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风，已有初冬时的寒凉，即便在这人声鼎沸的酒吧外，也不免令人冷到了骨子里。

  三个昔日闺蜜围坐一桌，与每一次相约玩乐的情形都如此相似，只要她们聚在一起，就会放下一切的芥蒂与烦恼。

  她们会为了拍食物或是自拍这种无聊小事浪费一小时，能在闲暇时刻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欣赏偶然的幽静风景，或是仅仅单纯地吃顿饭，聊着日常琐事，她们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

  从高中至现在，这段维持了十余年的友谊，却在今日，仅剩一片缄默与冷眼。

  凌瑶说了很久，也哭了很久，她用纸巾擦拭着双眼，精心化过的眼妆已经花了。

  她的语气或纠结，或委屈，或悲痛，似乎是隐忍了许久的憋屈心情，终于在这一刻敞开心扉地坦诚了。

  而仇宸枫和许沁桐只是漠然地看着她，想努力理解她，却感受不到一丝同情。

  “其实刚和他在一起时，我真没想过要和他有结果，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而已。”她哭得泣不成声，抽噎着诉说着内心的话语，“可后来，我越来越没安全感，一想到他离开我以后就要去陪另一个女人，我就嫉妒得发狂，所以我开始故意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可以让他家人知道我的存在……”

  许沁桐冷哼一声，彻底气笑了：“你他妈可真有脸说！”

  “我知道我错了，一直以来，我都在做不要脸的事，所以我也没跟你们谈过我这段感情的苦恼。”她眼中含着泪，夹杂着真真切切的痛苦，“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不是没喜欢过人，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可从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让我怎么放都放不下。”

  此时，仇宸枫却异常平静，她依旧默然地端坐着，薄凉的目光中，甚至看不出一丝愤怒。

  “好。”她的声线如今夜的风，凉到了骨子里，“不管是真心话也好，借口也罢，你的理由，我听完了。”

  凌瑶止住了哭声，红肿的眼角悬挂着泪珠，怔怔地看着她。

  “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呢？”仇宸枫勾起嘴角，发出了一声讥笑，“证明你有苦衷？你应该被理解？还是你的所作所为值得被原谅？”

  凌瑶眼中闪过了诧异，当即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瑶，你以为你很可怜吗？”仇宸枫笑容散去，眼中的锋芒利落地剜着她，“你不幸福，纯属活该。”

  周围那不灭的喧嚣声，衬托了她们三人间突然的寂静无声。

  不止是凌瑶，就有许沁桐的眼中都充满了讶然。

  许沁桐虽然脾气暴躁，性子也冲动，但她多数时候只会说一些气话。

  可仇宸枫不一样，她看似比任何人都冷静，而此刻，却说出了最狠的话。

  同时，从凌瑶那震颤的反应来看，仇宸枫的话，果然给了她致命的打击。

  “朋友一场，我也不会特意去咒你什么，总而言之，往后你过得好或不好，一切，都与我们无关。”留下这句话后，仇宸枫蓦地起身，“走吧，沁桐。”

  这句话，彻底为她们的友谊划上了句号。

  原来真正的道别就是如此，没有一句“再见”，也没有所谓的散伙仪式，仅仅是转身离开，像寻常地吃完了一顿便饭罢了。

  她们离开的背影，在凌瑶的眼中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直至彻底消失在了街角。

  而她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瞬间如被击溃了般，她狼狈地趴在了桌上，嚎啕大哭。

  而另一边的她们纷纷上了车，在前排座位坐好后，两人皆是突然地沉默了下来。

  许沁桐没发动车，只是不时地斜睨着仇宸枫。

  她把头埋得很低，有些吹乱的长发披散着，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枫枫。”许沁桐拍了拍她的肩膀，神色担忧，“你……还好吗？”

  “不好……”她缓缓地摇着头，“啪嗒”两声，泪水滴在了她白皙的手背上，“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会的……”

  她呐呐低语着，泪水在顷刻间，决堤般地坠下。

  许沁桐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倾身向前，抱住了她。

  后来，两个人都哭了，车子迟迟未发，而她们相拥而泣，哭了很久很久。

  失去一个挚友，有时比失恋都痛苦。

  从校服时代到如今的情谊，曾经嬉戏打闹、无话不谈，曾经共同熬过每一个艰难的岁月，曾经相约一定要在未来做彼此的伴娘，甚至约定了以后要当对方孩子的干妈。

  十多年了啊。

  已经超越了亲情般的存在，又怎能做到不动声色地说断就断呢？

  那一晚，对于仇宸枫和许沁桐而言，皆是矛盾且痛苦。

  纵有满腔怒火，却依旧忍不住为了那失去的友情而悲不自胜。

  --------

  回家后，仇宸枫将事情的原委，全部地坦白给谢静嫦了。

  厅里格外寂静，而仇宸枫坐在一旁，时不时打量她的表情。

  她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甚至感觉，她好像本就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她的眼中有悲伤沉淀，而更多的，是失望，亦是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淡薄。

  “你是说……”谢静嫦咽了咽口水，语气有些哽咽，“他的出轨对象，是你那个长发的闺蜜。”

  “嗯。”

  仇宸枫一直有这个习惯，谈及某个人的时候经常喜欢用这个人的特征作为外号代替，例如“长发闺蜜”、“短发闺蜜”、“后爹”、“大学生”等词汇。

  她也想知道，如果她没这习惯，那早早知道这件事的凌瑶，会作出何种选择？

  不过，都不重要了。

  “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仇宸枫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想原谅还是想离开，你决定。”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了开门声，母女俩睇向了门口，只见景渊和景错一同回了家。

  景渊换着鞋，还未注意到她们那异常凝重的气氛，只是含笑道：“加完班正好去接了一下小错，所以一起回来了。”

  此时，谢静嫦冷冷唤了声：“景渊，我们去房间谈点事。”

  那过分严肃的语气，让景渊一愣，他看向了她们，嘴角牵扯了一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仇宸枫看着他那人模狗样的笑容，只觉得讽刺至极。

  “你们聊吧，我回房间了。”

  说罢，她没好气地站起了身，在经过景渊身边时，刻意地用肩膀撞击了他一下。

  由于太过突然，景渊跄踉了一下，随之便看向仇宸枫疾步离去的背影，投去了不解的眼神。

  这一幕，也落在了景错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