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使眼色给莫贵妃，慈祥的眉眼微微含着复杂，正瞧这时宫女进来端茶，皇上借势开口。

  “母后，怎的好好的就咳起来了，是不是昨夜歇着半夜吹了风感染风寒，要不朕立即传太医过来给您瞧一瞧？来人，将茶给母后送去。”

  “是，皇上。”

  宫女将茶递给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拿起帕巾捂住嘴唇擦了擦，从宫女手中接过茶，将帕巾放到木盘子上。

  优雅饮了一口，轻轻叹气摇头自嘲一笑道。

  “皇儿啊，不必费心请太医来，母后身子骨可经不起太医折腾了，那药苦。说来也好笑，年轻时候是万般不怕苦，现在老了，竟还像起孩童来，嘴里就怕苦滋味。”

  莫贵妃听着太后娘娘的话，她是深知这个姑母不是什么泥菩萨，年轻时候就傲骨不服输，在宫里能混成这般地位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精。

  跟皇上这般卖老，定是不满意涵瑜这丫头和南王府世子的婚事。

  她那般老谋深算的，除了心疼自己女儿安平长公主，也就是对清欢郡主有几分真心罢了。

  看来，在涵瑜丫头身上，太后姑母也是有打算的。

  若是她猜的不错，太后这老妖精，是要把涵瑜许配给四皇子，纵使讨厌皇后，但能广撒网，让莫家在朝堂不衰败下去，若是四皇子是最后的储君，太后也一样不亏。

  还真是好一盘如意算盘。

  皇上想来母后这番话也不是那么简单，这是不同意南宁珏与莫涵瑜的婚事。

  他看了一眼莫贵妃，莫贵妃回以一笑，他抿唇开口道。

  “母后，这病了就该吃药，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得长命百岁，看看咱们姜国的盛世王朝。这要是怕苦，朕届时让太医在药里给你加一些中和苦味的药材，或是让宫女们给你送一盘蜜饯配着，如何？”

  太后娘娘见皇上这是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执意要将南世子与涵瑜搭在一起。

  她也是该思虑到，皇上当年如此，如今怕是早对莫府心生忌讳。

  若是让手握兵权的莫府与南王府那个空有虚名的王府结亲，确实是免除后患。

  她思索之际，最后将茶放回桌面上，眨眼间收了收心思。

  现下，皇上主意已定，她是改变不了了，只是如此，那笙儿就必须留在皇宫中，看来甄妃与公主之事，得赶在和亲使团到来之际提前安排来。

  “皇儿言之有理，但哀家也并无不适，若真老骨头抱恙了，那自是得请太医院的太医辛苦一趟了。皇儿政事繁忙，那就先去忙吧。涵瑜那丫头有福气，能让皇上赐婚，这事就听皇上的。”

  莫贵妃一愣，刚拿起葡萄不小心一松手掉到地面上滚了出去，身边的宫女赶紧弯下腰拾起来。

  “爱妃这是？”

  皇上听到太后娘娘的赞同，心里也松了口气，说来他对南王府与莫府结亲，思前想后都觉得是极为合适。

  他原先怕母后会有异议，但说出来一番母后能如此妥协，他却觉得有些亏欠莫府了。

  莫贵妃见皇上如此一问，看向自己的眉眼间有些不喜，赶紧站起身行礼。

  “臣妾这是听到……听到这桩金玉良缘的大喜事，太过欢喜了。说来，臣妾也是看着涵瑜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能有如此良缘，实在是喜事，臣妾这是高兴的呀。”

  皇上听完莫贵妃这番话，脸上神情才转为柔和，勾唇一笑。

  “你们都满意就好。朕想着涵瑜毕竟是母后与爱妃疼爱的好孩子，这事还是得来与你们商讨一番。你们都觉得满意，那便是极好的，也是这两孩子的福缘。

  那朕即刻颁布圣旨，让南王府下聘去莫府。”

  待皇上欢欢喜喜离去后，殿内两人全都脸色一变，太后娘娘沉下脸，倚在摇塌上，满脸不悦。

  莫贵妃却是在烦清欢郡主一早去皇上面前提火灾，让大理寺去彻查郡主府火灾的事情。

  这事她们没有提前跟清欢郡主商量，如今却是有些不厚道，以清欢郡主那丫头的脾气，恐怕不好解决。

  但总归有太后姑母在，清欢郡主再生气，也不会跟太后姑母生气。

  就是涵瑜这婚事，太后姑母怎么变主意变得这么快？

  “母后，您分明是不情愿涵瑜与南世子爷的婚事，怎么却又在皇上面前改口了？莫非，您是觉得南宁珏那孩子不错，涵瑜托付于他，还真合适不成？”

  太后娘娘嗤笑一声，眼眸满是不屑。

  倚在摇塌上的手又下了一些，让身子躺得更从容优雅一些。

  “那南王府就是昨日黄花，南世子爷也是徒有其表，如何配得上咱们莫府的嫡女。只不过，皇上既然都那么说了，纵然是哀家，也不能落了他的脸面。

  要知道，仰人鼻息，就得在人手底下伏低做小。

  咱们莫府有我们撑着呢，那南王府可不敢对涵瑜丫头不好。”

  莫贵妃面上笑着点点头附和，心下却并非如此，这太后姑母只怕是另有算计罢了。

  ……

  清欢郡主的马车正好在街市上碰到要来寻她的莫府兄妹俩还有林府庶女。

  芽衣见到前面不远是莫府马车，上面有挂着莫府的牌子。

  便掀开帘子朝里面喊了声。

  “郡主，前面是莫府马车，要停下来嘛？”

  清欢郡主正享受韩昱为她的捶背捏肩，舒服得快要睡着过去。

  一听到芽衣的话，幽幽睁开眼，这莫姐姐从昨夜被莫小将军在宴席上喊走，便一直没出现过。

  也未登门拜访于她，分明是有问题。

  韩昱放开手，见清欢郡主连皱眉思索的模样都那般美丽动人，不禁怦然心动，星眸里绽放灼灼光芒。

  “芽衣，你让马车靠边停下，去瞧一瞧那车上坐着是不是莫姐姐，若是的话，让她过来一趟。”

  “是，奴婢这就去。”

  芽衣吩咐马夫靠边停好马车后，便跳下车去到莫府马车前。

  韩昱不懂为何清欢郡主神色如此复杂，难不成这莫府小姐跟火灾有关？

  “韩昱，你先下车，我想尝一尝刚才路过巷口叫卖的糖葫芦。”

  清欢郡主如此开口，语气到后面有些撒娇的意味，像是妻子对丈夫的使唤，让韩昱觉得格外的欢喜。

  “好，我去给你买。”

  他很快下了马车，清欢郡主见他兴奋的劲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一笑。

  “真是个傻子。”

  很快，她听到马车外传来的脚步声，帘子被掀开，莫姐姐笑着坐了进来，身后还有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也跟着上来了。

  “见过清欢妹妹。”

  “见过郡主。”

  清欢郡主忍不住打量起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子，露出在外的眉眼有几分熟悉，她该是见过的。

  莫涵瑜知晓此事瞒不过清欢郡主，朝林瑶琦使眼色，林瑶琦有些怵清欢郡主，但这事若不说清楚，也确实不好办。

  毕竟也是因为她，清欢郡主的郡主府才变成那样的。

  “郡主，咱们又见面了。”

  林瑶琦将脸上的面纱揭下来，露出娇俏动人的容貌，脸上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深陷的酒窝。

  清欢郡主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这不是昨日在宴席上见到的那个林府庶女嘛。

  “清欢妹妹，可巧。我们正要去找你，便遇上了。”

  莫涵瑜风轻云淡优雅淡然开口说着，端庄秀丽的仪容姿态一如既往，仿佛昨日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哦，找本郡主？”

  清欢郡主心下有些膈应，这郡主府一事少说也有她莫姐姐的责任，怎么一见她连半声抱歉的话也未有，跟没事人似的。

  莫涵瑜一听清欢郡主这语气，便知晓她这是生气了。

  “好妹妹。昨夜之事确实是事出有因，你且先听我们讲上一番，再气我也不迟。”

  “郡主，这事怪不得莫妹妹，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此事皆因我而起。”

  “不，怎么能怪你呢，这事……”

  清欢郡主见两人互相替对方开脱，往自己身上揽。

  瞧着架势，倒不像要跟她解释，好像表现她们俩多姐妹情深，有情有义一般。

  “你们若是上演这番姐妹情深的戏码，便不用在此。本郡主一夜未眠，没这么好的兴致。若是有话要说，那就趁本郡主睡意来之前讲完，如何？”

  莫涵瑜听清欢郡主阴阳怪气膈应人的话，有些不是滋味。

  但想到这事确实是她对不住清欢郡主，便也无话可说。

  “好。清欢妹妹，可还记得姐姐上次跟你提过甄妃娘娘流落在外的女儿？她，便是林府小姐林瑶琦，瑶琦姐姐就是流落在外的公主殿下。

  昨日郡主府火灾，是我们安排人放的。那两小姐其实不是……”

  清欢郡主冷笑，果然如此。

  她早该猜到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身边之人所为。

  照理说，打一开始她能顺利出宫，莫姐姐来她府上说办春园会的事，提出要在郡主府办，这都是她们一早便算计好的。

  “既然如此，她是公主。甄妃娘娘与皇上舅舅的女儿，那便进宫与皇上舅舅言明，何苦兜这么一圈图谋，将本郡主也算计其中呢？

  这么大费周章，是闹哪般？”

  林瑶琦见面前这么个大美人，一颦一笑都风情万种，每一桢都能入画。

  可是生气动容的模样也十分吓人，她身上的气势太强了，让人瞧着不由得想要臣服。

  “郡主，我知晓你会有所气愤。

  此事，事关重大。原本是要与你商讨，但这事毕竟越少人知晓越好，而且太后娘娘和莫贵妃也是应许的。

  皇后前天刚去礼佛，每年就这么一次，她安排在盛京的耳目众多，我们必须把握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昨夜已跟随莫姐姐悄悄入宫，见了太后娘娘和莫贵妃。敬嬷嬷说了很多当年皇后所作所为。

  其中，我想也是郡主殿下一直都想知晓的事情。

  那便是安平长公主与北定侯爷为何会在回朝前夜遭敌军深夜突袭，这……”

  清欢郡主一听到关于母亲与父亲的消息，板着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你什么意思？这是与我父亲母亲有何干系？你的意思是，皇后她与我母亲父亲的事，有关？”

  “正是。当年我母妃甄妃娘娘与安平长公主在战乱中相识。那时安平长公主一袭男装英姿飒爽，扮作男儿身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子的芳心相许。

  我母妃不过寻常女子，自然不能免俗。后来在前去寻找长公主的途中，遇到落难的皇上，皇上与长公主男装示人时有七八分像，我母妃便以为皇上就是她倾心之人。

  我母妃也并非是外人口中的民女，她是没落世家甄府的女子，也是一身的好教养，风姿绰约的美人。

  后来皇上对我母妃动了心，便带我母妃进了宫，皇后见皇上待她越发上心恩宠不断，心生妒忌便处处给她使绊子。

  还得知安平长公主也与我母妃是旧识，她本来就对安平长公主傲气的性子不喜，又厌恶我母妃。

  便越发针对我母妃，还四处宣扬我母妃身份低微容色平凡不配入宫服侍皇上，还说我母妃在进宫前便有情郎，各种流言蜚语。

  我母妃心性虽不要强，但怎受得了她这般欺凌，正欲让安平长公主帮她出宫，不料被皇后设计捉奸在床，让皇上看个正着。

  就这样被打入冷宫，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纵使安平长公主一直为我母妃辩解，都无济于事。

  一旦流言蜚语多了久了，人心都禁不住猜忌，即便是皇上也是如此。

  后来我母妃便发现自己有孕在身，敬嬷嬷也是安平长公主当时送进冷宫来照顾我母妃的。

  说来，我要多谢安平长公主，她是母妃的恩人，更是我的恩人。

  若是没有她，也不会有今日的我。

  我母妃一直担忧保不住我，毕竟当时捉奸在床被皇上看到，跳进河里也洗不清，皇上那时候是不会相信这腹中的胎儿是他的亲骨肉。

  所以在一生下我后，便让拜托安平长公主给我找个好人家送出宫去。

  过了几年，皇上不知什么时候路过冷宫，想起了我母妃，便进去看了看她，两人又情意勾起，皇上还想让她出冷宫，这事被皇后知晓了，她怎么可能允许。

  就在皇上收到安平长公主传来的报捷信时，皇后娘娘私自将信送出到敌国，又派人诬陷是我母妃所为。

  安平长公主与北定侯爷便在回朝的前一晚受到敌国突袭，安平长公主战死沙场，而北定侯爷从此下落不明。

  皇上与太后大怒，彻查一番证据确凿，便将我母妃打入冷宫。”

  “为何是证据确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