点事情……

  想着想着双眼却渐渐模糊起来，他走之前说过以后不会再找他，他不要他了，可是他看见这些人囚禁了他忠心的下属，又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

  自己还真是贱啊……

  那几个人见他不信，话语也愈发放肆起来，其中一个人抓住他杂乱的碎发，逼迫他与自己对视，黎盯着那双充满戾气的双眼毫不退让，可那人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近乎失去理智。

  “他没告诉你吗？你的血早在六年前就失去作用了……”

  “他留着你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可能觉得有趣？”

  “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早就病入膏肓，霜毒即将进入脊髓，气数已尽……”

  “可能就是找个地方安静地死去，或者试图垂死挣扎地去寻什么续命的法子。”

  “你不会真觉得他还回得来吧！”

  后面他讲的话，黎已经听不清了，他瞳孔震颤，耳边不断的回响着：“你不会真觉得他还回得来吧……”

  “不……不会的……他不会死……”他嘴唇苍白，清秀的脸上全然失去了血色，他努力消化着他话语中的信息。

  六年前就失去作用了吗……

  那人发现他发愣，用手拍了拍他的脸：“怎么？不敢相信……嘶！”

  黎恶狠狠地从他手上咬掉了一块肉，那人差点断了一根手指。

  “你这条贱狗，居然敢咬我！”他一拳把他打趴在地上，黎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看着他，嘴角还沾着鲜血，他被他的目光看得后背发凉，狠狠一脚踢在他肚子上，然后让人把他拖下去关起来。

  黎像一只虾米般痉挛着蜷缩起来，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他……真的死了吗……

  他像条死狗一般被拖进了一个昏暗潮湿的房间，然后扔进了一个狭小的笼子，他趴伏在地上，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回忆着以前蛇会给他带一些小玩意，每次小心翼翼地遮掩了伤口，捧着刚放好的血去找他，骗他是从别人那里买的，然后看着他喝下去，还有许多次深夜，他冰凉的身体紧贴着他，在他耳边低声叫着他的名字“黎……”

  他帮“蛇”梳头，他喂“蛇”吃他不爱吃的补品，“蛇”每次好笑地看着他吃醋，然后让那些人任由他发落，然后也最爱笑着摸他的头，那一双桃花眼里也盛着十分的欢喜，甚至因为他不高兴别人老是看他，从而戴上了那半边面具……

  那顺滑的银色发丝仿佛上一秒还握在手中，而现在却像幻象般碎裂了。

  他把脸贴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泪珠大颗大颗地从他眼眶里掉出来……

  他明明不要我了……

  可是我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他是我的仇人不是吗？我应该高兴的，他死了……

  他扯动着嘴角，可这只是自欺欺人，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绝望把他淹没，就连有人把他拖出了笼子，他也没有丝毫反应，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

  几个人围了过来，刀疤脸提起黎的衣领，看着他嘴角带血，肮脏的半边脸红肿破皮，无神的双眼还不断地流着泪，他不禁笑了起来：“哟，哭什么，他死了你伤心了？这么重情重义，要不要我送你下去陪他啊？”

  陪他吗？也好……

  他被摔在地上，感到一阵阵眩晕，只看见那些人嘴巴张合着，丑恶的面容露出令人厌恶的笑容，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有了重影，显得那么不真实……

  几只丑恶的灵兽被牵了出来，它们头上长着一只独眼，嘴里长着尖利而参差不齐的獠牙，口里滴着腥臭的涎液，周围一圈人冷漠地注视着，嘴角带着血腥的笑。

  “吃了他……”

  “撕碎他……”

  黎眼角带泪，嘴边挂着难看的笑，只不过是最低级的食骨兽，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它们，就算自己的双手被捆，他身上还有“蛇”亲自给他镌刻的铭文，只要他心念一动，任何人都近不得身……

  可是……罢了，就这样死了也好……爱上了灭他全族的仇人，他早就该死了……

  一张张腥臭的血盆大口慢慢迫近，他不仅没反抗，反而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着痛苦与死亡的降临……

  “这里倒是好生热闹……”一道慵懒优雅的男声响起，声音里仿佛还带了几分怒气，顿时，时间都仿佛静止了，黎也不敢置信地睁开了眼睛，这是……他的声音！

  黎努力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众人也纷纷回过头，房门处站着一个身着大氅的男人，昏暗潮湿的房间里，那里是唯一的光源，他逆着光，银色的发丝仿佛带着冰冷的寒气，让房间里近乎所有人如坠冰窖。

  刀疤脸嘴唇颤抖着：“你……你怎么回来了……”

  “蛇”隽艳的桃花眼里一片冰冷，双目缩成了竖瞳，语气冷漠：“我记得我待你不薄吧……”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背叛我……”

  “还妄想掌控我所有的东西……”

  “还想……欺负我的人！”

  刀疤脸看着眼前那双令人汗毛倒竖的竖瞳，冷汗一下子把背后的衣物全部打湿，那是只有冷血动物才会出现的一双眼睛，冰冷锋利，毫无感情，仿佛下一刻毒牙就会刺穿他的脖子，让他痛苦万分地死去。

  刀疤脸暗暗咬牙，周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连连开始讨饶。

  为什么！一个病秧子罢了！这么害怕干嘛！一起冲上去把他杀掉不是一样的吗……

  他面容扭曲，腰背微弯，仿佛下一刻就会跪下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