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身死唏嘘
作者:之子于归兮      更新:2022-05-10 01:13      字数:9835
  永宁听着千嶂这可怜兮兮的声音,面色少一犹豫,但又很快恢复如初,她将尖咀簪往里送了送,“千嶂,现在马上掉头,不然我真的就杀了你!等杀了你们,我照样可以回洛阳!”

  却听千嶂突然一笑,“主子,你回不去的。去京城不好么?我是一定会把你带回京城的……”

  永宁脖颈间突然被点了一下,她不可控制的就陷入了黑暗里。

  “卧槽你大爷……”这是她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永宁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识人不清。她就想不明白了,千嶂明明是她捡回来的智商低下的小叫花,怎么摇身一变就变成宁怀因的走狗了?

  更让人惊叹的是,千嶂的这个智商居然真的可以当走狗么?!

  千嶂将软绵无力的永宁从马车上抱下来的时候,永宁一直在变着花样不重样的骂娘,从千嶂的智商一路骂道千嶂的外貌。千嶂若有所思的说,“哎?我的脸原来你不喜欢么?”

  永宁恶狠狠的说,“不喜欢!你个叛徒!娘娘腔!?”

  “娘娘腔……那我在脸上划一道算了,那样是不是就有阳刚之气了?”

  “你就是个傻子!就因为这样才会被宁怀因利用!”

  千嶂一别脸躲过了永宁那没有一点威胁的巴掌,“主子,你快别说话了。好存点体力吧,我不想再给你用一次药了。”

  因为永宁一路上太闹腾,千嶂点她的穴都不管用,最后只好给她灌了让人昏睡浑身无力的药,才堵住了永宁喋喋不休的小嘴。赶车的车夫说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骂人的花样。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还是从堂堂永宁公主嘴里说出来的。

  永宁冷笑一声,“这药又是宁怀因给你的吧,他最会来这一套了。”亏她之前从没有想过怀疑他,宁怀因既然会医理,那配个使人昏迷的药出来自然也不是难事。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真是可怕。

  千嶂一梗,没有说话。

  “主子,你为什么会对宁王的误解这么大呢……他很爱你的啊。而且,当初不也是你亲口答应要嫁给他的么?那个定安候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千嶂带着她回了公主府,公主府还是那个老样子,只是许多熟悉的面孔都不在了。整个公主府显得萧索了很多。

  “好多人都死在陆晅的手下了,”千嶂看着永宁说道,“玉茗倒现在都没有消息。”

  “那到底宁怀因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误解陆晅?你说陆晅杀的人多,宁王杀的人也不少你知道么!他父兄的病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这样的人切开是黑色的你知不知道!”

  宁怀因之所以能顺利找到私军,都要得益于他的姨娘织衣。这位姨娘虽说不年轻了,但是因为是歌姬出身,貌美擅歌,又惯会勾引人,床上功夫也好,因此备受之前的平南王宠爱。但这位歌姬在刚入王府的时候只被平南王宠幸过一次,平南王就外出了,这半年中织衣被各方姨娘王妃打压,日子过得很是艰难。这都要依赖于宁怀因才能勉强度日。

  女人嘛,对于对自己关怀的男子都是不一般的。加之这个公子出身不好,平日里架子一点没有,长得还这般俊俏,最最重要的是对她温柔照顾,织衣本来都已看遍世间冷暖了,但却一头扎进这个人的圈套里。

  一次机缘巧合,宁怀因知道了宁博留竟然对自己的姨娘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这便让他上了心。宁博留好似就喜好年纪比自己大一点的女人,因此宁博留的几房暖床都是自小照顾他的年长婢女。对于陷入爱恋之中的女人提出些什么要求是最简单的,许以重诺,再晓以大义,便手到擒来。

  这宁博留本来就对这姨娘有些别的心思,经不住这姨娘三下两下的就给缴械投了降。于是织衣便游走在这父子俩之间,为宁怀因打探消息。到后来平南王和宁博留的身子大肆亏空,也是因着这个姨娘照着宁怀因的吩咐给他们下了药。到后来平南王和宁博留皆暴毙之后,这个织衣也因手染鲜血夜不能寐,服毒自尽了。

  这些都是前世里宁怀因干的事情,若是论下药和拿捏人,不会有比宁怀因更擅长的了。他的可怕就在于,能蛊惑得你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去死。

  这一世宁怀因的父兄也是突然身子衰竭,这才叫他继承了王位,于是永宁便毫不怀疑的推测,宁怀因定是也用了一样的法子。

  下药这种事情,宁怀因干起来还真是一点都不手软。

  千嶂却对永宁的话充耳不闻,他将永宁放在床上,“主子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去叫莲子来。”

  “莲子现在在哪儿?”

  “她在佛堂。自从主子你失踪,她就每日去佛堂跪着诵经祷告,祈祷你能平安回来。”

  莲子这丫头……

  莲子过来的时候一看见永宁,抱着她的腰就开始哭,“主子……我,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见不到你了!主子……主子……这么多天你都在哪儿啊!莲子的心都操碎了!”

  千嶂见两人久别重逢,想着定要有很多话讲,便默默的关上门出去了。

  永宁再见到莲子也很是激动,她这么一个一刻都坐不住的人,是怎么天天跪在佛堂为她祈福的?她也默默的流了泪,两人抱在一起痛哭了好久,才慢慢止住了。

  永宁简单的跟莲子说了一下她这半年多的经历,但是隐去了陆晅囚禁她的那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等于说,之前的那件事,全都是山伯一手策划的?侯爷他,被自己的属下给坑了?”

  永宁点点头,“是,其实本来我应该在洛阳一直和他在一起的。但是千嶂却将我掳了来,打了我个措手不及。莲子,你知不知道千嶂为什么会这么听宁怀因的话么?他可是许给了他什么好处?”

  莲子与永宁诉完了别情,现在也冷静下来了。她擦了擦眼泪,想了想说道,“那天侯爷带兵将你劫走以后,宁王也受了很重的伤,我们都被安置在一个小院子里,后来没过多久千嶂便回来了。他知道你被歹人掳走之后一直悔不当初,怪自己贪玩先一步去了洛阳。再之后不知道宁王跟千嶂说了什么,我偶尔听到了,好像说什么‘你师父的命令你都不听了么?这是你们师门的承诺’之类的,我云山雾绕的听不懂,再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千嶂了。”

  师门的承诺?永宁皱着眉,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么?

  “不过主子,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加确信了心里的想法。”

  “什么想法?”

  “我总觉得……宁王他好像不是好人,”莲子压低了声音,凑在永宁耳边说道,“这半年来我一直跟着宁王,就发觉宁王好像不似平日里对你那样的温和,他脾性好似不怎么好,特别是你被劫走之后,他便经常的发脾气。有一日,我还见侍卫带着一个大概三十来岁的女人过来。那个女人一直哭哭啼啼的,说着什么比翼双飞之类的话……到后来,那个女人是被抬着出去的,至死都不瞑目……”

  三十来岁的女人,难道就是传说中替宁怀因出卖肉体的织衣?只不过上一世她是畏罪自杀,这一世却是死在了宁怀因的手上。

  “再之后,我们便回了京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查封了侯府,杀了好多侯府上的人……我听人说,当时那个场面,侯府的地面都红了……奴婢总觉得,若是一个人真的是好人,便不会这么当人一套背人一套了。这还是主子您教给我的。您说是不是?”

  宁怀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许多人都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其中就包括她。

  “莲子,你听好了,”永宁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宁怀因他不止不是好人,还是个罪大恶极之人,他弑兄弑父,还意图谋反,比起陆晅,他才是需要防范的人。现今就是因为他,我才不得不跟陆晅分开。你听好了,千嶂现在已经魔怔了,他听不见去别人的话,一心只觉得宁怀因是好的。想必过不了多久,宁怀因就会重新迎娶我。”

  “啊!”莲子捂住嘴巴,“那……那要怎么办?”

  永宁叹了口气,“我说什么都不会再嫁给他的。你现下是我身边唯一一个知情人,莲子,你要帮我。”

  莲子的表情也很坚定,“主子你放心,奴婢虽然人微言轻,但是为了主子您,莲子一定会赴汤蹈火的!”

  永宁才刚用过午饭,宁怀因就来了。

  他穿着一件靛蓝色的外袍,领口松松的,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头上带着水蓝色的抹额,乌发高束,看着很是精神。他还是他,却好像又不是他了。仿佛之前那个宁怀因已经死去,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新的平南王宁王。

  宁怀因匆匆而来,大氅都来不及脱,就直接将永宁一把搂在了怀里,“宁儿……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被陆晅劫走,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生怕陆晅那个贼人欺辱你。永宁,你这半年来都在哪里,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永宁皱着眉被宁怀因搂在怀里,他身上的衣物都熏了熏香,是气味奇怪的海狸香,她很是闻不惯。她听着宁怀因这般焦急的问询,心里五味杂陈。

  若是卫修尔没有带她想起来前世的事情,大概她也真的会被宁怀因这幅面孔所迷惑。想想,她前世到死都以为宁怀因是喜欢她真心想娶她的,但谁又能想到宁怀因只不过是将她当做一个棋子。

  永宁双手撑在宁怀因胸口上将他推离了自己,她低着头表情淡漠的说道,“多谢七公子挂心。”

  宁怀因看着永宁这般冷淡的样子,想起来之前下属禀报的永宁路上的言行举止,心下也冷了下来,他重新将永宁拉倒自己身边,“你是我娘子,我这般担心你实属正常。这半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宁儿,你难道不担心我么?”

  永宁瞟了一眼被宁怀因握在手里的手,不动声色的想要抽回,却被宁怀因握的更紧,她抿了抿唇说道,“所幸的是我们都无大碍,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宁儿说的极是,你我还能相见,便是幸事。不过宁儿你不必担心,就算现在时局紧张,我也会给你补一个盛大的婚礼的。”

  永宁一听,忙推脱道,“不用了。既然都说了是局势紧张,便不要再劳民伤财的办大婚的东西了。这些都是虚的。”

  宁怀因慢慢笑了,牵着她的手坐到榻上与她挨得紧紧的,“宁儿真是勤俭持家。你说得对,我们的名牌早已上了玉牒,是皇家亲认的夫妻了,我们不必再拘这个虚的了。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要给你补办一个的。就算不为了你,也要为我自己。我怎么说都要执着你的手跨过火盆、拜过天地才行啊。”

  上了玉牒?是了,怎么把这一茬的事情给忘了!她和宁怀因的名字早在离京的时候就被礼部给上了玉牒,按照大梁皇族族谱来看,她和宁怀因确实是夫妻了。

  果然,接下来宁怀因就说了一句让人心惊肉跳的话,“如今不太平,陆晅那个乱臣贼子还不肯束手就擒,我这般将你救了出来陆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了保险起见。宁儿今日就搬到我的王府去吧。”

  “啊?额……京城这般守卫森严,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在公主府上住惯了,还是算了。”

  “宁儿又说傻话了,我们既然是夫妻,住在一起难道不是天理么?”

  “可是……我们还未曾成婚,还……还算不得夫妻呢!”

  宁怀因闻言爽朗的笑了,趁着永宁不备突然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宁儿,你害羞的样子真是美丽动人。但是为了你的安危,你是必须要住到王府上去了。我已经派人来拿东西了,明日我就来接你。”

  永宁难以置信的说,“你,你怎么能如此……”

  “好宁儿,”宁怀因突然凑近了她,几乎鼻尖挨着鼻尖,他脸上的笑容还是那般的明媚,但看在永宁眼里却觉得是那么的可怖,“你不愿意么?为什么呢?”

  永宁看着宁怀因,这是个可怕的人,他面上一派深情和煦,但完全可以忽视她的性命,她甚至都能肯定,倘若她要是说了不愿意,宁怀因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在宁怀因完全露出本性之前,都必须迂回着来,必须哄着他,麻痹他,再慢慢找逃跑的办法。

  但是永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前陆晅是暗着来的,她说跑也就跑了。但是现在两派势力分庭抗礼,京城守卫必然森严,她再想跑回洛阳去跟陆晅团聚,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她不甘心,她不相信,她和陆晅就注定没有一个好结局了。

  “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我这半年来颠沛流离的,想好好的歇一歇。公主府对我来说就是家,我想好好的恢复一下元气,其他的,就等我恢复了身体以后再说,行么?”

  “怎么,宁儿,你身体不适?不如我给你配一副调养身子的药方吧。”

  永宁心道你的药是催命符,我怎么敢喝,便说,“古语有云是药三分毒,还是不要喝了吧。我多多进补,平日里经常出去走走便是了。”

  宁怀因眸光一闪,“如此也好。”

  宁怀因又拉着永宁说了好久的话,期间不时态度亲昵,永宁都硬着头皮接了。临走之前,宁怀因一手在永宁脸上摩挲着,“宁儿,得了空不妨进宫看看静安太后吧。半年不见,她因为你的事病倒了好几回。”

  娘亲!永宁呼吸一窒,她看着宁怀因含笑的眼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怎么都觉得是在暗示些什么。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静安太后得了太医署的调理,身子已经慢慢好转了,想必若是见了你,好得就更快了。太医署的太医有好几个我都是经常在一起交流医理的,很是熟识。”

  永宁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从头到脚给泼了一盆冰水,她有些干涩的笑了笑,“哦,是么。那还真的是方便了。”

  宁怀因……还真的跟萧远很像呢,也难怪两人能狼狈为奸了。

  但是后来事实证明是永宁多虑了,宁怀因并没有对静安太后做什么。静安太后的病纯粹是忧思过度而得的。她就这一个女儿,但却命运多舛的很,这是第三次嫁人,却仍旧出了状况。公主銮驾被劫的消息刚传回京城,静安太后人就倒了。

  “娘亲……女儿不孝,未能在您跟前尽孝……”

  静安太后的脸色一看就是身子久治不愈的亏空之相,先前还能耍长枪耍的虎虎生风的将门之女,竟然身体孱弱到连拿长枪都拿不动了,而她一次又一次病倒的原因,竟还都是因为她。

  作为一个女儿,她何其不孝也。

  静安太后靠在榻上,身上盖了一个小毯子,身边足足放了三四个手炉加暖炉,她头上缠着防风的酱色抹额,看着她落泪,就笑了,慈祥无比,“娘亲我啊……之前总是担心你会嫁不出去……但如今看来,你是没那个命。”

  是啊,每次她只要成婚,便会出各种状况。永宁这般一想也发觉了,好似天注定了一般,邪乎的很。但是后来她才知道,之所以前几次婚姻不顺,那是都因为没有嫁给陆晅罢了。

  “娘亲便也想开了,比起嫁人繁衍后代,娘亲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哪怕就算做第二个缇夫人也没关系,身边好歹还有个说话的人……”

  静安太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便开始咳嗽,永宁抹了抹眼泪,端过一旁沏好了的枸杞茶喂给她喝,静安太后身子虚不受补,便是连参茶都喝不得。

  但静安太后却推开了永宁的手,抱着她开始落泪,“我苦命的女儿啊……”

  静安太后这般一哭嚷,永宁便直接淹了这梨花榻。后来,春嬷嬷也过来摸着眼泪儿说,“小小姐,你如今平安回来了,要是得了空,就多来宫中坐坐……”

  永宁眼里噙了泪,将已经睡着了的静安太后的手放进被子里,又将脖子下面的被子掖了掖,才点点头说道,“我明日再来看母后。”她这几日每天都来,只是每次来了之后总免不了要这般抱头痛哭一番。有道是怒伤肝、悲伤心,静安太后的身体也经不起什么大的波动了,让她很是忧愁。

  永宁披好斗篷,扶着莲子的手出了芷兰宫,天上就飘了雪。

  “主子,”莲子见永宁发愣,开口提醒道,“天寒地冻的风还大,您刚才刚哭过,小心皴了脸。”

  永宁心里头闷得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莲子啊莲子,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一株什么仙草,这辈子才要流这么多的泪,把受到的雨露恩泽一一的都还回去啊?”

  莲子低下头,“主子吉人自有天相,日后必定会和乐美满的。”

  “嗨,我就是这么一感慨,”永宁搓搓手,“天真冷,我们去抚梅园逛逛吧。”

  可是人却还没走到抚梅园,永宁就被前面的吵嚷声吸引住了。她看着好似有一个白衣女人跑过去了,便对莲子说道,“过去看看。”

  到了却见,一个身穿单薄白衣的女人站在假山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孩。那个女人手舞足蹈,满头乱发,有几缕头发还乱糟糟的披在眼前,叫人看不清面目。底下四五个婢女急得都快哭了,“夫人,夫人你快点下来啊!小心摔着了可怎么办啊!”

  那女人好像听不到一样,她单手抱着孩子,在假山上蹦来蹦去,“我是圣女!不是什么夫人!你们都走开,我要等我的相公来接我!你们别吵啦!再吵我就让相公处置你们!我相公是定安候,我相公是大将军!”

  永宁目瞪口呆,这女人……竟然是白戚戚?!那她怀里抱着的孩子……莫不是就是萧远的长子?

  莲子凑在她耳边说道,“主子,宁王进京查封了侯府之后,就发现了关在侯府私牢里面的白戚戚,却见她肚子都那么大了,本以为是定安候的孩子,但皇上一推时间算了是自己的,便给接进宫来了。只是可惜白戚戚神志不清,到现在也没给封妃,宫里的人都只是叫她夫人。皇上担心白戚戚人疯了,这孩子也跟着得了疯病,这孩子便也没给个名分。这还是太后娘娘念在皇上一直无子,这是长子的份上,才叫他们继续在宫里头住着。但是这境况也不怎么好。”

  永宁仰头看着白戚戚,叹了口气,“造孽啊。”

  她走上前去,说道,“这天天寒地冻的还下着雪,怎么就这样让人跑出来了?若是冻坏了龙子可怎么办?”

  早前几日就听说永宁公主寻回来了,公主被歹人掳去了半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但宁王还是如珠似宝的捧着搂着,宁王宠妻无度,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听说过一段还要再给公主补办一个婚礼,如今这时候,定安候百万大军就在不远的洛阳驻守着,双方随时都有可能开战。那是谁,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定安候啊,宁王就算有勤王的兵力,但一次战场也没有上过,甚至连一半的将领都不如,加之之前京城说书馆里面流传的那些个诗词,京城里对宁王的风评向来不是太好。但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宁王还敢这般大肆铺张的举行大婚,只能说这位永宁公主真是个传奇人物了。

  永宁公主不在宫中已久,但她的大名没有人不知道。婢女见是永宁公主,连忙跪在地上讨饶,“奴婢该死,公主恕罪啊!奴婢们只是去内务府给夫人领过冬的炭火,前脚刚出门后脚夫人就跑出来了……”

  永宁看着这跪了一地的奴才们,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们跪我这是做什么,圣女还在上面跳着,你们还不赶紧去把她接下来!”

  “啊……是是……”

  一群人都连忙起来去唤白戚戚,有两个太监直接从旁边爬了上去,“夫人你可慢着点啊!奴才这就来拉您!”

  这不说不拉还好,白戚戚见有人要来抓自己,吓得抱着孩子连忙向上爬去,“你们都走开!我要等我夫君来接我!你们都走开!”

  越往上假山可落脚的地方越少,且也越高。这般飘着雪,人的手在外面稍稍伸一会儿便冻得受不了,更何况白戚戚依照她往日的风格也只穿了一件薄的不能再薄的白纱衣,这般在风雪里冻得久了,整个人都要僵了。

  虽说之前她很白戚戚入骨,但是如今见昔日的对手这般落魄,她心里登时也很说不上来滋味儿。

  得饶人处且饶人,人毕竟都已经疯了。白戚戚当年也是名头响彻京城的人物,想不到却有朝一日落得个疯癫的下场。

  白戚戚不知道怎么一瞥,突然就看到了站在地面上的永宁,于是整个人就暴乱了。她慌张的尖叫着,抱着孩子像个没头苍蝇一般乱在假山上爬,“啊!啊!你不要过来,你不要抢我的夫君!你走开!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

  她这般眼神疯狂的往上爬着,脚底却突然一滑,整个人都摔了出去,手里的孩子像一条高高的抛物线,就那么从她怀里抛了出去。

  永宁在一瞬间下意识的就往前一扑,手臂在地上狠狠地搓掉了一层皮,但是孩子,稳稳的被她抱在了怀里。

  但是白戚戚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是头朝下摔下来的,头磕在地上,血在雪地上漫出来,当时去摸就没了气息。

  众人都吓坏了,有的胆小的婢女直接哭了出来,“夫人……夫人您醒醒啊夫人!”

  莲子连忙过来扶她,看见她手臂上的伤痕,吃了一惊,“公主您的手臂!”

  永宁扯出来手绢儿在手臂上缠了两圈,“没事儿,快去叫太医和侍卫来。”

  后来,太医赶到白戚戚住的充涧宫的时候,人早已不行了。而萧远,竟然连来看都不曾看一眼。后来永宁听下人说,平日里萧远总是来充涧宫,却从不过夜。每次都是压着人敦伦,一边干还一边说,“陆晅的女人,不也照样被我压在身下?别动……快吃下去!给我吃下去!”

  然后就能听见白戚戚一声比一声凄厉高昂的哭喊声,“啊——!救我啊!六公子救我,六公子救我啊~!那声音,连见惯了宫闱腌臜事儿的老太监听了都不免要叹一口气。

  有宫女抹着眼泪说,“承幸了那么多次,要是又怀了孕,说不定便也不是这个下场了。”

  白戚戚死了,但由于没有封号,萧远看来也不打算给什么封号,便不能葬入皇陵,于是便一张草席,一口薄棺,就那般在郊外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就是了。而那个才刚刚不足半岁的小婴孩,因为生母失心疯,便也为人所嫌,竟是没有一个宫妃愿意抚养。

  可不是,她们都正当年,想求子嗣还不简单?何苦偏偏要大费周章的去养一个疯女人的儿子,更何况这个小疯子为皇上所不喜,就算抚养了也别指望着能借着看子嗣的名义见见皇上,如此吃力不讨好,何苦来哉?

  你推我来我推你,最后便随随便便将孩子扔到了一个宫里,派了奶妈宫女照顾着,便算了事。

  上一代的恩怨已经结束,说什么也不能将恩怨带给一个连说话都不会的小孩子身上。永宁便径自揽了照看这孩子的差事,时不时的就去充涧宫照顾他。

  不知是不是永宁救过那孩子一命,那孩子和永宁格外的亲,每次永宁一走,他便要哭上好半天。大大的眼睛一眨,粉色的小嘴儿一撇,眼泪就大颗大颗的从那玻璃珠似的眼睛里流了下来,饶是再心狠的人,也受不住了。

  “哦哦哦乖乖乖……姑姑不走不走……我在这儿呢……”

  永宁从嬷嬷怀里接过孩子,才刚一沾身,孩子就立马不哭了。永宁无奈的说,“真是个磨人精。”

  “主子,再不出宫,宫门就该锁了。”

  可是永宁看着孩子这模样,实在是狠不下心。不得不说白戚戚和萧远的基因都不错,孩子长得明眸皓齿,长大了定也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无妨,若是下了钥匙,我去芷兰宫住一晚便是了。”

  照看孩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掩人耳目,可以让她做一些别的事情。她已经连着好几天接到密信了,有时候是在茶杯的杯底,有时候是在桌子边缘的缝隙里,密信上面说,叫她少在公主府呆着。她不知道这送密信的人是谁,但是这个时候,无论是谁能把她送到陆晅身边,她都不管了。

  再者,她天天的往宫里跑,便和宁怀因将时间岔开了,宁怀因终于不再缠着她了。

  另外一个好消息是,陆晅终于开始反攻了,就在洛阳附近的修惯,开战了。

  京城里人心惶惶,有不少人都举家迁出京城,但皆被宁怀因派人给拦下了,甚至下了死命令,在两军交战时要擅自离开京城的,皆按照叛党处置。此令一下,一片哗然,撰文写赋声讨宁怀因的人不知凡几,却都被宁怀因一一镇压。

  但定安候却是连发几道檄文,声称玄甲军是正义勤王之师,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屠城,请百姓大可安心。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都只是升斗小民,没有读过书,不知道家国天下。对他们来说谁做皇帝都是一样的,他们只关心税负减免,只关心征兵年限,只关心收成如何。

  宫里的人对此事的态度是很复杂的,照这架势,宁怀因几乎没有胜的可能,但他们有自然是希望宁怀因胜的,陆晅虽是打着勤王的名号来的,但要知道萧远可是在陆晅外出征战之时将他的未婚妻另指给了他人,还将他斥为叛军,这怎么看陆晅都是要秋后算账的。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又在积极的暗地里找能逃出京城的门路。啊,陆晅说他不会屠城就一定不会了?他们才不会相信。

  但不管旁人的态度如何,永宁却是由衷的开心。宁怀因昭告天下永宁公主回转的消息过去了这么久,陆晅见救她无望,终于开战了。她就像是被困在城堡里的公主,只等着她的骑士来救她。

  孩子哭了一会儿便累了,永宁叫奶妈抱下去喂孩子吃奶,不一会儿孩子便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叫人看着不由心生怜意。

  莲子看着充满爱怜的永宁,笑着说,“主子,您这么喜欢孩子,等将来就多生几个!”

  永宁一愣,她和陆晅的孩子……嗯,大概陆晅那个人会吃孩子的醋吧……

  不过也挺美满的,陆晅曾跟她说过,他在遇见她之后就变得心无大志,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永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实在是想象不到陆晅抱着孩子换尿布的样子。不过他大概也会是个好爹爹,他的手那么巧,大概会做很多小玩意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