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奈何
作者:蕉下覆鹿      更新:2022-05-10 01:41      字数:7809
  “喂,大侄儿,听说了吗?你师傅今天有一个至交好友要来拜访!”

  朱十三捅了捅身旁的朱雄英,后者原本正瘫软在地,享受着温软美好的日光浴,闻听此言却是陡然坐直了身体。

  宗泐大和尚的至交好友?

  难道……真是那人?

  你娘咧!

  貌似现在是洪武十五年九月末尾,正是那人出现的时机!

  朱雄英陡然一个激灵,而后立马冲向了主持禅房,倒是令十三郎呆立当场,不知所以。

  倘若真是那个妖僧,那自己不得不亲自见一见。

  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额不,只为杜绝日后的隐患!

  黑衣宰相!

  乱世妖僧!

  绝世妖孽!

  这一个个名头,一旦提及,便险些压得朱雄英快要喘不过气来。

  毕竟,靖难之役的主要策划师,这个名头,不可谓不重!

  必须亲自见一面,而后,决定是收服他,还是宰了他!

  等朱某人赶到主持禅房外时,恰好见到了宗泐大和尚与一僧人对弈!

  宗泐满脸凝重,眉头紧皱,似乎局面对他而言,并不顺利!

  朱雄英缓缓走到宗泐身旁,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向僧人望去。

  一双三角眼,凌厉狠辣!

  一张病虎脸,凶性毕露!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此人举手投足之间,骨子里自然流露出的那股杀气,更是令朱某人心惊胆寒!

  他果真是一个,乱世妖僧!

  形如病虎,性必嗜杀,刘秉忠流也!

  刘秉忠,元世祖忽必烈潜邸宾僚,将蒙元王朝建设为大元帝国的奠基人!

  参帷幄之密谋,定社稷之大计!

  不得不承认,袁珙之相术神鬼莫测!

  现在的道衍和尚,日后的黑衣宰相姚广孝,人生轨迹几乎与刘秉忠如出一辙,皆是扶持一代大帝的从龙之臣!

  “如那猛虎卧荒丘!”

  朱雄英情不自禁地低喃了一句,几乎刹那之间,便绝了收服此人的想法!

  荒丘之虎,那也是虎,不可能向他人低头!

  这姚广孝,正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下一盘惊天大棋!

  “宗泐师兄,师弟此来,是为了求一个官僧之职!”

  道衍和尚轻松放下一枚黑棋,而后含笑开口道。

  洪武八年,素来信佛的太祖爷诏令精通儒书的僧人到礼部应试,道衍和尚以通儒僧人的身份被太祖爷召入京师,但不知因何原因,却没被授为僧官,只获赐僧衣。

  僧官,即是指朝廷为了管理天下释教寺庙和僧尼事务的职官,而朱某人的恩师,宗泐大和尚,正是僧录司右觉义来复兼右善世,说白了就是天下和尚名义上的和尚头头!

  道衍和尚此话一出,朱雄英却是心中一凛!

  眼下正值皇后娘娘病崩,按制太祖爷会为诸王挑选精通佛法的僧人,返回封地为皇后娘娘诵经祈福!

  道衍和尚在此刻入京,并前来天界寺求官,其目的则呼之欲出了!

  他想要追随朱老四,返回北平燕王府!

  你娘咧!

  这个狗日的贼秃驴!

  现在就开始布局谋划了!

  朱某人正急得心焦火燎,宗泐大和尚却是颇为意外地回答道:“昔年贫僧推荐你为通儒僧人,皇上对你也极其赏识,偏偏你不乐意,言辞拒绝,现在却又主动求僧官,这是何意?”

  宗泐的确不解,甚至感到有些不解。

  道衍和尚是一个当世难得精通诸子百家之人,与他志趣相投,奈何生性多疑,即便自己举力相荐,也不愿入仕为官。

  眼下却是主动求官,实在是令人不解。

  一子落,满盘活。

  道衍和尚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淡笑道:“事出有因,无可奈何!”

  朱雄英很想吐他满脸口水,却碍于师尊颜面,选择偃旗息鼓。

  “暂且入天界寺,任一僧职吧,贫僧力尽于此!”

  天界寺,以宗泐大和尚为主,他想任一僧职,自是信手拈来之事。

  但,朱雄英,却是有些不乐意了!

  “道衍师叔,可是想要追随某位王爷?”

  一语突出,惊醒梦中之人!

  宗泐大和尚满脸骇然地看向道衍和尚,目光之中充满了惊惧!

  互为至交好友,宗泐自然清楚道衍的真才学识!

  自家徒儿这突兀的喝问,却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自己这至交好友,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却不思为国尽忠,反倒一心谋划着追随诸王?

  这,很难不令人心生窦疑!

  道衍深深地看了一眼朱雄英,在不明白其目的之前,明智地选择避重就轻。

  “师弟,仅是不愿蹉跎一生罢了!”

  呵呵,你他娘的骗鬼呢?

  宗泐大和尚闻言不置可否,他又不是傻子,将茶杯倒扣,摆明了逐客之意。

  道衍见状,长叹一声,径直起身离去。

  还未等宗泐开口,朱雄英便疾步追了出去。

  “道衍师叔,若皇上愿重用于你,你待如何?”

  这个问题,几乎表明了态度。

  奈何,道衍终究是道衍!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若贫僧愿意,何必苦求一僧官?”

  呵呵,的确如此啊!

  若他愿意,洪武八年便已是礼部高官,何必现今求于宗泐,谋求一官半职!

  道衍终究是道衍!

  姚广孝,终究还是姚广孝!

  他要的东西,不是高官厚禄,而是一个施展自身才华的平台!

  若没有平台,那便创造一个平台!

  若没有乱世,那便创造一个乱世!

  姚广孝,的确不负乱世妖僧之名!

  朱雄英起身便走,毫不留恋,岂料道衍和尚突兀开口道:“长孙殿下,你本是早夭之相,此命格不是天生,贫僧不知出现了何等意外,致使殿下命格大变,无人可知!但贫僧有一言相劝,大势不可违,殿下切莫作那撼树蚍蜉!”

  呵呵,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袁珙这厮,恐怕不但惊异于你的奇异相貌,还传给了你相面之术吧?

  朱雄英回首望向道衍和尚,未来的黑衣宰相姚广孝,抬手对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冷酷而无情!

  道衍和尚虽不解其意,却还是感知到了来自皇长孙的恶意,微微一笑了之!

  二人自此,不欢而散!

  朱雄英一回到自家院落,便制定了一个狙杀计划!

  计划核心,便是狙杀乱世妖僧姚广孝!

  不论其才华何等惊世,不论其见识何等卓远!

  只要他触及了朱某人再世为人的真正隐秘,那么他,必须死!

  先前为了不引起宗泐大和尚的忌惮,朱雄英派出去的人,仅有幼白与长青二女,但眼下为了狙杀姚广孝,朱某人动用了所有能够动用的关系,不再犹豫所有忌惮,只为狙杀此人!

  是日夜中,留宿于京师某一酒楼的姚广孝,打禅完毕,突然发现桌面上多出了一封书信,署名————燕王!

  若不是因为这“燕王”二字,道衍和尚兴许还会仔细斟酌!

  但正因为这“燕王”二字,道衍和尚几乎未曾考虑,便急忙起身离去,直奔赴约之地!

  等到他赶至约定之处,一偏僻凉亭之内,却发现赴约之人,非是他“心有所属”的燕王爷,而是那位“逆天改命”的皇长孙!

  这,是一个杀局!

  “长孙殿下,有些过了!”

  道衍和尚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他师从相术大师袁珙,早就得知真正的真命天子,非是当朝太子爷朱标,而是远在北平的燕王爷朱棣!

  所以才会亲入京师,抛下颜面祈求入住天界寺,只为一日后的择僧大典,成功追随燕王爷返回北平,暗自布局!

  但眼前这一幕,却是出乎意料之外!

  先前所见的那位“逆天改命”的皇长孙,竟悍然布下了必杀之局,只为毙掉自己!

  难道,这世间,真能逆天改命?

  “道衍,本公子清楚你心中所想,亦清楚你心中的宏图霸业,只要你愿满饮此杯,本公子皆会既往不咎,待你如上宾,愿否?”

  皇长孙朱雄英,终究还是未能免俗,面对这等惊世大才,仍愿给他一个机会!

  奈何,奈何!

  道衍和尚表面恭敬,步步向前,但当他临近湖畔之际,却是突然暴起,奋身投入湖水之中,再无踪迹。

  “追!必杀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雄英品了一口香茗,漠然开口道。

  既然不愿臣服,那就去死!

  长青闻言飞掠而去,铁塔二兄弟紧随其后,不见踪影。

  唯有幼白,步入凉亭,斟茶倒水。

  片刻之后,二人身前,陡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天界寺住持,宗泐大和尚!

  “给我一个解释!”

  毕竟是至交好友,宗泐不愿见到道衍,因为自己,身首异处!

  他想不明白,这个小王八蛋,做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朱雄英端起一杯香茗,缓缓饮尽,甚至连苦涩无比的茶叶,都悉数吞入腹中。

  “师尊,相面之术,雄英相信,你自然也会,那你仔细看看雄英,是早夭之相吗?”

  一语出,和尚惊!

  宗泐大和尚闻言漠然不语,径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不愿开口回答这个敏感的话题。

  但是,朱雄英,却是不愿放过他!

  “师尊,那,你观太子爷的面相,是早亡之相吗?”

  朱雄英含笑开口道,只是他稚嫩的面庞上,笑容显得那么苦涩,那么无奈!

  “咔嚓”一声,茶杯粉碎!

  宗泐大和尚满脸惊骇地看着自家徒弟,久久不能言语。

  当朝太子爷,的确是早亡之相!

  但是,雄英,从何而知?

  凉亭,还是那座凉亭!

  但凉亭之内,饮酒茶之人,此刻心情却是天差地别!

  一人,是大明皇长孙,派出了麾下人马,不惜代价地追杀着道衍和尚!

  一人,是天界寺住持,震惊于自家徒弟的先前话语,久久回不过神来!

  皇长孙,是早夭之相,的确如此!

  太子爷,是早亡之相,也的确如此!

  但是,皇长孙,如何得知?

  宗泐先前的确隐隐有所察觉,毕竟到了这个层次,即便不通相面之术,也能够隐隐察觉到异样!

  一个人的精神面貌,很大程度上便能代表他的人生轨迹!

  而当朝太子爷,可是许久未曾出宫了啊!

  但,皇长孙的面相却是相当奇怪,仿佛被人改变了命格一般,早就不是那短命的早夭之相!

  如果这还不离奇,那么更离奇之事就是,这位皇长孙如何知晓这一切?

  这未免也太过于离奇了!

  如袁珙袁廷玉这等世所罕见的相术大师,世间本就少有,而如张定边等超级高手,更是少之又少,并且哪一个不是明哲保身之人?

  他们之中谁又岂会傻到一语道破天机,平白给自己招徕祸事?

  人家信不信是一回事,会不会一刀剁了你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或者说,谁告诉了你些什么?”

  “不可能是袁廷玉,也不可能是张定边,那究竟是何人告诉了你这一切?”

  宗泐连茶带水,一饮而尽,悄然震散了手中的尘埃,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家徒弟。

  他想不明白,一个八岁稚童,如何能够得知这一切?

  换而言之,在自家徒弟身后,那个兴风作浪之人,究竟是谁?

  朱雄英闻言不置可否,装模作样地回答道:“雄英先前大病一场,睡梦中恍惚之间一个白头翁告诉我的,他告诉了我老爹朱标会早亡,我朱雄英本该暴卒于今岁!”

  这句话,相当于半和盘托出了!

  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铁骨铮铮朱某人还是没有将自己再世为人的消息全盘托出。

  宗泐大和尚信不信是一回事,太祖爷会不会扒了他的皮,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凉亭之外,少不得有锦衣卫缇骑密布其间!

  所以,朱某人不便说,也不能说!

  白头翁?

  这可是一个万金油答案啊!

  当年这位白头仙翁,在将士身患疫痢时突兀出现,带领皇上寻到了防治痢疾的草药,帮助皇上摆脱困境!

  虽然这种故事,也就只能骗骗小孩,但架不住编故事之人乃是当朝皇上啊!

  人家说有白头仙翁,那就有白头仙翁!

  现在这个小王八蛋将全部事情都推到那虚无缥缈的白头仙翁身上,自己上哪儿寻他去?

  宗泐大和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选择不再逼问。

  “白头仙翁,也罢,就当他是白头仙翁吧!”

  话毕,大和尚不再出言,自顾自地品着香茗,与朱雄英一同,好整以暇地坐在凉亭之中。

  他们在等待着一个结果,道衍和尚的生死!

  对宗泐大和尚而言,道衍因他而死,这辈子他将良心难安!

  对于朱雄英而言,姚广孝不死,我心难安!

  与此同时,始终监察皇长孙的锦衣卫,此刻却是有些坐蜡不安,甚至心生惶恐!

  因为,他们听见了一个滔天祸事!

  皇长孙,是早夭之相?

  太子爷,是早亡之相?

  我尼玛啊!

  这两个消息,随便一个上呈皇上,都会引发一场惊涛骇浪!

  尤其是后者,更是足以吓得人肝胆俱裂!

  太子爷朱标,可是得到绝大多数朝臣都认可的先秦君子,温润如玉的未来皇上!

  倘若他有个好歹,那这方朝堂,可就定然会陷入动荡之中!

  怎么办?

  上报指挥使大人?

  还是上呈给皇上?

  凉亭之外,阴暗之中,蒋瓛满脸地纠结与茫然,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作为皇上破格提拔的锦衣卫正千户,即便皇长孙鄱阳湖一事他彻底办砸了,也丝毫不影响他蒋瓛在锦衣卫中的地位!

  至少,从表面而言,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但是现在,从那位皇长孙方才口中讲出来的话,简直快要吓得他险些肝胆俱裂!

  大明立国至今,自皇上建国之后,皇长子朱标便被册立为皇太子,直至今日!

  太子爷的地位稳固无比,权势更是史上最强!

  万一这位太子爷身子骨当真出现了问题,那么整个大明都会为此而震荡!

  从未有人想过,倘若皇长子早亡,那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无人敢想的问题,也是一个无人敢提的问题!

  熟悉皇上秉性的蒋瓛很清楚,敢提出这些问题之人,必死无疑!

  轻则,挑拨天家亲情!

  重则,动摇大明社稷!

  毕竟,太子乃是国本!

  继圣体而承天位!

  这世上的相术大师,难道就只有袁珙一人吗?

  定然不是!

  如先前那个道衍和尚,再如眼前这个宗泐大和尚!

  他们明明都看出了端倪,却咬紧牙关,闭口不谈!

  因为什么?

  怕死!

  这就好比先前钞法弊端一事,二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钞法弊端,朝臣尽知,但无人敢提,无人敢谏!

  早亡之相,确有人知,仍无人敢提,无人敢谏!

  二者之间,稍有不同之处。

  你告诉皇上,钞法有问题,得改。

  若当时皇上心情好,还可能不予追究,甚至觉得你是个忠正敢言的贤臣!

  但你告诉皇上,太子爷有问题,活不了多久了!

  皇上定然不会在乎自己心情好不好,即便心情好,也一定会宰了你!

  那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

  蒋瓛望向凉亭之内悠闲品茶的皇长孙,心中没来由地怒气冲冲,恨不得将其揪出来暴打一顿!

  我他娘的招你惹你了?

  啥坏事儿都让我沾上!

  从陈氏余孽到太子爷早亡之相,哪一项不是动辄抄家灭族的大罪过?

  还他娘都是那种一触就死的惨事儿!

  这让我上哪儿说理去!

  眼瞅着一众锦衣卫目不转盯地看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命令,蒋瓛无奈开口道:“继续监听,轮流监视!”

  话毕,蒋瓛急忙示意心腹百户传信给指挥使大人,征求他的意见。

  他终究还是不敢直接上呈皇上,首先通传给指挥使大人。

  毕竟这事儿太大了,大到甚至整个锦衣卫都承受不了!

  但大也有大的好处,天塌了还有高个儿的顶着!

  为此蒋瓛还不惜动用了血字通讯令,连夜发出了紧急情报!

  血字通讯令一出,不到半个时辰,必有答复!

  涉及太子爷安危之事,蒋瓛觉得很值得!

  果真,仅是过了三刻钟,锦衣卫驯养的驯鸽便飞了回来,扑腾腾地落在蒋瓛手中。

  蒋瓛急忙拔出绑在鸽腿上的纸条一看,却是不由呆立当场,整个人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除你之外,一个不留!”

  这,是指挥使大人亲自批复的答案!

  他的字迹,蒋瓛十分熟悉!

  那,除我蒋瓛之外,一个不留!

  这“一个”,是谁?

  此地所有得知内情的锦衣卫!

  此地所有听见太子爷有早亡之相的锦衣卫!

  指挥使大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难道他想要掩盖住此事?不上呈给皇上?

  没来由的,蒋瓛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大人,指挥使大人怎么答复?”

  心腹百户急忙问道,甚至想要探身上前查看纸条。

  蒋瓛不动声色地收起了纸条,然后故作轻松之色,含笑开口道:“指挥使大人命我等撤离,他会亲自赶来处理!”

  “什么?指挥使大人亲自前来坐镇?”

  阵阵惊呼响起,夹杂着些许庆幸。

  指挥使大人亲自赶来,那他们便不必承受这滔天大祸了。

  天塌了,有高个子的人顶着!

  “但是,有些话,你们自己清楚,是不能往外传的!”

  蒋瓛阴鸷的面容上,浮现出了阴狠之色,锐利的目光来回扫射,令众人心中一凛,顿时噤若寒蝉。

  “哈哈哈,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看你们一个个那怂样!”

  “走,难得今日收工早,老子请你们喝酒去!”

  撂下两句话,蒋瓛率先起身离去,身后传来了强行压抑的欢呼声。

  “这断头酒,就当本大人给你们送行了!”

  低声喃喃一句,蒋瓛脸上浮现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满脸的狰狞之色。

  亲手送自己的得力下属上路,这种事情,想想就觉得很兴奋啊!

  不知多了多久,远处终于瞧见了人影,但来人手中,却是两手空空!

  长青精致的面容上难道浮现出了愧疚之色,低头认错道:“对不起,公子!”

  狙杀计划,失败了!

  朱雄英强忍住心头的怒火,温声询问道:“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我等在湖岸四方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道衍浮出水面,便可将其击杀!”

  “奈何道衍此贼隐藏太深,竟还是一个剑术高手,直奔慕容博方位杀去,若不是慕容逸拼死阻拦,只怕慕容博已经命丧当场,道衍也随即逃出生天!”

  “待长青赶到之后,与其缠斗良久,一剑斩断了其右臂,却也被他一脚踹进了湖中,等到长青上岸,道衍早已不见了踪影!”

  呵,原来还会用剑,并且剑法还不低!

  朱雄英心中杀机愈发浓烈,杀气几近凝练成了实质!

  “计划有些仓促,断其一臂足矣!”

  “辛苦了,长青,带大家下去治疗伤势!”

  长青等人闻言暗叹一口气,不甘心地转身离去。

  这个差事,他们算是办砸了!

  “你为何就那么想要杀了道衍?就因为他会相面之术?”

  宗泐神色复杂地看着朱雄英,后者身上那滔天的杀气,他又岂会感知不到!

  朱雄英满脸苦涩地回答道:“师尊,日后你就明白了!现在,听闻道衍未死,你可能还会为你的好友庆幸不已,但等到将来,你定会恨不得亲手毙掉此人!”

  宗泐大和尚闻言一愣,心中隐约有了些许明悟。

  朱某人长叹一声,带着小幼白起身离去。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