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下班高峰正逢堵车的点，景渊几乎是一步步地向前挪动。

  他侧目看了眼景错，只见男孩不骄不躁地坐着，一条胳膊撑在窗口，清澈的瞳孔静静地望向路上的车流。

  景渊沉默了好一会，才主动打破了沉寂：“小错，关于仇宸枫搬走的事，你是不是很怨我？”

  景错的俊容上毫无波澜，声色也没什么起伏：“这个问题，应该没什么值得讨论的意义。”

  景渊的神色怔愣了一下，他踩着油门，在往前挪动了一点距离后，微微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小错。”景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瞳孔微颤，“我很努力想挽留，但谢静嫦去意已决，我留不住她。”

  此时，景错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你的挽留，为的只是这个吗？”

  “是。”景渊毫不避讳地回答，“你知道，我不喜欢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景错一时觉得，他哥的做法太可笑了。

  “到此为止吧。”景错抬眸看向他，眼中泛着深邃的锐光，“我和她的事，我心里会有数，并非一定要住一起才行。”

  “今天……”景渊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去了仇宸枫上班的园区。”

  景错浓眉蹙了一下。

  “我看见她和一个长得很帅的男同事，聊得特别开心。”景渊的眼中布满了阴翳，“小错，你确定能放心她吗？”

  “这件事我知道。”景错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很坚毅地回答，“她告诉过我，我相信她。”

  “我不相信她。”景渊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小错，没什么人是值得相信的，你要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眼睛，只有她一直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才可以。”

  景错看着他，目光中产生了显然的诧异。

  记忆如潮涌般冲向大脑，景错瞬间觉得紧绷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不祥的预感莫名腾升。

  那时，年少的景渊紧紧拥着景错，他伸出手，温暖的掌心包覆着他的双眼，遮挡住了眼前的一切血腥画面。

  但景错都看见了。

  刘婉音被打得趴倒在地，额头撞破的血，刹那间在拖延而下的床单上蔓延开来，如一朵巨大的玫瑰，展开着贪婪的血盆大口。

  只是，景渊捂住了他的双眼，此刻的眼前，一片漆黑。

  耳畔萦绕的，是刘婉音更清晰的微弱喘息声，以及景天耀那咬牙切齿的谩骂。

  “今天那个男人为什么盯着你看？你是不是勾引他了？”

  “别跟我说没有！你每回都说你是无辜的！”

  “我什么都不信！我只信我这双眼睛！我看到的就是那个男人看了你很久！”

  ……

  回忆至此，景错的眸光不禁颤动。

  他们兄弟俩，景错长相更似刘婉音，景渊却更似景天耀。

  而此刻，景错恍然觉得，眼前的景渊，仿佛与已逝的景天耀幻化成了一个叠影，他们如此相似，连此刻那略显狰狞的笑容都几乎如出一辙。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觉得是景天耀坐在面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小错，小错……”

  再次回过神时，才发现景渊的一只手不停地在晃动他的肩膀。

  景错睇了过去：“怎么了？”

  看见他神态恢复了，景渊才收回手，紧张的神色稍稍松懈了些：“你没事……就好。”

  这时景错才发现，在刚刚神色恍惚的那会，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后视镜里看见自己时，才发现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抬头抹了汗珠，语气稍稍放平：“哥，关于我和她的事，算我请求你，别再干涉了，好吗？“

  此时，道路畅通，景渊下了高架后，一路踩着油门，加速回到了小区。

  一直到停好车后，他都没回答这个问题。

  下了车后，景渊步伐很快地走在了前面，满脸的阴沉。

  “哥。”景错快步追上了他，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回答我。”

  景渊愤怒地一把甩开他，反握住了他的手腕，力度之大，让景错不禁闷哼了一声。

  他瞬间心疼了，手上松了些力气，才发现景错那白皙的手腕已经被捏红了。

  “小错，你太单纯了。”景渊无力地笑了笑，“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也不会在仇宸枫真正离开你后，看着你为她难过。”

  “她不会离开我……”

  “别说了。”景渊打断他，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了他的头，茶色发丝在他的指缝间滑过，“你是我最爱的弟弟，我永远不会让你受伤，你只允许幸福，而你喜欢的女人，只允许属于你一个人。”

  “哥，我现在很幸福，我也会努力变得更幸福的。”景错眼眶泛红，看着近在咫尺的哥哥，不禁觉得陌生，更感心力交瘁，“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好了，小错。“看着弟弟这样，景渊心里更是揪着似的，他最怕景错难过，只能轻声安慰着，“都是哥不好，哥答应你，你别不开心了，好吗？”

  景渊的态度如此诚恳，景错默然片刻，仍旧是点了点头。

  后来，他们如往常一样，一同回家，一同吃饭，一同有意无意地聊着家常。

  只是，景错内心总还是莫名有些慌张，说不出的缘由。

  --------

  晚上，下了班后的仇宸枫转了两部地铁，经历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出了站。

  郊区太远，人烟稀少，虽然曾经的仇宸枫都是这么过来的，但现在，还是得慢慢适应回去。

  她还在打着微信电话，不禁笑着：“承认吧，你和生蚝就是互相有感觉。”

  “烦死了！”许沁桐在家里的床上翻来覆去，“那怎么办？难不成我舔着脸找他？”

  “好了，我晚点帮你想办法，隐晦地让他来找你，你就安心吧。”安静的道路上，都是仇宸枫一人的声音，“我要到家了，挂咯。”

  “要不要我再陪你聊聊，这么晚了。”许沁桐有些担忧。

  “好了，没事，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仇宸枫轻笑一声，“真的挂了，拜拜。”

  这条路太僻静了，挂了电话后的仇宸枫都有些觉得毛骨悚然，好几次加班的晚上，她都是硬着头皮走回家的。

  她掏出手机，正想给景错发消息壮壮胆。

  突然……

  “唔……”

  一块湿布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惊恐之余，方才挣扎两下，而眩晕感却铺天盖地袭来。

  她四肢渐渐抽干了力气，意识也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