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男人和朋友们正在喝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酒瓶互相碰过，谁说了些调笑话，几人都笑了起来。

  赵之浚把西装已经脱了，留下一件衬衫，解了几颗扣子，随意又懒散。

  周温仍在收拾厨房，又拿了几瓶酒去客厅。

  丈夫的同事笑道：“嫂子，别忙活了，过来一起吃吧。”

  周温笑了笑，“你们先吃，吃高兴，我再收拾一会儿。”

  本来是男人的聚会，她如果参与进来的话，就会显得尴尬了许多。

  说完看了赵之浚一眼，不过他像是没察觉到似的，低头吃菜。

  周温就没看了，转身进了厨房。

  算起来，周温已经和赵之浚结婚十年了。

  时间总是很快，往往是一眨眼。

  其实在她这个年纪，说爱情已经有些脸红了，她已经快三十二岁了。他们也有了自己的的孩子。

  周温把厨房里的垃圾丢到门外，打算下楼的时候一块扔了。

  这些年，她把孩子教育得还不错，一个儿子，是个听话的孩子，但也像是每个到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样，调皮得很。

  但是她在偶尔犯懒的时间仍然忍不住思考自己这一生。

  自己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

  一个全职的家庭主妇，丈夫朝九晚五，常常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一走就是两三个月。

  已经很晚了，夜深似海，在星波里荡漾。

  同事们也已经一一告别，她把他们送到门口。

  回来时发现赵之浚已经睡着了，她又看了醉酒的丈夫一眼，仍然瘫在沙发上，双脸通红，嘴微微张着，还打着鼾。

  她又不得不上前，把他扶起身又架着他到床边，脱掉他的鞋子，让他整个咕噜的翻上床。

  赵之浚还嘟囔了几声，就沉睡了。

  但他是睡着了，周温的工作并没有完。

  桌子上一片狼藉，洗碗、收拾厨房，还要拖一遍屋子。

  做完这一切，周温终于歇了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

  这样的工作她已经做了十年。

  往往身体比脑子更迅速的反应过来，然后迅速的把一切事情都做好。

  周温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生怕吵醒了睡着的丈夫。

  赵之浚还是习惯性的睡觉朝左侧，背对着她，周温每每对着背影，都忍不住像离他近一点，但是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周温叹了口气，还是闭上了眼睛。

  *

  周温第一次见到赵之浚，是在相亲认识的。

  周温是周妈晚来的女儿，所以尤其宝贝，但为了不让她走自己的老路，就恨不得她早点嫁出去。

  当周妈第N次提起这个话题，周温认命了，“妈，行了，我去还不行吗？”

  周妈这才欣慰的笑了。

  然后她在不知年龄，不知长相的情况下就去了相亲现场。

  彼时她二十二岁，青春洋溢的年纪，如昙花一样易逝，也一样美丽。

  他是她约会的第一个对象。

  虽然是相亲，她还是好生打扮了一下，红色长裙，和她的短发气质很搭。口红的颜色和裙子相符，很有魅力，也很有活力，有一种介于成熟和清纯之间的美感，而这正是青春的美丽。在她的观念里，从来女人打扮就不是为了取悦男人，而是取悦自己。

  她曾经追过一个美剧，有一句话特别打动她，大体是：你要清楚，是你打扮在先，而他只是有幸于此，并有机会目睹你的美。

  然后她就看到了坐在咖啡厅里的他。

  白衬衫，黑西裤，戴着斯文的眼镜，低头看报。怎么看都有一种教书先生的气质在。

  她只需看他一眼，便不消再多看。

  举手投足都是清淡、书卷气的感觉，跟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文青差不多。

  周温看着他，心倒是砰砰跳的。

  她的大学时期并没有心动的男生，要么是因为都太过幼稚，要么就是没有接触到。所以她还从未谈过恋爱。偶尔看到校园里成双对的从她面前走过都还挺为自己遗憾的，但到了大四就没有遗憾的时间了，她忙着准备毕业论文，准备往各个学校投简历。

  她的成绩只能算是中上，所以那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已经有了在阑中里当实习生的资格，就被周妈逼着来相亲了。

  阑中是祁市的重点初中，因师资教严而出名。

  但是现在此刻，她又为自己遗憾了，如果早点在大学里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不至于遇见一个像模像样的男生就有点心跳不稳。但她还是上前，在咖啡厅里落了坐，对他伸出手：“你好，我是周温。”

  眼前的男生这才把报纸放下，也伸了一只手出来，回握住，表情很温和，“你好，赵之浚。”

  周温注意到他的袖口有些褶皱，猜想他是不常穿衬衫，可能是为了某些场合才不得已穿稍微正式的衣服。

  那应该是个随性的人。

  周温胡乱猜想，却也不急着求证，因为此刻，她想慢慢了解他也是真的。

  于是她笑了，问他：“喝点什么？”

  他微微一笑，“拿铁就好。”

  周温唤来服务生，点了两杯拿铁。

  然后装作随意的拉开话匣子，“你不喜欢苦的吗？”

  他也接了话：“太苦了不行，太甜了也不行，拿铁刚刚好。”

  这和周温倒是不谋而合，不喜欢太苦，也不喜欢太甜，腻得慌，就这样适适中中，刚刚好。

  于是她笑了，“同道中人。”

  后来说了一些家常，周温性子活泼，赵之浚又温温和和的，所以这咖啡喝得还挺乐在其中。

  看时间差不多了，周温主动掐断了话头，“赵先生，下次还有时间吗？再找时间聊聊。”

  任谁都能知道这是主动提出更进一步，对这次相亲很满意的意思了。

  他们相处的很随和，一点也不俗套，没有一开始就侧面打听有无车房，有无存款。

  气氛也很是到位，你一句我一句的，也不冷场。

  面前的人笑了一下，周温才知道这样的话自己说出口显得有些心浮气躁，像是真的十分饥渴似的。

  然后听到赵之浚说了一句：“下次见，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