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苒苒自然是不知道老冯心里在想什么的，她这会儿只是有些奇怪，老冯似乎跟自己那天在店门口看到的不一样了。

  这个不一样……总让她觉得有点奇怪。

  “那个……我们是不是误会……”

  温苒苒刚开口，便看见老冯“蹭——”一声站了起来。

  “姑娘如果是替官府来当说客的，那么恕我无能为力，我那店本身已经要倒闭了，现在清仓贱卖，不过也是……”

  老冯说到这，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颤颤巍巍补充了后半句。

  “也是想让百姓们有条活路……不知道哪里触怒了官府，还请恕罪！”

  老冯老老实实站了起来，眼神正直而严肃。

  温苒苒这才反应过来，同时隐秘地抽了抽嘴角。

  先前的那些岁月里，成都府人民到底是受着什么样的压迫，才能让老冯在几年后的今天，还有这样的想法。

  “冯老板，我是真心想将你的店盘下来的！我并不是官府的人，只是跟我们的太守大人旧年时候有些交情，所以才前来一问！”

  温苒苒语气平和，“冯老板能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仍然做此壮士断腕的举动，为百姓谋一条生路，是我等敬佩之人！我怎么会怪您！”

  冯老板这才坐了下来，半信半疑地看着温苒苒。

  “真的？”

  “真的！”

  “哎……不瞒您说……”

  老冯叹了口气，看着温苒苒道，“我跟着广济号的老东家一辈子，才拼下了这现在的家业，但是无奈大少爷是个二世祖，天天逗鸟斗蛐蛐，在花街柳巷转悠，偌大的家业几乎要败光了不说，临了了，人还染了病，没挺过去……”

  说到动情处，老冯也是满眼泪水，看着温苒苒。

  “我手里攥着这铺子，又不是自己的，只是个空壳子，堪堪维持着铺子不落败，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为伙计们把工钱发够罢了！姑娘给的价钱我看过了，很是公道，我也没什么好说，只求能让我老冯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了此残生罢了！”

  温苒苒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到底也是叹了一口气。

  “但是，我老冯有个不情之请，我知道，在这现如今官府的强压下很难……但是我也是厚着脸皮没办法了！”

  温苒苒目光平和地看着对方。

  “您说便是！”

  “姑娘接手之后，这铺子的米价……能不能……维持原样？”

  老冯几乎是希冀地看着温苒苒，恳求道。

  “姑娘是官府的人，跟官府应该有些交集，就算是真的卖……这个价钱，估计也没有人会说什么？我知道我不该拦着姑娘的发财路，但是现如今是灾年，这两天来买米的人，好多都是已经饿了几天的，母亲没有奶水，连带着襁褓里的孩子也……我年纪大了心软，实在是……”

  老冯絮絮叨叨了一堆，让温苒苒有些错愕。

  面前的老人似乎实在是苦楚太久了，似乎是什么事情戳动了他的心弦一般，冲着温苒苒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温苒苒沉默地听着，面上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

  老冯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也见过了太多。

  但是，真真切切从百姓嘴里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温苒苒的心中仍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姑娘大慈大悲，一看就是有好心肠的人！店里现如今还有三万担米，我昨日只是试卖，都是按进价进回来的，卖原价对于姑娘来说绝对不亏的……求求姑娘了……”

  温苒苒木然坐着，看着老冯。

  面前的老冯一袭灰色长衫，仍然洗得发白，身形瘦削，目光却是灼灼的。

  这样的人，应当是个一生都无比要强的人。

  但是也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绝对要强的人，却跟温苒

  苒首次低了头。

  温苒苒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