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际是灰蒙蒙的一片，在微寒的深秋中凝结的水雾，飘散在周围的空气中，将厚重的衣衫都染得湿润了。

  秦荣一夜未眠。他早早地出了大帐，朝着东方看去，灰黑朦胧的雾气遮蔽视线，将远方的江山尽数遮挡。周围的营地清冷萧条，营帐旁的火炬早已熄灭，只见其上升起的缕缕烟火。

  秦荣视线一转，再看向江宁城。虽然大雾遮蔽，却也能依稀见到城墙之上飘荡的闪烁火光。秦荣摇了摇头，随即便回到大帐中休息了一会儿。

  日上三竿，只见北方有一使者马队驰骋而来。

  副将立即跑去大帐将秦荣叫醒，说道：“秦将军，圣旨来了。”

  小憩中的秦荣听到后立即打理好自己的衣衫，随即来到营帐外面，恭敬地迎接使队。

  等了大约一刻钟，远处响起了达达马蹄声。待马队走近后，为首的內监下马，随即从腰间抽出一玉轴圣旨，说道：“皇上圣旨到，众人接旨。”

  周围人等听令，皆俯身下跪。

  “敕扬州都统将军秦荣。我朝兴兵伐南，已近两月，期间攻城略地，势如破竹，仰赖众将之威猛忠勇。现北面汗国趁机攻伐，西面梁国袭扰掣肘，当今形势不宜再在南朝兴兵大战，现令扬州都统秦荣即刻撤兵江北，日后再图江南，钦此。”

  待內监将圣旨念完之后，秦荣双手平举，俯首说道：“吾皇万岁。”

  內监恭敬地将圣旨交到秦荣的手中，说道：“众将士都平身吧。”

  秦荣起身后，缓缓走到內监的面前抱拳问道：“李公公，不知皇上如此急促地招我回江北真如圣旨上所说，还是另有隐情？”

  李公公贴近秦荣的身旁，笑道：“哈哈哈，秦将军居然敢质疑圣上的话，胆子不小啊。若是被皇上听到，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秦荣抱拳笑道：“李公公就不要取笑我了。”

  李公公说道：“朝中确实是有大变故发生。”

  秦荣问道：“有何大事，公公快说来听听。”

  李公公说道：“近日，皇上追求长生，痴迷炼丹，唐三总管便投其所好，从东海一海岛高山之上请来一个道士。这个道士自称东华老仙，精通炼丹之道，所炼制之仙丹金粉透亮、浑圆饱满、丹香四溢。他本人也倒是颇有些神通，吐纳喷火，隔空取物，千里传音也似乎不假。皇上吃了老道士的仙丹后，华丝渐乌，气力惊人，精神抖擞，倒也是有些神妙。”

  秦荣神色一变，说道：“哎呀，皇上糊涂呀，什么长生，什么仙丹，世上怎会有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啊。”

  李公公继续说道：“哎，秦将军说的不错。皇上服用仙丹的最初几日，龙体康健，精神焕发。可是随时时日见长，皇上的身体反而渐渐虚弱起来了，原本乌黑的头发也全部花白，随后也不再宠幸妃子了。五日前，皇上在御书房批阅卷牍之时，突然昏倒在地。御医一查，由于长期服用仙丹，皇上全身经脉已经紊乱，五脏六腑也全无生机。现在皇上只能躺在御榻之上，恐怕时日无多了。”

  秦荣眉头一紧，怒道：“那个妖道，那个唐三呢？他们如何处置？”

  李公公摇了摇头，说道：“皇上对唐总管宠幸有加，并没治他的罪，皇上病榻之时，瞧见唐总管为治愈皇上的疾病忙前忙后，反而有所封赏。而那妖道，早在皇上出事前便已经走了，现在已经不知道在何处了。”

  听到这，秦荣怒火中烧，脸色已经被气得胀红。

  “这两个该死的东西。”秦荣咬牙骂道。

  李公公连忙说道：“哎呦，快别骂了。让唐总管听到非除之而后快不可。”

  秦荣继续问道：“如今朝廷形势如何？”

  李公公说道：“宁国似乎派了使者带上许多金银珠宝绕道梁国，前往北汗国，劝说梁皇与北汗王趁机进攻我朝。于是在秦将军与三皇子、徐汉忠攻打两浙之时，北汗便派兵滋扰，梁国也在西边施压。好在二皇子是个十足的帅才，雄踞山海关，将北汗鞑子死死困于关外，兵部尚书史可法忠肝义胆，死守洛阳，挡住了梁兵。不然我朝危矣。”

  秦荣一惊，说道：“没想到近日之形势竟是如此危急。”

  李公公说道：“是啊。现在三方征战，皇上病危，朝中已经大乱。皇上龙寿将近，无暇理政，朝中大权尽握于唐总管与方相国之手。如今新立储君是朝中所议之大事，为了此事三皇子特地离开杭州朝汴京赶去。”

  秦荣冷哼一声，说道：“三皇子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争储？我看二皇子文韬武略、礼贤下士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李公公说道：“方相国一党都支持立二皇子为储君，而唐总管一党却都支持大皇子为太子。他们认为大皇子为嫡长子，祖宗之法不可废，嫡长子继位大统本就是天经地义。”

  秦荣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治国理政可不是儿戏，大皇子虽为嫡长子，可是胸中根本无半点文墨，既无人君之气度，也无统御群臣之本领，他何德何能继位大统？”

  李公公说道：“哎，这都是你们文臣武将的事了，我也管不着，既然圣旨已经带到，我也就不久留了。秦将军你也早点收拾收拾，回兵江北吧。”

  说完，李公公便坐回车辇中，一路北去了。

  秦荣环视四周，随后朝天边看去。天还是朦朦胧胧的，太阳炙热透亮，任何事物都阻挡不住他的光芒，可是这灰蒙蒙的水雾，却将这明亮的阳光遮挡大半。

  秦荣注视了许久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只见他对着熄暗的太阳抱拳，一拜，二拜，三拜。

  礼毕，只见他利落地转头，将巾袍一挥，随后噌地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对着众将士高声吼道：“众将听令。拔寨，撤兵！”

  营下的众将士齐声吼道：“是！”

  此间震撼，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