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

  佛堂清幽鲜有人往来，地处在侯府承安阁后处往拱形门而入，曲径通幽处，有香烟袅袅。

  进入佛堂内，老夫人虔诚跪在垫子上手中拨动佛珠，桌上供奉着菩萨，上面的香火旺盛，盘碟中的斋果鲜嫩，瞧着都是当日新换下来的。

  屋子里熏香环绕，阜嬷嬷跪在老夫人身后垫子上敲打着木鱼，闭上眼睛神情安详。

  佛堂外站着两个丫鬟玉兰和映月，全都是老夫人近身伺候的奴婢，知晓老夫人喜静，从不轻易进房打扰。

  长廊上，一行人急匆匆往佛堂赶去，姚氏特意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裙，头上发髻只别着一支银霜玉簪，连胭脂都未涂抹，整个人寡淡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她心中怒火中烧，眉眼冷冽往前走去，身后的姜璃被嬷嬷拉着往前跟上去，她心下疑惑不解。

  “诶，娘亲，为何咱们要来佛堂打扰祖母清幽，祖母一向不许人轻易去佛堂的。”

  姚氏回头看了眼女儿，一副天真的模样，她平素不大瞧得上眼，只觉得聒噪闹腾。

  姜璃身边的奶嬷嬷瞧着夫人这神色，立马揪着小姐的衣袖，暗暗朝她使眼色，不让她再多嘴一句惹得夫人不高兴。

  姜璃撇撇嘴，娘亲总是这样，一点也不疼她。

  姚氏眸色微冷，但却走到姜璃面前弯下腰伸手轻轻将姜璃鬓角边的碎发理了理。

  “璃儿，你爹做了对不住咱们娘俩的事，咱们一定要去你祖母那里讨个公道，否则就有人来跟你抢爹抢这些漂亮衣服和你最喜欢的马蹄糕了。”

  “漂亮衣服，马蹄糕！娘亲，那咱们快去找祖母，璃儿不想有人跟璃儿抢东西，那些都是璃儿的。”

  姜璃年纪不大，但从小受姚氏生身母亲的言传身教下，多多少少还是像姚氏的贪婪性子。

  姚氏摸了摸姜璃的脸蛋，勾唇一笑，眼神暗晦不明。

  “璃儿放心，属于咱们娘俩的，谁也别想夺走。”

  侯府表面上是老侯爷做主，实际上老夫人才是点头应事之人。

  姚氏在侯府十年，早已深知侯府底细，老夫人并不待见她，但也未必在此事上不会帮她。

  巧莲自奉郡主之命将二爷一事告知别枝后，趁她们不注意偷偷来到佛堂外。

  看守佛堂的两个老夫人跟前长脸的丫鬟玉兰和映月见到巧莲，还有些讶异。

  玉兰与巧莲倒也是熟识，一见到她来，往后瞧了瞧，没看到什么人，才亲亲热热拉着她的手站到一边来。

  “好妹妹，你今儿怎么得空过来？可是郡主殿下有什么吩咐？”

  映月性子恬静不喜与人亲近，但还是朝巧莲微微一笑，便规矩站在原地。

  巧莲回以一笑，这才将所见所闻一一朝玉兰仔细说来，还提到从郡主那里偷听得来二爷在京郊城外养外室的事。

  这可让玉兰与映月大大吃惊，脸色登时就变得极为复杂。

  玉兰铁定是要将这事告知于老夫人，伸手拍了拍巧莲的手背，四下张望一番。

  “好妹妹，我定会将这事告知于老夫人，你且回去，出来这么会儿，别让郡主殿下察觉才是。”

  巧莲点点头，虽说老夫人派她去郡主身边没有恶意，但郡主殿下是个傲性子，怎会容得身边有二心之人。

  “是，那就劳烦二位姐姐，妹妹且去一步。”

  “快去吧。”

  玉兰与映月相视一眼，两人相识多年极为默契，映月晓得玉兰的心思，便转身进到厢房内。

  巧莲刚出了拱形门，便听不远处长廊有声响，赶紧悄悄躲到草丛间低下身往小道而去。

  姚氏一走到拱形门前，就转身附耳与姜璃说了一番话，话完使劲掐了一把女儿的手臂。

  隔着衣袖都能感受到疼痛倾袭，小姜璃清澈如水的眼眸里委屈得含着盈盈泪花，流落到脸颊边小嘴撅的老高。

  “呜呜呜……娘亲，璃儿疼……”

  一旁的奶嬷嬷不舍，想过去哄哄姜璃，被姚氏一个眸色瞥过，吓得脸色煞白手足无措。

  姚氏这才拉着小姜璃一起往佛堂而去，清秀的眉眼故作愁苦忧虑，微微抿唇一副伤痛欲绝之势。

  “玉兰姑娘。”

  玉兰一见二夫人带着璃小姐过来了，走下台阶得体大方行礼，开口道。

  “见过二夫人，璃小姐。”

  “呜呜，本小姐要见祖母，祖母，孙女与娘亲受了欺负，爹爹不要我们了，祖母，您快出来，祖母……”

  “璃小姐，这……您不能进去……”

  “我不管，本小姐今日就是要找祖母，祖母。爹爹在外给璃儿和哥哥找小娘了，这小娘还是烟柳贱婢，实在有辱侯府清名，祖母，您听到孙女的……”

  姜璃在房外大吵大闹，还一副要闯进去找老夫人主持公道的霸道模样，姚氏在一旁哭哭啼啼倍受委屈无力劝阻的柔弱不能自理模样。

  玉兰小心翼翼拦着姜璃小姐，既怕让小姐闯进去胡闹，老夫人会怪罪于她，又怕不小心伤到这莽撞冲动的姜璃小姐。

  “小姐，璃小姐，您别为难奴婢，老夫人还未诵经完，是无论如何不能去打扰的。您在此等候，奴婢去替您禀报老夫人，得老夫人允许，您和二夫人再一起进去，您看可以吗？”

  姜璃本就是听娘亲的吩咐才在门口又哭又闹，她可不敢得罪祖母，她最怕的人就是祖母。

  她偷偷看向身侧的娘亲，见娘亲微微点头，她才静了下来，故作不情不愿开口。

  “行吧，那你快去禀报祖母。”

  玉兰听着松了口气，这二房的人她可是最怕，太胡搅盲缠不知礼数，哪有生为世家小姐还如此放肆在佛堂老祖母面前大吵大闹，简直不知所谓。

  也是二夫人出身粗鄙，实在上不了台面，教出的子嗣皆粗俗不识礼数，也真是辱没侯府名声。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阜嬷嬷扶着老夫人走了出来，就见老夫人满脸凝结冰霜，一副毫不掩饰的不喜厌恶神色。

  “放肆！佛堂清净之地，怎容得你们如此胡闹。”

  姜璃一见祖母神色凌厉，立马躲到奶嬷嬷身后去，低着头不敢瞧去，心里暗暗慌乱。

  姚氏一见老夫人出来了，心中暗喜。

  这老夫人无论如何都不愿在诵经时离开佛堂，这十年来哪怕是老姐妹的邀宴都未曾动容过。

  今日她不过派璃儿这么一闹，老夫人便出来了，果然侯府名声才是老夫人心下最为在意之事。

  那么，她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她拿起手中帕子擦了擦眼角边的泪珠，一双素来爱算计的眼眸里含着朦胧泪花，吸了吸鼻尖，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妇人模样。

  “娘，您可一定要为媳妇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