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终章!(感谢一直支持的各位!)
作者:三颗金星      更新:2022-05-10 10:00      字数:11454
  跟满身腱子肉,凶神恶煞般拎着大砍刀的恶汉硬拼一道?

  武卓脑子没毛病,丁点想法都没有。

  眼见着人冲进来了,慌乱间抓起一把手术刀、小镊子、止血钳就甩了过去。

  冲进来的恶汉不知武卓的身手,只见一片形态各异的“暗器”打来,赶忙撤步竖起大砍刀护住要害。

  “叮…叮…啪…哆……”

  一把手术器械砸在刀面,钉在门框上,甚至还有一支小镊子扎在了壮汉左面的大腿内侧。

  不过聂子尖儿不锋利,钉了一下肉便挂在了裤子上。

  凭着刀面上的震动,壮汉就知道对方腕力极弱,正待轮着大刀冲上前去,就听武卓爆呵一声:“想死你就动!”

  “……”壮汉猛地止住脚步,警惕中带着疑惑的看向眼前的半大小子。

  “你中了五步倒,再走就是死!”武卓在云龙观有过用“毒药”忽悠人的经验,这次使出来可谓是得心应手。

  “五步倒?”壮汉一阵惊慌,但更多的是怀疑。

  “你刚才迈了一步,被扎中的地方已经开始痒了吧?”武卓指向壮汉的大腿。

  镊子不够尖锐,尽管扎了下皮肉却并没法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对于被扎中的人来说,轻微的刺痛伴随着一点点儿痒是必然的。

  不过感觉实在轻微,绝大多数有过类似经验的人都不会太过留意。

  最多觉得痒时用手揉两下也就过去了。

  正因为根本没有留意过这种小细节,武卓一说,壮汉再仔细的一感觉,脸色顿时就变了。

  低头看了眼裤子上挂着的的怪异“暗器”,尤其是尖锐处还带着小齿,一颗心顿时打了个哆嗦。

  绿林中专门有那么一些人,体格不行武艺不精,全靠着些机簧暗器生存。

  眼前这小子瘦的跟鸡崽子似得,之前躲在暗处用火枪偷袭,眼下再使出些淬毒的暗器毫不奇怪。

  人就怕细琢磨,壮汉越紧张,大腿处被扎了一下的地方就越痒。虽然被裤子挡着,但他几乎能想自己的大腿,此刻已经变成青紫色的一片。

  五步倒!

  听名字就知道走五步就会要人命。

  他只走了一步便毒发,如此凶狠霸道的毒药实乃罕见。

  壮汉越想越慌,杵在原地完全不敢挪动。

  只能冲武卓伸出手大喊:“给我解药!”

  “凭啥!”武卓见真把傻大个儿给唬住了,心中暗喜脸上却不敢露。

  正合计着如何拖延时间找机会给弹巢上弹呢,一抹带着血的刀锋毫无征兆的从壮汉胸口透出。

  几缕和着唾液的血迹从嘴角流出,努力做出回头动作的壮汉直挺挺的倒下。

  伢子看清捅死壮汉的是山子后,脸上先是一喜,下一刻便跳着脚惊呼:“山子哥后面!”

  伢子示警的同时山子已经听到了耳后的风声,仓促间急忙俯身躲避。

  斜划过的刀锋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后腰却实打实的挨了一脚,人一个飞扑撞上屋里倒毙的壮汉。不等爬起来,外面穿着皮坎肩的家伙已经大步进屋,挥刀再砍。

  对方速度太快,山子身体只翻过一半刀刃就已经到了面前。还好他反应快,手中刀身横拉盖在了脸上。

  “噹”的一声,穿着皮坎肩的家伙一刀砍在了山子的刀面上。

  要命一击虽然被挡,但两者气力差距巨大。山子勉强撑住这一下,手已经被彻底震麻,连刀柄都握不住了。

  穿皮坎肩的家伙见状,嘴角浮起一丝狞笑,提着的刀改为反握,双手持刀柄刀尖就要往下扎。

  电光火石间,武卓胡乱从医箱二层抓起一把手术器械运足了力气撇了出去。

  眼见着被对方挥刀格飞大半,又抓起几柄再甩。

  穿皮坎肩的家伙连续两次格挡,已经试出了武卓的深浅。

  正要欺身前冲,却被地上吐着血沫子的壮汉扯住裤脚。

  低头看去的同时,壮汉濒死的警告入耳:“小……小心有毒……”

  “有毒!”穿皮坎肩的家伙顿时就毛了。

  武卓打出的“暗器”毫无力道,可以说只要不扎到眼睛,就算扎到身上都没什么大问题。

  但要是淬了毒,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穿皮坎肩的家伙见武卓的手又伸进医箱里,慌忙退出屋子,余光瞅见墙上挂着个破箩筐探胳膊抓在手中。

  顺手一搂,将武卓扔出的几把止血钳尽数兜住。

  武卓估摸着泡在碗里的弹巢已经凉了,但他要争取到一些时间才好装弹。

  看到医箱里上次李元芳给的信炮,伸手抓在手里,扯掉拉线大喊一声:“看我掌心雷!”

  他只是胡乱喊着吓唬人,却不知“掌心雷”是这个时代手雷的别称。

  而手雷这种范围性杀伤武器,威慑力远比打一下就得费劲装填的火枪要大太多了。

  穿皮坎肩的家伙清楚的看到武卓扯掉一个东西的拉线,顿时吓得亡魂大冒。

  眼见着那个东西冒着白烟的就飞了出来,有心闪开又怕跑不出爆炸范围。有心拨到一边,但四下自己人和七蛟寨的人战成一团。

  无奈之下,只能瞅准了信炮的飞行轨迹,临到近前时手中箩筐大力向上一挑,同时口中大喊一声:“散!”

  武卓一句“掌心雷”喊的外面大半人都听到了,正惊慌的时候又听到穿皮坎肩的家伙嚎了一嗓子。

  这一瞬,不管是七蛟寨的人,还是攻进来的群匪全都撇下对手玩了命的往远处躲。

  离得远些的,则伏着腰紧张的看着被箩筐打到空中的信炮,等着那声挨上就非死即伤的炸响出现。

  然而,炸响没等到,却等到了一声尖锐的哨音。

  哨音发出的同时,空中几乎开始下落的信炮借助火药的推力瞬间钻上高空。

  而后“嘭”的一声,发出了一团大白天都清晰可见的红光。

  “是信炮,他们在叫帮手!”群匪中有人大声惊呼。

  声音不等落下,远处有人指着山下直了声的大喊:“他们的帮手到啦!”

  所有人都下意识往山下看去,等分辨清楚那些正从山脚正往山腰来的身影,九叔振奋的大喊:“小的们,前寨的弟兄们回来啦,杀!”

  七蛟寨的人面临数倍之敌原本已经濒临绝境,一听援兵到了,顿时精神大阵,快速聚到六叔和九叔身边将武卓所在的屋子挡在身后。

  从山脚向山腰处狂奔的人并不算多,只有三十来人,按之前分别驻守着外面的两处分寨。

  两帮人收到朝廷大军来剿的消息,生怕露了老巢的位置,聚到一起后原本不打算回来。

  可在山里寻地方避风头时,却有人吆喝他们同去七蛟寨讨说法。

  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有人召集山中绿林同道去老营逼宫,而且据说大队人马已经去了,这才急忙回援。

  等赶回来的时候,群匪已经杀上了半山腰。三十多号人见外敌人多势众,知道自己这点儿人直冲上去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就想着悄悄摸到近处。

  骤然杀出,纷乱之下才好让外敌搞不清状况乱掉阵脚。

  不成想正要往山上摸呢,一支信炮便在空中炸开。

  大白天的潜行本就困难,只有趁着半山腰处激战正酣无人注意才有机会。

  可信炮惊的群匪心中慌乱,下意识四下乱看。这一看,就瞅见了三十来号人的动向。

  行踪被人叫破,再藏头露尾的已经没了意义。

  一处分寨的小头领干脆聚刀高呼:“大伙儿莫慌,俺姜牛来啦!”

  跟姜牛相比,另一处分寨的头目要有脑子的多,紧接着补了一句:“兄弟们杀啊!大军随后就到!”

  群匪本就摸不准七蛟寨的势力,之前看出寨子里人丁单薄才敢用强。

  这会儿见有人援兵出现,已经有些发慌,再一听后面还有“大军”,原本就散乱的人心,顿时就有些收拢不住了。

  眼见着战团边缘处已经有人要跑的意思,群匪中一领头的汉子赶忙高呼:“跑就是个死,趁着他们大队援兵未到,速战速决!”

  这一嗓子喊出来,陷入惶恐的群匪很多都醒过神来。拎起家伙正要接着砍杀,就听九叔身后“嘭”的一声炸响。

  几乎在响声入耳的同时,轮着大刀正要冲杀的领头汉子脖子一团血飚出。

  “大哥!”群匪中一道身影闪身接住摔倒的领头汉子,眼见着人不行了,发狂似得撕掉身上的衣服,提着条短矛就往枪声响起的地方冲杀。

  武卓躲在山子身后枪瞄着冲杀过来的家伙,见人被截住直接舍弃。

  他已经想明白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六发子弹的左轮枪面对乌央乌央的群匪,就算一枪放倒一个也没什么大用处。

  想要对眼下的局势有利,就要射杀喊话鼓劲儿,瞅着像是领头的,

  至于那些小喽啰,反正寨子里的一帮人顶在前边儿,一下半下的还砍不到自己。

  双手举着枪对着乱糟糟的场面瞄了一阵,瞅准了一个头发胡子花白,身形却孔武有力,手里拎了把铁环大刀的身影。

  就看那架势便知,绝对是个头领级的人物。

  于是枪口锁着对方左右游移,准备瞅准机会下手。

  武卓眼力不错,锁着的那位是白石山的寨主,和七蛟寨一样,都是伏牛山里的老旗子了。

  习武之人讲究的就是眼观六路,武卓瞄了两秒还没找到击发的机会,白石山的寨主就撇见了他的动作。

  头皮一凉大力劈开前面的对手,伏腰退入人群当中。

  身前有了遮挡才扯着嗓子大骂:“暗箭伤人的小兔崽子,休让爷爷逮住你……”

  “老王八犊子,敢说小爷暗箭伤人。来啦!单挑!”武卓从山子身后出来,左轮枪插到腰带上,顺手接过了山子手里的刀片子。

  “小崽子你可别后悔!”白石山的寨主见武卓拎着刀露面,顿时杀心大气……

  眼下这个时代虽然早就不讲究什么斗将了,但乱战中有互不顺眼的要单挑,也并不稀奇。

  而且绝大多数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会“成全”。

  武卓和白石山的寨主话头儿一搭上,两人中间刀来剑往的人虽然不至于停手,但也下意识的向侧面转移战场,眨眼间的功夫腾出了一片不大的空场。

  小臂上挨了一刀,呼哧带喘的九叔见武卓居然真敢往前面走,赶帮伸手把他拽住,瞪着眼珠子大吼:“疯啦,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打不过他!”武卓有些费力的举起刀片子指向白石山的寨主,不服气的喊:“个土埋大半截的糟老头子,小爷我让他三招!”

  习武之人最怕的就是老,尤其是混绿林的。

  “老了”就意味着离废物已经不远了,要靠新人供养,同时位置也要被新人取代。

  听到武卓说自己是个土埋大半截的糟老头子,还说要让自己三招,白石山的寨主气的头发胡子全炸了。

  拎着大环刀就往前冲,刀尖指着武卓炸雷般的大吼:“小王八蛋,给老子纳命……”

  “嘭~”

  人的嗓门再大也很难吼过火器,白石山的寨主骂词不等喊完,声音就被左轮枪的击发声压住。

  原来武卓瞅见人冲过来了,直接撒手扔了刀片子,抽出腰间的左轮枪当胸就给了对方一家伙。

  包括白石山的寨主自己在内,没人想到一场说好了的单挑会忽然变成这样,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发愣的九叔反应过来时,下意识伸手去捞武卓,结果一捞居然捞了个空。

  转头一瞅才发现,刚刚还挣着往前去的武卓,已经捡起地上的刀片子退回屋门口,

  把刀片子往山子手里一递出,没身躲到了人家身后。

  这还不算,确定暂时安全后,居然还跳着脚冲着白石山的寨主大骂:“傻缺玩应儿,你特么怎么活这么大岁数的!”

  “……”白石山的寨主想回骂,但漏了气的肺子根本不容他发声。

  硬提着着站在那,鼓着眼珠子瞪着武卓,嘴张合了几下,却吐出了一大口血。

  气一泄,大环刀脱手,人满脸不甘的倒下。

  “寨主!”

  “老大……”

  “杀了那狗贼~”

  群匪中白石山的大小喽啰震惊了一阵后纷纷回过神来,杀父仇人一般的看向武卓,不要命的冲了上来。

  与此同时,姜牛一帮及时冲上了半山腰,抡起家伙什儿杀入战团。

  两帮人一冲,短暂寂静了一下的场面瞬间再次纷乱起来。

  只是这一次群匪当中没人敢开腔儿提气。

  之前出声的必然都有些江湖地位,而那些人哪个不是绿林经验丰富。

  之前太乱没反应过来,刚才静观了下就瞅明白了。那个用火枪的小子,显然是专找头面人物下暗手。

  这种情况下还敢吆五喝六,那不是傻子嘛。

  可没人招呼提气,来头五花八门的群匪就是一盘散沙,狠劲儿很快就有消退的痕迹。

  而七蛟寨这边保卫家园的决心虽大,但毕竟人手太少。只能在二百多号乱匪的包围下抱成几团儿背靠背的玩命支撑。

  这一刻,之前高喊的那个分寨头目都没想到,他虚张声势出来的“大军”,正在玩了命的向七蛟寨狂奔而来。

  朝廷十二支千人队进山,别看头大半天里好似进展神速,实际上扫荡的都是外围一些不入流的势力。

  那些势力之所以存在,大半是山中老匪们有意纵容的结果,相当于在伏牛山周围立了一队警戒哨。

  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警戒哨”们必将第一批倒霉。如此,山里的匪帮们才好有做出应对的时间。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官兵们一番扫荡下来,对七蛟寨的情况才收获寥寥。

  不过十二支人马中,还是有两路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一路右侯卫抽调的人马,他们端掉的一处匪窝与七蛟寨在伊水边的水寨有些交情。

  平日喝酒闲侃时,从酒话中隐约猜出了老寨在哪个山头附近。

  另一路是左千牛卫抽调的人马,他们逼出的消息更为直接。知道山魁吃人的传说,就是七蛟寨的人搞出来的。

  两路人马得了情报后,做出的反应惊人相似。派出人马回传消息的同时大队集合修整。

  填饱肚子后直接奔袭目标区域。

  两路人马一个从东北方向向伏牛山深处进发,一路从东面进发。走了小半天后在老君山北面相遇。

  两相交换了一下情报,越发确定了七蛟寨的位置,于是兵合一处加紧行军。

  眼瞅着还差一个小山头就到闹山魁的地界了,空气中有烟气入鼻,正分辨山中风向的准确来源呢,信炮的尖啸声和炸响声就出现了。

  虽然有山头阻挡看不到信炮炸开后的颜色和花形,但不同衙门的信炮用的簧片不同,所以发出的啸音各有区别。

  寻常人听不出来,但恭维都畿和皇城的两衙禁军如何能听不出来。

  哨音一入耳,马上便知是羽林军的信炮。

  虽说此次进山的没有羽林军的人马,但信炮在大山深处炸响,而且还正对应着七蛟寨的方位。

  两支千人队带队校官都不用商讨,同时加派刺侯打探,同时全军抽刀搭弓做好战斗准备。

  刺侯配置单筒望远镜,只突到前方的山头上,便远远的看到了乱作一团的七蛟寨。

  消息送回后军,两支千人队拉开架势,朝着七蛟寨方向狂奔而去。

  而此时,七蛟寨半山腰处的激斗还在继续,只不过群匪当中分化严重。

  很多散兵游勇眼见久攻不下,而且担心七蛟寨的援兵赶到再被截了后路,已经心生退意。

  打着打着,不经意间就挪动到了战圈边缘。

  有些瞅没人注意,撒丫子就跑了。有的还在磨磨唧唧的观望,生怕这面走了,那面事情又有了转机。

  毕竟现在逃了,也只是走得了一时。

  另有一部分,则咬着牙拼死猛攻毫无退意。

  因为他们知道,今天不把朝廷找的那位“贵人”救出来,就算跑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按说后一部分人长的是正经精神,但打死他们也想不到,躲在七蛟寨一帮人后面寻机会打冷枪的那个无耻之徒,就是他们拼了命要救的“贵人”。

  激战正酣,场面乱作一团之时,有些已经逃掉的散兵游勇又玩了命的跑了回来。

  边跑边喊:“毁啦~朝廷大军杀来啦!”

  不似人声的嚎叫声传至半山腰,乱战的人群几乎同时迟下动作寻声看去。

  首先看到的是丧家之犬般往山上跑的一帮废物点心,再往山脚一看,所有人的头皮全都炸了。

  视线中身着轻甲的官军,分成了无数个百人队已经将大半面山都给围了。

  另有几队人摆出箭头样的阵形,正在向半山腰杀来。

  “跑啊……”

  “拼啦!”

  “赶紧跑,奔不同方向跑,山前山后他们围不了那么快!”

  “冲啊,不拼今天都得死!”

  刹那间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在匪群中乍起。

  纷乱中心生绝望的和本性凶悍的,抡着家伙冲山下的官兵杀去。

  惜命的胆小的和狡猾的,有些没头苍蝇似得乱喊乱跑,有些顺着险峻陡峭的山体往东西两侧山腰跑,有的则往光秃秃的山顶冲去,试图翻越山头从北坡逃走。

  眨眼的功夫,半山腰处除了死伤无法动弹的匪众,就只剩下了七蛟寨的人。

  其实七蛟寨的人也想跑,不过几个老的和妇孺都藏在各家院子的地洞里。折腾了十几二十年攒下的家底也全在这里。

  他们没法跑,跑了就什么都没了。

  当然,他们迟疑着没有动,最大的原因是六叔和武卓的关系。

  当山下悍匪已经和官兵激斗在一起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武卓和六叔身上。

  而六叔呢,则在忐忑的看着武卓。

  所以,最终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武卓脸上。

  武卓看到官兵出现的一刻,心就已经完全放下来了。也明白六叔一帮人看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虽说他是被虏来的,但怎么说那个便宜师父跟六叔的关系应该不假。

  再看看满地的死伤者中,不少都是寨子里的人。

  就冲着人家为了保护自己损伤这么大,绝情的话也说不出口啊。

  没错,到了现在,武卓还以为那群土匪攻山,是为了抢他呢。而七蛟寨的人,则是为了保护他,才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瞅见大家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安抚道:“放心吧,我会和领兵的将领说清楚。相信他们不会为难大伙儿的。”

  “可是……”六叔老脸上满是畏难,瞅了眼山脚已经被官兵杀挫了锐气的悍匪,纠结的说:“我们毕竟劫了你。这…劫持朝廷命官,可是大罪呀!”

  “嘶~”武卓犯难的厉害。

  如果小来小去的场面,自己都不追究了,说服领兵的将领放眼前这帮人一马,武卓觉得凭自己的面子应该足够。

  毕竟各卫的军医还等着跟他学本事呢,而学本事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这帮军士的命嘛。

  可是,眼下朝廷出动大军进山,搞出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救自己。

  到头来用一句“误会”就想揭过,怎么想怎么觉得说不过去。

  正犹豫的当口,山下官兵已经杀散了残匪。有两队人正在飞快的向半山腰奔来。

  七蛟寨的人见到这情况,握着家伙的手都开始抖了。

  别看他们敢跟数倍于己方的乱匪硬撼,但面对过千大唐精锐,再狂妄的人也明白,根本无力低档。

  就在绝大部分人都陷入绝望的时候,武卓的视线落在了那位白石山的寨主的尸首上……

  “什么?你是被七蛟寨的人救了?”左千牛卫的领兵校尉脑子有些不大够用。

  “是的,我是被这个人带手下绑架的。”武卓指向白石山寨主的尸首,恨恨的说:“七蛟寨的一位当家人与我恩师有旧,得知情况后从他们手中将我救出来。

  大军进山,白石山的人担心事情败露,又挑唆群匪来攻,试图杀我灭口。”

  “这样啊……”校尉狐疑的看向白石山寨主的尸首。

  按说武卓作为事主,说出的情况肯定是最权威的。不过……刑部不提,谍情司应该不会出错啊。

  相比于武卓那点儿道行,六叔扯了这么多年“肥羊”,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就算没登峰造极也差不多了。

  眼见校尉似乎有所怀疑,上前一步抱拳道:“将军明鉴!这白石山欺我等本分耕作,不愿理会江湖事,作奸犯科时每每盗用七蛟寨的名号。

  我们这次也是知道了他们又在冒名行事,这才赶去阻止。将人救下才知,居然是故人弟子。”

  一番话说的毫无漏洞,再加上武卓言语肯定,校尉这才点了点头。

  示意了下白石山寨主的尸首问七蛟寨众人:“你们可知这白石山老营何在?”

  “知道!”站在后面的山子跳着脚应声,挤到前面大声说:“他们的老营虽叫白石寨,但那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上在小王岭那边的谷里。”

  “你可敢带路?”校尉看向山子。

  “有何不敢?”山子毫无惧色。

  “甚好!”校尉赞了一声,转身去找右侯卫的领兵副将。

  两个人稍作商议,各出三个百人队由山子领路奔袭小王岭。

  武卓原本想在七蛟寨留一阵,等曾奎度过危险期再走,奈何两支兵马带队的将领都不允,硬拽着他必须立刻就走。

  天黑前出伏牛山,关城门前回洛阳。

  武卓没招,检查了下曾奎的情况,叮嘱一番后又留下些消炎药。

  该交代的仔细交代好,正准备走时,看到了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六叔。

  老头儿见武卓看向自己,嘴唇动了动,但恳求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武卓找到躲在人缝里的伢子,看着小丫头有些害怕又带着渴望眼神。

  沉下脸肃声问她:“你想学习医道?”

  伢子眼睛一亮,赶忙看向自己外公。见外公一个劲儿的点头,这才脆生生的回道:“想。”

  “行,收拾东西,跟我走!”武卓痛快应下。

  “快去,快去!”六叔惊喜的简直不能自己,紧着催促外孙女去收拾。

  等小丫头撒丫子跑了,激动中透着不太敢相信的看向武卓,陪着小心问:“你…清风啊,你真能收伢子当徒弟?”

  “你知道洛阳慈恩观有个叫济坤的女道吗?”武卓问他。

  “济坤…可是妇科圣手念心的那位长徒?”六叔猜到了武卓的打算,声音都有些打颤了。

  “嗯。”武卓没想到念心老太太居然这么有名,点了下头说:“我与济坤有些交情,想来让她手下伢子不难。女孩嘛,还是学妇科好一些。”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六叔惊喜的人都哆嗦了。

  这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交了好运有机会拜得名师学艺,而是山贼家的孩子改变出身命运!

  一旁的九叔也跟着高兴,但好歹要理智一些,赶忙提醒:“束脩!束脩!”

  “哦!哦哦!”六叔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家跑。

  过了多说十分钟,拽着背着小包袱的伢子小跑着回来。没靠前,站在人群外面冲武卓招手。

  等武卓走过去,六叔小声说:“包袱里有两沓银票,五千两的那一沓,是给济坤道长的拜师礼,另一沓是给你的。”

  “给我做什么,我不……”

  “听我说!”六叔用力攥了下武卓的胳膊,把声音压倒最低用气音儿说:“给你的那些银票我们留着也花不了,你是官儿走走关系应该能换成钱。”

  “不会是!”武卓脸色变了。

  “不是!”六叔见武卓误会了,赶忙解释:“咱们虽然干的是江湖买卖,但只找番邦人下手。只不过番邦人开出的银票分两种,一种是见票换银的,一种需要密鉴暗语。

  给你的那些,有的是没逼问出暗语,有的是没翻到密鉴。扔了可惜,留着又是废纸。

  你要有门路兑换,就当老少爷们感谢你救命之恩了。”

  武卓从来不是什么道德君子,一听都是从番邦人身上搞的银票便不客气了。

  毕竟他的一个谎,可是替全山寨所有人挡了大灾。

  见武卓磨叨个没完,右侯卫的那个副将又在催促,说再不出发天黑前就赶不回去了。

  武卓不好再拖沓,提着医箱领着伢子在两支百人队的护送下往山外走。

  至于其它的兵士,他们还要在伏牛山留一阵。之前草草攻伐那是急着救人。现在人安全了,自然要回过头好好的搜刮一番。

  不然,哪对得起这趟付出的辛苦。

  ————

  太阳西斜的时候,累到被两名军士夹着才能挪动的武卓,总算走出了伏牛山。

  稍稍休息了一阵喝了口水,又上了军士不知从哪搞来的破马车。一番颠簸后,总算在净街鼓敲响的时候回到了洛阳城。

  想回家,急于邀功的军士哪里肯让,护着马车直接到了宫城外。

  城门卫问明情况后跑着入内通禀,也就十多分钟就呼哧带喘的跑回来。

  离着老远便大喊:“陛下有旨,宣武清风及有功将士武成殿觐见。”

  平常时候觐见帝王,不论文臣还是武将肯定得收拾的立立正正,但眼下可是表功的时候,干净利落如何能显示出辛苦。

  护送武卓回城的二十名骑兵皮甲上的血都不擦,扶着武卓直接进了武成殿。

  大殿里等了一阵,青着一张脸的李昂才从后殿出来。

  皇帝老子的心情可是极度的不美丽,要不是想借着机会脱身,今天根本就不会见武卓。

  虽然没什么心情,但毕竟人已经到了。先打量了下武卓,见手脚齐全看着也没受什么伤。

  示意了下后殿说:“去吧,见见皇后。”

  待武卓被小太监引着往后殿走,视线转向殿内的二十名军士。扬声说道:“尔等辛苦,暂且回应休整,待大军回转后会有重赏。”

  是个人就能看出皇帝老子此刻的心情奇差,二十名军士心里暗道晦气,面上整齐划一的抱拳谢恩。

  后殿内,上官皇后看到武卓,紧张的扯着他好一通上下打量,确定人好好的总算松了口气。

  招呼人给搬来个墩子让武卓坐下,这才问起此番的经历。

  武卓能感觉出上官皇后是真的关心自己,心里稍稍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于是,把被劫后的一番过程详细的讲了一遍。

  上官皇后听了先是生气,气武卓居然如此心慈手软。但转念一想,明明可以扯谎瞒住自己的事,臭小子还是说了实话,心里的气又消了。

  此时已到了宵禁的时间,不好多说什么,便让武卓先回家好好休息,等缓过劲儿了再进宫来细说。

  武卓也明白,天都黑了即便自己还没成年,也不方便在皇宫多待。谢过上官皇后关心,拖着疲惫的两条腿出了后殿。

  殿外得了信儿的孙老太监已经等半天了,见武卓出来,边引着他往外走,边关心的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等话说完时,刚好走到了僻静处。

  武卓四下看了看,小声问:“今儿陛下是怎么了?我瞅着脸色那么难看。”

  孙老太监闻言,顿时一副吃了翔的模样。

  余光左右扫了扫,压着声音说:“慈恩观的事儿漏了!”

  “慈恩观……啊?”武卓愣了一下,马上想到了那个什么夫人,还有她诞下的龙子。

  赶紧问:“怎么漏的啊?”

  “别提了……那日的护卫里有个跟婢女有染。天杀的嘴碎,居然把事情给透了。”说着话孙老太监示意了下后宫的方向,恼火的说:“后面有俩肚子不争气还没脑子的,得了信就开始胡闹,眼下搞的离人尽皆知已经不远了。”

  武卓听到这儿放下心来,只要不是皇后打翻醋坛子就好。

  想起六叔给的那沓总数吓人的银票,拽住老太监,做贼似得小声打听:“那个……各大票号咱有关系没?”

  “各大票号?你要干嘛?”孙老太监不解的问。

  “我得了一批银票,都是有暗语和密鉴的,能想法把钱搞出来吗?”武卓满眼寄希的看着老太监。

  “一批?”孙老太监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听说用“批”来做银票的量词。

  “好几十万两呢。”武卓说话的时候一颗心都有些发烫。

  不过他深知这钱不舍就谈不上得,马上开出条件说:“您老想办法,不管回头能换出多少来,咱爷俩半劈。”

  几十万两银票对武卓来说是天文数字,可孙老太监只是稍稍惊异了一下。

  听到武卓要“半劈”呵呵一笑,挺直了腰板拿捏出架势问:“你可知,各大票号都有宫里的股份?”

  “啊?!”武卓心中大喜。

  琢磨着既然票号有宫里的股份,老太监办这事儿绝13手拿把掐。

  他这面刚一高兴,老太监那面似乎想到了什么,气势随即一泄。

  嘿嘿的笑着说:“不过吧……这事儿我来办,少说要分润出去四成。但如果皇后娘娘……”

  “跟皇后说?”武卓有些畏难。

  “该说就得说,不说你也瞒不住。”老太监提点道。

  武卓一琢磨……可不是嘛。这么大一笔钱拿回家去,铁定瞒不住张嬷嬷。张嬷嬷知道了,不就等于上官皇后知道了嘛。

  同时他也明白了老太监为什么先提气又泄气,要是上官皇后知道他帮忙通路子兑“死票”,就算不责怪也别想消停把好处揣进兜里。

  心里叨咕老太监真鸡贼,嘴上大方的说:“那得,明儿我跟皇后娘娘说。等换了钱孝敬您个大红包。”

  “臭小子,老夫我还差你那点儿散碎银子,留着娶媳妇吧。”老太监拍了武卓一巴掌,满脸是笑的把他送出宫去。

  武卓从宫门卫那领上之前暂时“托管”的伢子回家,却不知他离开的这两天,洛阳城中大事发生的可不少。

  皇帝老子翻车不说,喇嘛们的麻烦陆续上门。刚刚进京的倭国使团,在鸿胪寺的礼宾馆中跟高丽使团一阵乱怼胡掐。

  还有……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即将被高家拽入旋窝当中。

  而武卓自己,在享受了不少那位便宜师父的遗泽后,也终于开始承接恨屋及乌所带来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