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出战
作者:青滢      更新:2022-05-10 17:22      字数:7486
  六十、出战

  永平失陷的消息在正月初六传到京师,正如顺义赵知县呈文中转述杨铭的说法,永平参将杨春被皇太极招降,正月初四日清晨,杨春暗中接应后金军进入城内,被兵备副使郑国昌察觉,郑国昌急令生员们将杨春击杀。

  郑国昌,号天符,陕西邠州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曾任山西参政,崇祯元年以按察使身份治兵永平。杀死叛将杨春后,郑国昌率部拼死抵抗后金军的进攻,但为时已晚,很快,北楼火起,城遂破。郑国昌策马亲冒矢石,力战不止,手下部将见事已无济,劝其出逃,郑国昌厉叱之,回公署穿戴整齐西向再拜曰:“臣力竭,臣罪不可赎矣。”亲见夫人子女阖门缢死,乃从容自尽,并命下人举火焚之。

  永平城破之时,知县张凤奇尽出所有,散发给下人及舆隶,遣散众人后乃咽药而殁,其夫人及子女亦阖门自缢而死。

  时任永平道下中军都司的程应琦,山阴县人,史称其“沉毅英发,有应变才”,清军进城时,程应琦率众挺戈巷战至筋疲力尽,最后拔刀自刎,力竭未能割断颈部,犹喝令家丁帮助断颈,众皆不忍,纷纷跪倒涕泣劝慰,程应琦竖发裂眦,拼尽全力再次自刎身亡。

  与程应琦并肩作战至最后时刻的还有卢龙卫人焦庆延,曾任居庸参将,永平陷落时恰好赋闲在家,他毅然持械登城,手持长矛血战到底,死锋镝下。史称其“操守廉介,为官清正”,在任三屯副总兵时曾自己买田耕种侍奉母亲,极尽孝道,人称“廉孝将军”。兵备道张春曾称赞他说:“武将若庆延,何愁不得将士心耶!”焦庆延死后,尸骨不存,其妻韩氏即欲同死,家人力劝止之。后来韩氏搬出城外,远匿山庄独居,守节二十余年后故去,终与丈夫的木牌位合葬在一起。

  同为捍卫家乡力战不屈的卢龙人韩原洞,字开之,“诗文有奇气”,少为诸生时尝慷慨悲歌,慕古人以身殉国之义。后金兵入城时,他力捍危城,置《忠国论》于怀中赴战而死。城守中军房应祥,号泰寰,亦是永平本地人,清军攻城时在城东驻守,率所部堵陴血战,冒矢石死。吕鸣云,山海卫人,扬武营中军,战死。杨廷栋,山海卫百户,扬武营千总,奋击而死。

  卢龙教谕赵允植,辽阳人,城破之时,与妻钦氏暨女同死,史称其“品行端方,勤于训士,其诱诲启迪,必以忠孝行谊为先”。唐之靖,浙江绍兴府山阴县人,举人出身,崇祯元年赴永平出任武举科正,在力战无望后先令举家自焚,嘱咐左右曰:“吾死之后,亦焚吾尸”,言毕,更衣西向,再拜自缢。推官罗成功(或作虞成功),高要人,举人,亦慷慨尽节,视死如归。

  在永平保卫战中力战不屈而死的还有东胜卫指挥张国翰、中书舍人廖汝钦、守备赵国忠、忠武营千总牛星耀、仇耀光、城守千总卜小峰、梁壮威、胡承祚、张学闵、石可玩、生员冯继京及其兄弟冯联京、周祚新、罗世杰及兄弟四人、胡登龙及儿子胡光奎、田种、王子福、元侄、土隽、李光春、丁应抡、李文灿、胡起鸿、刘可廷、武生张鸿鸾、医官陆橘、郡民李应阳、张俊、郭重光、张宗仁、张礼、李大敬、张尚义、傅守望等人。

  当然,肉袒迎降者亦不乏其人。永平城破之时,废将孟乔芳、户部员外郎陈此心、同知张万寿、诸生宋应元率先投降,兵备道白养粹、卢龙知县张养初、行人崔及第、户部主事白养元、副将杨文魁、游击杨声远等人俱降。

  建极殿居中向后的平台后左门里,群臣肃立,气氛凝重,崇祯天子在此召集阁臣韩爌、李标、成基命、孙承宗、何如宠、钱象坤、周廷儒、吏部尚书王永光、户部尚书毕自严、礼部尚书李腾芳、兵部尚书梁廷栋、刑部尚书韩继思、工部尚书南居益等人御前商议军事对策。

  “永平失守,迁安、滦州、临榆、昌黎、抚宁、乐亭各城皆汲汲可危,众聊何以为策?”端坐御案之后的崇祯天子冷峻的声音难掩疲惫,自后金入犯的这两个多月来,他宵衣旰食,日夜操劳,身体的疲累已经到了极限。

  大殿里一阵沉默,众人的目光都看向立于群臣排头的首辅韩爌和次辅李标,此时韩爌离职的趋势已经很明显了,他自己也已上疏称病请辞,但如此军国大事,皇帝既然发问,作为仍在任的首辅,韩爌自是不能装聋作哑。

  思忖再三,他正待开口对答,却见身旁的次辅李标出列答道:“陛下,自上月永定门外一战失利,京畿各处之兵不下十万,皆缩守城内,不敢出战,是以虏兵益为猖厥,狼奔猪突,集兵各处犯扰而无后顾之忧。依臣见,亟需整军出战,方能掌握主动,而不致困以待攻。”

  韩爌一旦离职,这首辅的位子就是李标的,是以崇祯发问,韩爌一时未能遽答,李标只好站出来表明姿态。

  崇祯微微颔首。自满桂和申甫兵败后,明军便畏敌如虎,龟缩城内不敢出战,任凭后金军在京畿四处纵横劫掠,虽说是避其锋芒,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没有野战力量能与敌军正面对抗,而一味地困守城池被动挨打,那岂不是敌军想在境内待多久就待多久,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李卿此言甚善,只是各处兵力皆以守城为务,防守尚且不足,又有何人能领军出战?”崇祯向两侧侍立的大臣巡视一周,目光落到兵部右侍郎刘之纶身上。

  这刘之纶原是个翰林御史,四川宜宾沙溪人,早年为诸生时,正值天启元年的“奢安之乱”,即四川永宁(今叙永)宣抚司奢崇明及贵州水西(今大方一带)宣慰司安位叔父安邦彦发动的叛乱,面对叛军来攻城,他登城鸣鼓,带领乡人防守,前后历时五个月,在实践中学习和掌握了一些军事知识,其作战方略颇为蜀人所称道。

  崇祯元年刘之纶考中进士,授庶吉士,入翰林院,在此期间结识了同年进士金声,二人成为莫逆之交,互相砥励研究边防军事,翼图为国效力。崇祯二年己巳之变,后金军入塞,他和金声将自称身怀绝技的游民申甫推荐给崇祯,崇祯召见申甫后,立即授予其京营副总兵之职,同时授金声以御史衔参军,授刘之纶协理戎政兵部右侍郎。

  满桂在永定门外兵败后,申甫临危受命,带领七八千临时召募拼凑的人马出城夜袭后金军,兵败身死,数千人引颈受刃,因此朝中大臣对于刘之纶和金声多有指责,说他们不懂军事,所荐非人。刘之纶不胜悲愤,屡次自请带兵出城作战,先是请带京营兵出战,朝廷不许,又请带关外川兵,又不许,他便自己召募了几千兵马,又收拢了几千零杂的勤王军,拼凑了一二万人,衣甲兵器粮草马匹一时都没有着落,刘之纶向崇祯寻求支持,崇祯勉力给他拨了一半的军费,剩下的费用由他自己到处借钱筹措解决。

  “臣愿领军出战!”刘之纶从群臣中挺身而出,向崇祯慨然长揖,“臣所募之兵万余人,虽属草创,但将士一心,同仇敌忾,愿为陛下效死杀虏!”

  他说的这话还真不算吹牛,在历史上,他领军出战,虽然战绩不大,但面对强悍的后金军,他的兵不降不退、不散不溃,和敌人死扛到底,他本人也战死疆场,兑现了他忠君报国的诺言。

  “臣此番出城作战,不灭虏军,誓不还入京师之门!”刘之纶这是准备拼了性命,没打算回来了。

  “只是臣兵初募,训练器械皆有不足,请陛下拨京营兵一千以为劲锐,随臣兵一起出战,俾能大收杀虏之效。”

  刘之纶的意思,他的兵跟后金军死磕拼消耗是可以的,但要真起到杀敌的效果,还是需要有正规野战力量的参与。

  听闻刘之纶的一番慷慨激扬之语,崇祯微微点头,以示赞许,只是这调拨京营之兵随行作战,他还一时拿不定主意。

  “陛下,京营之兵不可轻动!”兵部尚书梁廷栋出列奏道,“时下建奴大军初退,京畿四处皆有虏兵哨骑觊觎,若虏军去而复来,京师防卫务须周全。”

  他这话倒也并非无理,皇太极率军在北京城外四处转悠,去而复来也不止一次了。上月廿九日后金军再次兵临北京,进攻广渠门,还动用了大炮,若非杨铭雷法退敌,一旦敌军登城,恐怕就要进行巷战肉搏了,是以京营的军队确实不能轻率调拨出去。

  崇祯帝正犹豫两难之间,老成持重的孙承宗咳嗽一声,从大臣队列中走出,躬身奏道:

  “皇上,老臣以为,出战之事可急可缓。”

  “若缓,四川石柱总兵秦良玉所率数千白杆兵正赶来京师勤王,可待白杆军到达后,与京师诸军一同出战。”

  听闻孙承宗说到秦良玉之名,崇祯不禁脸色一动,殿中群臣也一阵交头低语之声。

  这秦良玉是明末的一名奇女子,她生于万历十二年(1584年),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十一岁时嫁到石砫宣抚使马千乘家。按现代人的标准来看,十一岁出嫁似乎不可能,但明代的童媳风俗,将未成年的女孩接到夫家抚养,待其长大后成婚是普遍现象。

  秦良玉的生年,根据《乾隆石砫厅志》,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秦良玉去世时75岁,一种是65岁,对应的生年是1574年和1584年。国内一些历史学者均采用了75岁去世的说法,即秦良玉出生于1574年,但这很可能是有误的,别的不说,就只说出嫁年龄,若1574年生,1595年嫁到马千乘家,21岁才出嫁在明代显然是太晚了。

  万历四十八年,朝鲜使臣黄中允在通州曾遇到秦良玉一行,其《西征日录》对秦良玉的外貌装束有比较细致的描写:

  是日行至曹庄,遇马门秦氏,体甚肥大,网巾、靴子、袍带一依男子。能文墨,熟兵书,马上用八十斤双剑,年可三十五六许,吹角打鼓乘轿而气势颇壮。厥夫马姓云者已死,厥子年十六,其母姊兄弟并领各队。凡女兵四十余名,着战笠,穿战服,黑靴红衣,跨马驰突,不啻男子骁健者。凡战阵器械俱以车运。其初自四川募精兵七千往征辽贼,盖其自奋,非朝廷命也。

  另一位朝鲜使臣李廷龟虽然没有亲眼见到秦良玉,但也在明朝官员那里打听到了有关秦良玉母子的一些消息,记录在《庚申燕行录》中:

  四川女将军宣抚使司掌印女官秦氏上本,自募领手下兵三千赴辽讨贼,兵部奖谕其弟秦明屏、其子马祥麟,并格外加衘,激劝忠勇云。闻秦氏能使五百斤大刀,其子祥麟,年今十六岁。

  黄中允所记的“年可三十五六许”是十分重要的信息,毕竟他是亲眼见过秦良玉的,可信度很大。如果秦良玉是1574年生人,那么这个时候大概是四十五六岁,不但与黄的记载相悖,而且三十二岁左右才生育独子马祥麟,也不太合理。此外,明廷对于土司管理很严格,对土司应袭人员的档案管理很缜密,三年一造册。既然转述于明廷官员之口,那么作为石砫土司应袭舍人的马祥麟的年龄应该也是可信的。

  是以秦良玉的生年应为1584年,即万历十二年,而非1574年。

  天启元年(1621年),努尔哈赤趁明朝辽东经略熊廷弼去职,巡抚袁应泰举措失当的机会,于是年三月进攻沈阳,秦良玉遣其兄弟秦民屏、秦邦屏率4000四川白杆兵,与戚继光之侄戚金所率的3000浙江戚家军一起组成援辽大军,在总兵陈策、童仲揆等人统领下,推进到浑河,欲与沈阳城内的明军一起对后金军进行前后夹击。

  《明史》载秦良玉部久经沙场,战无不胜,“驭下严峻”,所部号称白杆兵,“素为远近所惮”。这支川兵战力强悍,装备川东少数民族特有的利剑大刀和锋利的长柄竹矛,身披铁甲外又再套一层厚棉,刀、箭不入,军容壮整,意气昂然。

  可是沈阳城仅一天就被后金攻破,明军夹击后金军的计划落空,城破消息传来,统帅陈策下令撤退,川军诸将激动地说:“我辈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为!”于是,明兵分为两营,四川石柱都司佥书秦邦屏、四川永宁参将周敦吉率川军先渡浑河,在桥北立营;童仲揆、陈策及副将戚金、参将张明世统浙兵三千在桥南立营,七千明军和一万以上的后金军在浑河边展开了一场硬碰硬的血战。

  努尔哈赤指挥八旗骁骑对明军冲锋攻击,数冲不胜。白杆兵虽人数少于八旗,却都殊不畏死,战阵严整,使用的又是上带长刃下配有铁环的奇怪兵器,殊异平时明军,使八旗军极不习惯,打头的精锐红巴甲喇军经恶战被击败,当即退却下来,八旗军上下震惊!

  骑兵不敌,努尔哈赤急以“后军往助”(《清太祖实录》卷7),川兵也不畏生死寸土不让,据《全边略记》和《山中闻见录》的记载,白杆兵连续击退八旗强劲的步骑猛攻,挟攻占沈阳胜利余威的八旗劲旅,竟在四川步兵抗击下“死于枪弩者数千人”,后继骑兵也被打得“纷纷坠马”,参领西佛先、佐领席尔泰、格朗相继阵亡。

  努尔哈赤对白杆兵没有办法,冷兵器无法取胜,他便想到了热兵器,由其女婿、投降后金的明将李永芳找到被俘的明军炮手,亲自解开捆绑,人赏千金,调用大炮来攻击川军。白杆兵的长枪阵在大炮面前被撕裂,阵地里血肉横飞,经过激烈交锋,川军几乎全部牺牲,周敦吉、秦邦屏及参将吴文杰、守备雷安民等皆力战而死,周世禄从西北逸出,邓起龙、袁见龙夺桥西奔,带领残军撤入浙营,继续坚持作战。

  浙江来的三千戚家兵布阵于浑河南岸五里外,列置战车枪炮,掘壕安营,用秫秸为栅,外涂泥巴。后金军消灭江北川兵后,迅速渡河将浙兵包围数匝,努尔哈赤深感川兵之劲厉,再三告诫刚刚惨胜的八旗兵“勿轻敌”,并故意强调“仲癸所将皆川兵”以警醒部下。

  明总兵陈策、童仲揆、张明世、戚金等将领沉着应战,誓与敌人一决生死。明军以火器射击,杀伤相枕,火药用尽,两军便开始短兵相接,战斗极为激烈,双方战至夜幕降临,一度胜负未分。但后金增援部队加入,万矢齐发,明军最终溃败,陈策、童仲揆、戚金、张名世及都司袁见龙、邓起龙等一并战死。后金方面先后损失雅巴海、布哈、孙扎钦、巴彦、雅木布里、席尔泰、郎格、敦布达哈、木布、禄汪格等战将。

  清代学者魏源感慨浑河之战曰:“是役,明以万余人当我数万众,虽力屈而覆,为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

  而明朝方面的《明熹宗实录》称之为“凛凛有生气”,“时咸壮之”,尤其是秦良玉的川东土司兵抗击数倍强敌的壮烈表现,极其令人敬仰,兵部尚书张鹤鸣评说此战曰:“浑河血战,首功数千,实石柱、酉阳二土司功。”

  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也引起当时朝鲜人的极大关注,时任满浦佥使的郑忠信向李朝报告说:“虏中言守城之善莫如清河,野战之壮莫如黑山(即浑河)。”《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也赞道:“虏之死伤亦相当,虏至今胆寒。”

  而根据后金自己的史书,八旗所部在此一战确实受到了极其沉重的打击和伤亡,尤其是红甲喇军、白旗军甚至连努尔哈赤最精锐的黄旗军都曾在坚强的川军面前败下阵来,八旗军多名将领甚至在激战中被明军活捉。

  为了稳定军心士气,努尔哈赤还在战后专门举行了祭奠后金军将士亡灵的大会,根据《满文老档》之太祖卷十九里的记录,努尔哈赤对浑河北岸八旗步兵败于川东土司兵之事极为愤恨,追查革去了参将拜音达里、游击伊郎阿之职,主要罪状就是与川兵相遇时“不战而败走”,批评雅松“率吾常胜之军,望风而走,以失锐气”。(《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三)

  秦良玉之父秦葵是明朝贡生,她自幼接受良好的儒家教育熏陶,从小便与其兄秦邦屏和弟弟秦民屏一起读典籍,学骑射。比起兄弟来,秦良玉秉赋超群,文翰得风流,兵剑谙神韵,其父秦葵曾叹息说:“可惜孩儿你是女流,否则,日后定能封侯夺冠。”秦良玉慷慨朗言:“倘使女儿得掌兵柄,应不输平阳公主(唐高祖李渊之女)和冼夫人(隋朝时岭南的少数民族首领)。”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五月,土司杨应龙发动播州叛乱,在云贵地区烧杀抢掠,时叛时降,出尔反尔,明廷多次对其招安无效,遂于该年末任命李化龙为四川巡抚,总督川、贵、湖广军务,对杨应龙进行征讨。

  秦良玉的丈夫石柱土司马千乘是汉朝“马革裹尸”的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作为地方土司,马千乘以三千石柱兵从征,跟随李化龙讨伐叛军。秦良玉统精卒五百人,自备军粮马匹,与副将周国柱一起在邓坎(今贵州凤岗)扼守险地,持弓援剑杀贼,李化龙对此大为叹异,命人打造一面银牌赠与时年十六岁的秦姑娘,上镌“女中丈夫”四个大字,以示表彰。

  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秦良玉丈夫马千乘因得罪了万历帝派来的监税太监丘乘云,被逮捕入狱,活活折磨而死,二十八岁的秦良玉一下子变成孤儿寡母,她大义为重,接替亡夫的石柱土司之职,继续为朝廷效力。

  浑河之战后,秦良玉亲率白杆兵3000人驻守山海关,天启帝下诏赏其二品官服,并封为诰命夫人,授其子马祥麟为指挥使。

  其后永宁土司奢崇明叛乱,秦良玉和其弟秦民屏回乡平叛。天启二年(1622年),奢崇明包围成都,秦良玉奉四川巡抚朱燮元令前往征讨,率军长驱直入,解了成都之围。奢崇明败走后,她率秦民屏攻克二郎关、佛图关,收复重庆,朝廷于是授命她为都督佥事、总兵官,授马祥麟为宣慰使,秦民屏为副总兵。之后,她又收复红崖墩、观音寺、青山墩等叛军重要据点,奢崇明兵败自杀。

  崇祯七年(1634年),张献忠在四川作乱,攻陷夔州,秦良玉率军赶到,张献忠不战而走,她率军追赶,与马祥麟前后夹击,迫使其退走湖广,而后张献忠接受朝廷招安。

  崇祯十三年(1640年),张献忠联合罗汝才再度造反,罗汝才率兵攻打夔州,秦良玉的白杆兵夺其帅旗,大败之。

  张献忠屠四川,但唯独不敢进犯秦良玉镇守的石柱,而小小的石柱,也因此收留保护了外来避难的十几万难民。

  甲申国变后,清军攻占北京,大举南侵,时秦良玉年已六十三岁,她毅然接受隆武政权赐封太子太保、忠贞侯封号以及“太子太保总镇关防”官印,继续高举扶明抗清的旗帜,准备前往福建抗清作战,却因郑芝龙叛变,隆武帝被俘而未能成行。永历二年(1648年),西南的永历皇帝派人加封她为太子太傅,授“四川招讨使”,时年六十五岁的秦良玉检阅白杆军,准备出征抗清,却在阅兵的马背上因病倒地,不日去世。

  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正史中以女身而列入将相传的,唯有秦良玉一人!

  孙承宗待殿中群臣低语之声渐没,又缓缓说道:

  “又则,尚可待祖大寿之关宁大军再次进关,与京师勤王之军对敌虏两面夹击。”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不禁一凛。

  崇祯二年十二月初一日,袁崇焕被捕入狱,十二月初四日祖大寿带领一万五千关宁军逃离战场,孙承宗急遣都司贾登科携带自己的手书慰谕祖大寿,又令游击石柱国驰抚诸军。贾登科追上祖大寿的时候,祖大寿军还没有出山海关,他对贾登科发了一通怨言,继续领军逃离。石柱国追上后,祖大寿手下将士持弓刀相向,哭诉一通后,再次逃走。后来孙承宗于十二月十四日亲至山海关,携了崇祯的圣旨以及兵部派人送到的袁崇焕手书,才将祖大寿安抚下来。

  现在祖大寿又是要粮又是要饷,向朝廷提各种条件,才肯进关再战,关宁军尾大不掉的情状已是初显端倪了。

  孙承宗见崇祯面色沉重,知道皇上对祖大寿临阵脱逃仍然心存不满,便不再说关宁军的事。

  “出战若急,依臣之见,顺义兵可用!”他捊了捊胡子,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