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劫后
作者:宅男文白      更新:2022-05-11 06:24      字数:4154
  幽暗的地河水面之上,一名白裙女子负手而立,及臀长发在背、腰两处简单束结,目光扫过面前五人,清丽绝美的面容上不见丝毫表情流露。

  “现在是何情况?”旁边一人身形矮胖,面容憨厚,稀稀留了几缕胡须,焦急的问向贺沣。

  “心儿师妹从山巅掉落此处,我们顺着暗河一直找到这里,都没发现她的踪迹。张师叔,您快施法看她在哪。”贺沣急道。

  白裙女子身着洁白烟罗纱裙,长发简束,神情冷肃已极。

  一盏散发幽光的透白玉石小灯静静悬浮在她双手掌心上方,灯身上刻有一尾活灵活现的小鱼,好似随时要从灯上跃出一般。

  此时仍然萦绕未去的道道幽光,正是从这盏幽鱼小灯之上而来。

  “她已在百里之外,探查不及。”

  说话声亦是清冷幽远,似从空谷之中传来。

  众人闻言全都怔愣当场,於灵均更是掩面而泣。

  申破阳急道:“那我们沿着暗流往下,总能找得到她的。”

  矮胖修士名叫褚守灵,和那名白裙女子俱是出云宗修士。

  褚守灵面容沉毅,目光却是微散,似是在感应什么,道:

  “此间天地灵气很是奇怪,似是死绝之地,居然渐渐暴躁起来,像在酝酿着什么。这里位于地下深处,不能在此久留,我们先退回地面再说。”

  於灵均听后神情大恸,面上现出哀绝之色,摇头连连之时,身子还不住后退。

  褚守灵见她这般模样,心下感叹,对那名白裙女子说道:“子瑶师妹,真的找不到了吗?”

  白裙女子轻轻点头,手中幽灯忽然微亮,一缕幽光疾探而出,飞快的在於灵均眉心点了一记。

  於灵均激动的神情立时安定,眼神也平静下来。看她迟钝的移动目光,好似思维僵住一般。

  褚守灵见状,已知白裙女子用意,叹道:“心儿师侄已然被暗河冲远,连晶光幽鱼引魂灯也找不着她,我们继续寻找亦只是徒劳。此间灵气愈见狂暴躁动,快些走吧。”

  贺沣见卓依萱和申破阳、方常三人仍有不愿离去之意,斥道:“两位师叔的话你们也不听么!”

  卓依萱和方常虽是满脸不愿,但是见了白裙女子清楚分明的态度,已知事不可为,只得点头答应。

  方常偷摸着眼,悄悄往那白裙女子打量,目光颤闪,大有惊为天人之感。

  申破阳却是低垂着头,越过众人独自向上游飞去,看他双拳紧握,指节发白,犹在轻微颤抖,内心似是十分痛苦。

  贺沣看着申破阳独自离去的背影,只是摇头轻叹,经过褚守灵身边时,见他眉头紧皱,目光不时往四周去看,讶道:

  “褚师叔,有何不妥?”

  褚守灵示意贺沣跟他一起回飞,迟疑道:“我曾在蛮荒野地见过一只狻猊渡妖丹雷劫,灵气动荡的反应竟与此时相差不多。”

  贺沣怔了一会,忽道:“羽山八友和阴山七鬼,以及迮官此人,是为了一条金角蛟来到两介山中,难道……”

  褚守灵脸色瞬变,惊道:“这就对了!这里深处地下,两介山又灵气枯竭,正是渡劫的极佳所在。”

  他又再仔细感应一阵,疾道:“大家快些走了!雷劫马上就要降临!”

  一行人匆匆忙忙,逆流往来路疾走。

  白裙女子手捧幽灯,独自飞前,好似对地形极其熟悉一般,每到一处暗流岔口,便毫不犹豫的择路飞进。

  卓依萱和方常分左右扶住於灵均,紧跟在申破阳身后。褚守灵则和贺沣殿后。

  便在此时,暗河之中突然有许多游鱼受惊跃起,一阵“嗡轰”闷响从左右上方的岩石中传递而来。

  众人同时感到耳中闭塞,“嗡轰”声只清晰了一会,便即闷闷难闻,好似从极远处传来一般。

  卓依萱咽了口唾沫,耳中立时通畅,听得响声渐巨,再见到暗河边缘浪花高溅,惊道:“地动了么!?”

  褚守灵看着独自在前的飘飞裙影,苦着脸摇了摇头,挥出数道土黄色灵光,将贺沣等五人全数卷住,沉声道:“彼此抓紧,提速走了。”

  话音刚落,遁光陡盛,去速瞬间加快近倍,转眼间便拐过前方弯角不见。

  通过岩石传来的异响渐强,竟然有若雷鸣之势,本就湍急的暗流,更是不时扑起道道浪花。水中游鱼不时惊惶跃起,全数逆流而上。

  此时有白裙女子在前引路,褚守灵护持疾飞,一行人速度极快,片刻之后便已在前方看见一点微光。

  突然之间,“轰隆”巨响滚滚而至,两侧岩壁亦是震颤不停。其上道道裂纹飞快蔓延扩散,“嘎嘣”异响不绝响起。

  几块碎岩从顶上脱落,重重砸在暗河之中,激起冲天水柱。

  一股强劲旋风猛得从暗河下游深处涌出,竟激得贺沣等人身形同时歪斜。

  黄芒陡盛,瞬间将五人扶稳,紧跟着速度大增的幽光之后,不一会便飞抵那处直通地表的巨大地洞。

  地洞之中亦是震颤不停,四周布满了的深深的裂痕。

  刺耳的岩石摩擦从裂痕中不绝传来,在地洞之中来回传荡,竟让众人胸腹也为之震颤不已。

  地面之上的震动更加剧烈,无数碎石从两介山之上翻滚而下。

  自两介山起,至以东数百里之内,多处地面突然下陷,小的数十丈方圆,大的竟达数里之广。

  每个地陷之处,便是一股烟尘拔地而起。

  从远处看来,竟不下数百余处之多。

  两介山自山巅至山腰处,分开不知有多少万年山体裂谷之中,数道遁光迅疾飞出,一直盘旋向上,直到山巅之上方才停下。

  当先一人白裙飘飞,手捧幽灯,神情清冽,静静看着下方异象。

  贺沣等人看着不时陷落的几处地面,想像此时若还在地下暗河之中,心中一阵发寒。

  东南方向隐隐巨响传来,循声望去,一道几乎达百余丈之高的巨大尘柱正在缓缓飘散。

  褚守灵道:“雷劫起于地下,加上这里地下深处水道纵横,全是空洞,居然能让此间地貌起了如此大的变化……

  不管这头妖兽有没有渡劫成功,能搞出这般大的动静,也不枉它吞食千余年日月精华了。”

  白裙女子看着远处冲天尘柱,淡淡道:“雷劫的中心在那,过去看看。”

  那道尘柱约在百余里之外,褚守灵带着五名筑基修弟子飞行,小半时辰之后方才飞抵。

  此时漫天烟尘已然消散不少,但视线仍然极是不佳,日光照下,尽是黄褐朦胧之感。

  平地里陡然现出一处巨大陷坑,此时视物不清,目中所及竟然不见边际,越往中心,陷得越深。

  陷坑周围分布着许多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最大的一条约有十余丈宽。

  白裙女子凌空而立,清冽的目光从手中幽灯移开,望向下方一处裂谷,漠然道:“有几个人在下面打斗。”

  “我去看看。”

  褚守灵立时会意,嗡声应了一声后便那处飞去,心中却想:“本来就是性格寡淡,非要修炼什么劳什子‘绝心魂剑’,越练越是孤怪,现在说话头也不抬,不知道要尊重师兄么。”

  虽是如此腹诽,动作却半点没停,转眼间便已落入裂谷之中。

  “铛……咣……”

  下方隐隐传来数记法器交击声响,褚守灵放出神念下探,正见到一件十余丈长的奇门链锤盘旋飞舞,正追着四个人连环翻打。

  “好哇,终于逮着这个小子了!”褚守灵顿时来了精神,掩去自身遁光,悄无声息的向下飞落。

  “把这套弓箭法器交出来,小爷今日教你死得痛快些!”

  猖言狂语刚落,两道人影仓皇上飞,后方另有三人紧追不舍。

  褚守灵感应真切,心道:“后面三人中当先的是迮官,另两个是阴山老鬼的小鬼徒弟。先将这三个小子擒了!”

  只见他矮身下飞,正要往后面三人侧方绕去之时,突然眉前疾皱,翻手向下疾捞,抓了只灵光隐隐的长箭回来。

  “哎呀,是出云宗的前辈!晚辈羽山向七,一时不察冲撞了前辈了,还望恕罪!”

  射箭之人正是鬼手向七,他目力奇好,只一眼便瞥见上方有道人影飘落,等到一箭射出之后,方才看清来人衣饰,感应到褚守灵身上的慑人灵压,心中一凛,赶紧致歉。

  褚守灵哼了一声,放开遁速迅疾下飞,只听下方呼喝声响了数记,又有大蓬阴针四处劲射。

  数息之后,褚守灵复又飞上,两手各拎了一人回来。

  瞧模样正是大鬼段顶天,和二鬼殷遮天。

  向七见褚守灵眼神不善的瞪了自己一眼,便直接向上飞去。面色古怪的和齐岳对看一眼,也随后跟上。

  “贺道友,你们都平安无事,向某便放心了。”

  向七等人一出裂谷,便见到贺沣等人立在旁边,假惺惺的上前招呼道。

  贺沣面色不变,点头道:“怎么就两位在此,其他几位道友呢?”

  向七双目泛红,恨声道:“石开、石合兄弟俩都死在迮官手中!公羊道友他们和我们失散,现在可能还在地下。”

  贺沣顿了半晌,道:“道友节哀。阴山七鬼中的其他几人呢?”

  向七收拾了心情,冷声道:“除了四鬼一直没露头,其他人多半都已了账,只可惜跑了迮官此人。”说话间小心的看了眼褚守灵的表情。

  贺沣见褚守灵表情难看,似是在压抑火气,已是有些明白。

  褚守灵将大鬼、二鬼往地上一掼,旁边的方常立时迈步上前。

  只见他指尖灵芒亮起,凌空虚划,不一会便划出一面繁复符纹咒图凝在半空,伸掌压住咒图往下疾压,正打在段顶天小腹处。

  段顶天痛哼出声,身上的灵力波动消隐全无,立时萎顿在地,看模样竟是被封锁了法力。

  方常原样施为,也在殷遮天身上打了一记咒图。

  这式咒术叫作“禁灵咒”,专能封锁修士法力真元,乃是落霞门独门的符咒手法,能以秘法凌空制出符咒,妙用极多。

  出云落霞两宗走得极近,彼此同排辈分,几乎与一宗无异,出云宗虽未专门传授符咒秘术,亦有不少修士在落霞门学得此法。出云宗的秘传道术,在落霞门中同样流传较广。

  褚守灵见方常手法纯熟,赞许的点了点头,转身对那白裙女子说道:“子瑶师妹,他们几人竟然能到这里,说不到心儿师侄也在左近,你再用魂灯搜索一番。”

  “是啊张师叔,您再看看吧。”卓依萱似是和她颇为熟悉,上前摇着她的衣袖说道。

  张子瑶神色不变,淡淡道:“妖丹雷劫刚过,此地天地灵气紊乱,魂灯难以感应。”

  贺沣摇头轻叹,往身旁看去。

  於灵均面色呆滞,独自坐在一截横卧的枯树之上,泪水无声滴落,伤情已极。对他们所说之事,半个字也没有听得进去。

  卓依萱过去与她并肩坐着,低声安慰不已。

  不远处另有一人黯然独立,望着凹陷大地,久久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