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辉在妈妈的老家这里彻夜难眠。

  阿姨家里没有空房子住，所以吃过饭后，姨夫领着他来到了镇上的宾馆。

  这个镇不算富裕，农业户口的各家的地也不是很多。多数人家的收入是靠着在镇上做些生意或者外出务工。很多外出务工的人第一务工地点是星州，第二就是天海。

  宾馆里的霉味和回到这里的思念让何辉一直失眠。直到凌晨三点，何辉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早上就被鸡叫声吵醒了。

  他起床之后，就开车来到了老院子前。本来就是回来看一看，并没有想找亲人见面。因为阿姨热情，他也就准备再待一会儿。听说何夫人死了，有些不常走动的亲戚就说有事不来了。生怕还要给一份钱。真正来阿姨这里的，也就是妈妈的堂哥，何辉的大舅。

  “小辉啊。”大舅说：“你妈……我知道之后一宿没睡下。”

  “我妈也没受什么罪。”何辉说：“而且走之前，还玩的挺高兴呢。”

  “也好。”大舅说：“有机会去天海，我去看看她的墓。”

  大舅确实苍老了许多，身板也不直了。小时候何辉回来，大舅会让何辉骑在头上带他玩。现在他这腰弯了。

  压垮他的不是何辉日益增长的体重，而是生活。

  “我回来就是看看这老院子，算是替妈妈做点事。”何辉说：“今天我就回天海了。”

  “孩子……”大舅很感慨。

  没有了这层关系，以后大家走动就更少了。

  何辉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五万块钱。

  “回来以为需要用钱，就拿了些现金。现在看院子里还行，房子也还行。”何辉说：“这钱就给大舅和姨了。其中一万用来修修房子，剩下的一家两万。”

  “小辉，吃点饭吧。”

  “不了。”何辉说：“天兴发展那边有事，我得回去帮帮我哥。他现在肯定需要人帮助。”

  “那也得吃饭再走。”阿姨很强硬的留下了何辉。何辉在阿姨这里吃了早饭，边吃边与大舅闲聊了一阵。

  临走时候，阿姨一家与大舅送到门口，何辉对大家拜拜手以后开车离开了。

  何辉的车刚要出村口，他就被人拦住了。原来是妈妈的姐姐。这大姨带着自己的小孙子拦在了何辉的面前。

  “大姨？”何辉想着，她住这么近，要来早来了，怎么现在才来？

  “小辉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啊。天海有事。我得赶回去。”

  “真是的。大姨还没看到你呢。”

  何辉只好下车，笑着说：“大姨可能是有事忙耽搁了吧。没关系的，大家都忙，我回来的又很突然，理解。”

  “可是呢。”大姨说：“来，叫小叔叔。就是天海那家有钱的亲戚。”

  虽然大家不常往来，何家却是大家口中撑门面的重要支柱。

  何辉一下没拧过来这个关系，他想想也对。是他哥家的孩子，叫叔叔是对的。

  这一叫，就是要破费了。

  何辉从钱包里翻了翻，就一千块钱现金了。想着路上加油或者吃饭，没有网络也能应付。想了想，他就都揣给了孩子。

  大姨没高兴，何辉有点懵。心道：一千还不够啊？有钱也不是这个给法。这孩子我也不熟。

  何辉也不能闹翻脸，他说：“身上确实没钱了。”

  “那可是。”大姨说：“我听说在那家，几万几万的拿。肯定是没带够。”

  何辉明白了。这是大姨知道自己给那两家钱了，这才出面堵着自己。这也传的太快了吧？

  “那五万是修房子的钱。”

  “那么个房子需要多少？”大姨说：“要是我们修，保证修的漂漂亮亮的。你给我三万就行。”

  大家都不傻。这房子就修修外面就行。何家在天海，还能回来看？做做样子就能混过去。

  何辉知道天海那边有麻烦，他也不愿意再耗下去。就给大姨转了一万。

  大姨的手机虽然摆弄不明白，那收付款倒是麻利。

  收完钱之后，大姨领着孙子高高兴兴的回家了。在这里堵十分钟就一万块钱，谁都来。

  小孙子还说着：“买玩具喽。”

  何辉心道：这也太气人了。

  他也不等着，急忙开车离开。

  后面又跑来了两家亲戚，“小辉，慢着走。小辉……”

  何辉一脚油门就上了国道了。

  这村里的人多少都有点亲戚，再耽搁怕是少不了。何辉就成了救助了。

  本来要是真心的，何辉也不在乎钱。可这些都是和阿姨、大舅不一样的，他们是看着何辉撒钱了才来见面的。

  车上的何辉明白了一个道理。妈妈确实有她自己的为人处世的智慧。

  何辉小时候这些人是常来家里。来的时候带来一百，走的时候都得带走一千。后来妈妈也就疏远了这些人。她知道有人真心，更多的人是假意。没事就来打秋风，自己家里日子怎么过？何明纬的生意那时虽然红红火火，可也得有备无患吧。

  昨天晚上，阿姨和小辉说了。“你妈妈偷偷给过我几次钱，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人知道。”

  想来大舅那边也是一样的。

  何辉觉得，自己是不是误解了妈妈呢？

  她可能没什么文化，脾气火爆，但肯定有自己的一套。

  想到这，何辉猛地踩刹车停在了路边。

  一个暗中给哥哥、妹妹钱的人，会那么不通情理吗？

  一个舍命保护孩子的人，会没有爱心吗？

  一个刚开始吃苦流汗创业的人，会玩的忘乎所以吗？

  何辉想了想，除了麻将，妈妈真没玩什么。

  “她可以有很多玩的啊？”何辉说：“旅游、购物、美容、SPA，那些富太太不是有很多项目吗？不是随便玩吗？”

  “麻将？”

  麻将是何辉姥爷最喜欢玩的项目。也是何明纬从岳父那里“赢来”妈妈的原因。

  当时何夫人要嫁人的年纪，何明纬没有钱。于是上门提亲的时候，就和岳父玩麻将。何明纬脑子好，麻将路数都记得。他赢了不少，最后“赢到”了夫人。

  当时其实也是姥爷有意何明纬，才故意输的。

  “妈妈……”何辉自言自语说：“是不是知道爸爸什么？”

  爱玩、脾气暴躁不过是掩盖着什么。

  是不是丈夫的不忠呢？

  以此来掩盖自己的伤心？

  亦或者就是为了孩子们不难受？

  妈妈有缺点，孩子们就能忍受爸爸的变心。

  何辉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妈妈忍受了多大的伤痛呢？

  她每天玩麻将，是不是有什么良苦用心。

  “这……”何辉已经晕了。

  他禁不住泪流满面。“儿子不孝啊！啊！”

  “嘀嘀嘀……”何辉用力的砸着方向盘，汽车的鸣笛声，响起。

  似是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