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那是背叛
作者:岁辞春      更新:2022-05-10 15:05      字数:4859
  常如意仍是不大满意的挑着刺。

  “她瞧上去就笨手笨脚的,哪里比得上我身边的人,真是的……”

  程焕看向她,面上不带丝毫情绪的说:“不想要的话,就走吧,这里也没人会拦着你。”

  他从未想过要娶常如意。

  如果不是对方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根本就不可能有婚事一说。

  看着面前分外冷漠的人,常如意觉得自己心头有些空落落。

  她抬手将屋内的闲杂人等给赶了出去。

  就算她接下来表现的不像是自己,就算她需要低声下气的祈求程焕,可她的软弱只会出现在程焕的面前。

  “重焕哥哥,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呀!”

  她蹲在程焕的勉强,仰头拽着他的衣袖,小声说:“你如果要我做什么事情,直接告诉我就是了,就像当初一样。”

  “你现在说的这样迷糊不清,我是猜不到你的想法,但是只要你说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去做的。”

  少女的眼中,是对他的全然信任,仿佛他就是她的一切。

  然而程焕却对她的殷殷盼望,熟视无睹。

  从前也有个小姑娘,视他为全部。

  他参与了小姑娘的整个童年,看着她从襁褓中的小小婴儿渐渐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他都陪着那个孩子,直到他离开的时候,他依旧是那孩子最看重的人。

  然而当初年幼,他并不知自己付出的心血化作的羁绊会如此深刻。

  “阿钊也让我对绾绾好一点,你说我该听你,还是听他的呢?”

  程焕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坛,随手砸到了地上,就砸在刚才被撕碎的那片画卷之上。

  “如意,你该知道的,除了报仇一事上分外执著,我在其他的事情上都很是优柔寡断,不管是在对你,还是对绾绾的时候,我都是如此的。”

  常如意又一次听到了那个令她万分厌恶的名字,面上的温顺差点就维持不住了。

  她低下头,掩饰住了自己面色的异常。

  低声说:“可当初的事情,明明是她配合着你一起做下的,她知道你的所有事情,这些年却还装作沉溺在往事之中的模样。”

  “是她心机太深,骗了世人,你何必管燕家人的话呢?他们都被燕绾骗了呀!”

  程焕靠在了椅背上,合上了双眼。

  她的猜测是建立在燕绾知道当初的真相之上。

  多年以来,他都和常如意一般想,以为燕绾是知情的。

  可是,如果燕绾确实是毫不知情呢?

  他忽然不敢深思下去。

  出了门的平安与喜乐兄妹俩,也有些不大好。

  平安是习惯了自家少爷做下的各种决定。

  喜乐却还没有习惯的。

  她一直守在锦官城,直到这两年才接到平安的消息。

  这么多年来,都是燕绾吩咐人照看着她,她才能以孤身一人的状态,在锦官城很好的生活下来,甚至都没人敢欺负到她头上。

  现在程焕却让她去给常如意当贴身丫鬟,哪里能这样做呢!

  喜乐为难的看向平安:“哥,你和少爷回锦官城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也知道咱们姑娘和常姑娘最不对头。”

  “少爷现在娶了常姑娘,咱们姑娘听到消息后就已经很生气了,现在还让我到常姑娘身边去,少爷这是生怕姑娘的日子过得太舒心了,非得惹她生气吗?”

  满锦官城的人都知道,燕绾与常如意是死对头。

  在常如意与燕绾两人之间,喜乐自然是更加偏向于燕绾的。

  哪怕如今常如意已经成了程焕的妻子,她也还是更加偏向燕绾的。

  平安猜不到程焕的心思。

  但也不妨碍他劝说喜乐。

  “既然少爷都已经这样吩咐了,你就按照少爷说的做就是了,何必想太多。”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他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我们的主子是谁!”

  喜乐当然是没有忘记的。

  可程焕是她们的主子,燕绾也是的。

  而且对喜乐而言,对她好的人是燕绾,替她找后路的人也是燕绾,程焕反倒是那个逼得她不得不离开燕府的人。

  孰轻孰重,自然分外明显。

  骨子里的小叛逆在这会儿全都被激发了出来。

  喜乐对上人高马大的平安,毫不犹豫的说:“姑娘当初已经把卖身契还给我了,还去衙门给我立了个女户,我是自由身,便是程焕少爷,也不能让我再去伺候别人的。”

  她说完话,转身就想跑。

  但她哪里比得过平安。

  平安三两步就把她给抓了回去,提着她的衣领,就跟拎了一只小鸡仔似的,分外轻松,一点也不吃力。

  紧闭的房门再度被敲响,屋内的争执也告一段落。

  程焕把人给叫了进来,就看见平安手里的喜乐。

  “你们兄妹俩这又是在做什么?”

  平安闷声回道:“喜乐她不听话,我看得教训教训她!”

  原本被抓住后还听之任之的人,在他这句话后,开始猛烈挣扎起来。

  也顾不得自己有多难受,喜乐拽住平安另一只手,狠狠的咬了下去,逼得平安不得不松开她。

  “你乐意给别人当一辈子的奴才,那是你的事情,可别把我也算进来!”

  喜乐看到站在程焕身边的常如意,两人看上去郎才女貌,仿佛一对璧人,可她看了之后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高兴。

  她身边的丫鬟也养的跟她一样的性子。

  程焕看了她一眼:“你跟着绾绾身边也读过几本书,不破不立这个词你应当是明白的。”

  他没有说更多。

  或者说他没有当着常如意的面前说更多。

  喜乐抬起头,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但她自那日之后,确实成了常如意身边的侍女。

  虽然那并非是她的本意。

  齐王妃的宴席仍是在城外别庄办的。

  别庄里种的梅花都是早梅,初冬之时就已经竞相开放,等到如今三四月之时,梅花早就不见踪影,光秃秃的梅树看上去有些突兀。

  庄子里的下人或许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便用绸缎扎成了鲜花的模样,挂在树梢枝头。

  乍一看确实有几分繁花似锦的意味。

  白果的风寒还未好。

  因此跟着燕绾出门的,只有玉浓与玉棋。

  主仆三人沿着别庄的小径往前走着,路上并未见到引路的下人,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意外。

  “姑娘,要不我们回门口等一会儿吧!”

  玉浓看着越走越偏僻的环境,觉得这样不行。

  她拦着了还想要顺着小径继续往下走的燕绾,“我们也不知道王妃是在哪里设宴的,这样乱走一通,也不是办法的。”

  燕绾看了眼树上的绸花,道:“应该是在这条小径的尽头处吧!”

  她指着树梢又说:“你看那树上的花,如果这条路不是往宴席去的那条,别庄的下人又在这些树上花费心思呢?”

  “说不定是他们买的绸缎太多,所以庄子里的数上都绑了这些绸缎做成的花呢?”玉浓摇头,反驳着燕绾的话,“您也知道齐王妃是皇室中人,他们那样的人,又哪里会缺这几个绸缎花的钱呢?”

  话是这样说,可皇室之中也有生活简朴的人呀!

  燕绾回想着自己见到的齐王妃:“我那日见到王妃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没有太过浮夸,她的发饰也只有几个,想来应当是个简朴之人。”

  “他们的主家都生性简朴,下人只会有样学样,哪里会做出铺张浪费的事情呢?”

  她安慰着玉浓,望向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小径,开始回想着上次来时,是怎么走的。

  就在主仆三人停在原地的时候,不远处的拐角忽然传来一阵交谈声。

  “你既然成了我的丫鬟,平时就得尽心尽力,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得过且过了,知道了吗?”

  “是。”

  不管是先说话的,还是后开口的女声,在燕绾听来都格外熟悉。

  她犹豫了一小会儿,带着两个丫鬟悄悄的走了过去。

  虽说偷听并不是一件应该做的事情,但她真的很好奇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红衣少妇背对着她们,站在她对面的绿衣丫鬟低着头,逆来顺受的模样看上去没什么好注意的。

  燕绾仍在想着她们会是谁,然后她看见低头的人抬起了头,背对着她的人也转过了身。

  红衣是常如意。

  绿衣……却是喜乐。

  前不久才带着礼物上门,又在她的恋恋不舍中离开的……喜乐。

  “我还想着是哪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在偷听,没想到居然是你呀!”常如意挑了下眉,居高临下的看着燕绾,“什么时候,燕家的大姑娘也做起这样偷鸡摸狗的小人之事了?”

  嘲讽的语气让人恨不得和她对骂一通。

  然而燕绾却是呆愣在原地。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回神之后,也没有找常如意说话,而是对着她身后的喜乐说:“你是被她威胁了吗?”

  “喜乐你不要怕她,过来我这边,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的。”

  她朝喜乐伸着手,等着她过来。

  然而喜乐低下头去,避开了燕绾的视线,小声说:“没有人威胁奴婢,一切都是奴婢心甘情愿的。”

  “她可不需要你在这里做好人。”

  常如意最烦的就是燕绾装作无辜的模样,也就只有程焕他们会傻乎乎的信她,她就不一样了。

  她绝对不会相信她的。

  “来,喜乐你告诉她,你为什么会到我身边来?”

  燕绾以为喜乐依旧什么都不会说,可是她说了。

  喜乐说:“奴婢的兄长在程焕少爷身边当差,为了能兄妹团聚,奴婢自然也就到了少夫人的身边。”

  她口中的少夫人指的是常如意。

  初春的风似乎还带着冬日的冷意。

  燕绾看着常如意带着喜乐趾高气昂的从她身边经过,也看着喜乐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她一眼,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如此陌生起来。

  那两个人相继离开后,燕绾在原地僵硬的站了许久。

  平安在程焕身边当差,喜乐去了常如意的身边。

  燕绾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捂着心口,忽然想起了白果曾对她说的话。

  她说:“姑娘,你有没有觉得程焕少爷和重锦少爷很相似啊?”

  “你们说程焕他真的和我哥很像吗?”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玉浓和玉棋确实见过程焕,可她们来到燕府的时候,燕重锦就已经离开了人世,她们又哪里能知道燕重锦的模样呢!

  近乎失魂落魄的走回了原路,燕绾又回到了别庄的门口。

  谢忱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却见到燕绾从门内走了过来。

  他愣了一下,才走了过去。

  “绾绾怎么来的这么早?”

  燕绾茫然的抬起头,盯着谢忱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他来。

  垂头丧气的说:“我今天出门前应该看看黄历的,或许今天就不该出门!”

  这样的反应,显然是遇到事了。

  谢忱牵着燕绾往别庄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问她:“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我让人带了麻袋过来,等宴席结束的时候,我们套他麻袋去!”

  粗暴的手段。

  如果是平时的话,燕绾肯定已经叫人悠着点了。

  但她这会儿却没什么心情劝说了。

  她哑着嗓子说:“我应该跟你说过的,我以前那个贴身丫鬟叫喜乐,因为落水的事情,她不能继续留在燕府之中。然后我给了她一些银钱和一个铺子,又找人给她立了女户。”

  “我对她不好吗?”

  燕绾想不明白。

  不是说和别人比较才显示出来的好,只她替喜乐准备的东西和考虑的事情,她以为那些就已经能体现出她的好了,可在喜乐眼里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对她已经很好了。”

  不止是谢忱,就连玉浓和玉棋都这样说着。

  身为燕绾现在的贴身丫鬟,玉浓和玉棋对于自己的前辈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正是因为这份了解,所以她们才更加的无法理解对方。

  燕绾说:“可是如果我对她已经很好了,那她为什么还要去常如意身边。”

  “她去给常如意当丫鬟了,还说什么要兄妹团聚,但她明知道我有多讨厌常如意的。“

  就连这些来参加齐王妃的宴席,她都是为了常如意而来。

  就想着宴席之后给她套麻袋,好揍她一顿。

  结果喜乐却闷不吭声的去了常如意身边。

  这无异于是一重背叛的。

  “常如意到底哪里好了,为什么他们都要选她而不选我呢?”燕绾不解的看向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