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作者:为你煲汤      更新:2022-05-11 08:50      字数:4542
  林辰进入了暗室,雾鬼早已在此等候,老黑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把衣服全部脱掉。”雾鬼说。

  林辰愣了一下,转瞬开始解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个精光。白皙的皮肤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分外妖娆。只是背后有几道触目的伤痕,以及全身爆裂的黑色血管。

  “现在,过来,躺在这里。”

  林辰一步一步走过来,坐下,平躺在一块透明的石板上。

  “为了不触动阿暗花,所以我不能给你麻药。接下来可能会很疼,你要忍住。而且,一定不能睡过去。”

  “好。”

  雾鬼用针在林辰各个穴道上进行刺透,而后用细刀轻轻割开他的胳膊以及所有阿暗花根茎蔓延的地方,鲜血顺着皮肤流下来滴到石板上但转瞬便又会流回去。这是雾鬼的一个最大的法宝,防止林辰失血过多死去。他极其宝贝这个石板,当年给老黑换骨的时候他都没舍得用。

  这场治疗一天一夜才结束。林辰像是接受了冰与火的洗礼一样,这几十个小时以来,每一分钟他都在接受刀割针刺的痛苦,还有每一次血液往复带来极大的冲击力。林辰好几次都差点昏死过去,可是太疼了,还有,他不能死,他可以有一成活着的机会,他都不会自己先放弃。

  这句话,是沈夏告诉他的。

  治疗结束后,雾鬼告诉他可以睡了的时候,林辰几乎是毫无留恋的就昏了过去。

  雾鬼推开门,檐上的铃铛响了,看来,是有客人来了。

  这个时候老黑正站在门口与一个不速之客对峙

  “你是谁?”老黑拿出匕首指着门外的那个人。

  “你当真以为,你这比音山庄,无人可至?呵呵,笑话。”那个人一副无所谓要走进来的样子。

  老黑谨记着师兄那句,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如今看这个人,想必也不是一般人。他开始与他周旋,而后发紧急通知给师兄。

  “不知阁下所为何事而来?”

  “庄主呢,叫他前来见我。”

  “那你以为,我们的庄主,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笑话,你也得问问我们答不答应。”老黑话音刚落,张其承的黄符就飞了出去。嗖嗖几声,符在空中飞旋几次但几乎碰不到那个人的身体便掉落在地。

  “哼,区区雕虫小技,也敢在我这里显摆。”一挥手数只冷箭从袖口飞出。一只直直的向老黑飞过来,老黑一躲避,冷箭擦袖而过,撕下一片衣襟,碰到的地方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第二波冷箭过来的时候,一个人接住了它。

  “冷川兄,突然拜访,有失远迎,但也不至于动箭吧,伤了人就不好了。”

  “雾深兄,不这样的话,他们恐怕拦我到黄昏都不肯让我进这个门。”冷川一边说着一边还看着如今仍在阻拦他的两个人。

  “冷川兄说的什么话,请。”雾鬼带领他进门,老黑轻声问,“这是谁啊?”

  “冷川,汾阳冷氏一族族长。”

  要说这冷氏一族,就不得不提传说的九大家族。曾经辉煌无限,后来随着人口的迁移以及各种原因逐渐没落,现在留下来的也只剩蜀秋山阴氏,汾阳冷氏,草原不归氏,湘源七承氏和江南沈启氏几大家族,这几大家族自从五十年前一次领地之战后各自分属领地,再无任何来往,每个家族下又有着各自的门派,但一般都为家族体系,渐渐的无人知晓了。

  这个人老黑可能不太相识,但是有关汾阳冷氏的传闻就如同山阴王容垸一般传奇,短短两天,他就将这传奇族长两人见了个遍。看来今年的比音山庄,真是格外的热闹。

  “不知冷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雾兄这不是明知故问。”

  “冷兄的消息可真灵通。”

  “并非我灵通,如今这世道,多少人盯着那个东西。这个烫手山芋,雾兄还是不要握在自己手里了。”

  雾鬼喝了一口茶,“这件事,也并非是我们可以左右的。我们当年有过约定,如今约定还没到,谁都不可以先出手。”

  “即是如此,雾兄带我一见可好,也不枉我白来这一趟。”

  “也好。”行至途中,雾鬼突然想起了什么,“冷兄,你是何时到我这比音山庄的?”

  “今日晌午。怎么,有何不妥?”

  “哦,没事。”雾鬼心里琢磨着,看来把林辰带走的,另有他人。

  雾鬼带冷川来到暗室门口,墙上有一个小窗口可以详细看到里面发生的情况。“他就在里面。因为刚刚做了治疗,不便见风,你可以在此一看便知。”

  冷川向里面看时,石板上躺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也就十八岁左右,消瘦,双眼紧闭。他的胳膊上有着黑色红色的斑点错综交错,腿上的青绿色血管暴涨着。

  “他这是怎么了?”

  “阿暗花的毒已经深及内脏,今早又进行了全身大换血,我给他做了古籍上的秘术控制,先稳定了他的情况,不过以后,就很难说了。”

  “连你都没办法,看来他……即是如此,人我已经见到了,明日一早,我就下山。”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便留你了。”

  李启轩日日守着沈夏,雾鬼那天简单包扎后,说只要沈夏醒来便无大碍,可是第三天了,她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

  张其承进来,大概看了下沈夏的情况,而后问道,“我已经一天没有看到许慎了,你看见他了没有?”

  “没有,我一直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来过。”

  张其承看看他们,推开门走了出去,老黑在门口,“怎么样,可有许慎的消息?”

  “没有。李启轩除了沈夏,其他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还是我们自己去找吧。”话音刚落,一个人影跑了进来。“谁?”张其承首先冲了出去,他一把抓住那个人的衣襟,待那人回头,竟然是许慎!

  “你在这里干什么?还有,你这两天去哪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人。”

  “我自然是跟林辰在一起。你们都在忙些什么,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林辰吗?可是他需要我们的时候,你们,又都在哪儿呢?”张其承一时语塞,还是老黑过来打圆场,“你不要着急,我师兄正在尽全力的为他治疗。我们只是希望你不要乱跑,毕竟这个地方,你从未来过,还是很危险的。”

  “知道了。”许慎说完便回房,重重的关上了门。老黑看着许慎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如今林辰的病情也稳定了,其他人也都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放松一下了。”张其承开始抱怨道,“这两天没日没夜的都快忙死了。”

  “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老黑提议道。

  “去哪?”

  “你过来不就知道了。”

  张其承跟着老黑绕过前厅,走过后花园,顺着后门出去走进一片松林,第三颗松树下有一个地窖,老黑掀开盖,首先跳了下去,“来啊。”张其承一闭眼,也跳了下去。

  意料之外的,山洞里亮堂堂的,还很暖和,老黑带他走了几步,便看到一片封藏的酒,足足有几十坛。

  “这么多酒?你都是哪来的?”

  “我师傅特别能喝酒,这些都是他在的时候藏的,后来被我发现了。”老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那也是他离开后的第五年了。”

  老黑找了一坛酒,搬到桌子上,拿出碗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来吧,先来一碗暖暖身子。”说完老黑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张其承也不甘示弱,也端起来,一口气喝完,他喝的有些急了,放下碗的时候,呛的脸通红。

  “你急什么?我又没叫你跟我一样喝完。不过,你不会没有喝过酒吧。”

  “从来不曾。教规明确不得饮酒。”

  “那这,算不算是破戒了啊?”

  “不算。”

  “哈哈哈,即是如此,那我们今天便喝个痛快。”

  雾鬼在冷川的房间里出来,径直回了屋,在房子里找了好长时间,也没有看到师父留下来的秘籍。他进入了密室,却意外的找到了师父留下来的手记。

  他打开手记,一页一页的翻着,越看他的心情就越沉重,还没等看完,他就已经合上了手记转身出了密室。

  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雾鬼便送冷川下山,许慎去那个小窗口看林辰,林辰还是没有醒来。暗室的门被雾鬼处理过。除他之外没有人可以进入暗室。雾鬼说是要让林辰自己醒来,可是经历了那么痛苦的治疗,岂是那么容易就醒来的,林辰不似他们,从小学习秘术,也知晓一点避痛的方法。昨天他在这里,全程看到雾鬼给林辰疗伤的过程,自己的冷汗都流个不停,想到此,他就更为担心起来。

  雾鬼这个时候走过来,“许慎?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林辰出来。”

  “不要等了,大概十五天左右,他会醒来的。”

  “真的?”

  “嗯。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事情要找你。”

  许慎跟雾鬼到了茶厅,许慎坐下后,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还未开口便晕了过去。

  看到他晕了过去,雾鬼转身出了门。

  老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洞内空空的,张其承已经不见了。

  昨晚,两个人兴致大起,尤其是张其承喝完一碗除了咳嗽两声并无他样,老黑更是打起了把张其承喝倒的想法,不记得喝了多少,反正最后什么都不知道睡了过去。

  老黑站起来,身边有着十来坛已经开封的酒坛,足以证明昨日确实喝了不少。

  老黑伸伸懒腰出去,张其承走了也不知道叫他一声,他走到窖口,却发现出口被堵住了。

  这个地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只能从外面打开,任凭里面的人法术有多高超也无济于事。看来,是张其承刻意留他在这里,想不到,老黑阅人无数,还是栽在一个认为最不可能的人手里。

  雾鬼走后,许慎便醒了过来。

  “今晚可以行动。”

  十五天后,老黑在窖口看到了光,使劲一推,门竟然开了。他走了出去,路上的雪化了不少,两旁的松林还一如往常,今天是除夕,可是庄内却是意料之外的冷清。

  整个山庄弥漫着一股死寂的味道,他打开偏门,一直走到院子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往日山庄在除夕里都是热闹异常,和如今的冷清形成鲜明的对比。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老黑的心里不安起来,他快步走到门口,然后停住了,不敢,不敢去看。他在原地站了好久,轻轻推门,就看到了令他极其悲痛的场面。

  整个山庄,一百零一人的尸体,都在这里。他们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身上衣服破烂,姿势诡异,死前一定受尽折磨,发出阵阵恶臭。还有那个小鬼,今年才刚满四岁,他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就那么被终结了。他还注意到,有的尸体上面还趴着几只尸虫。这个东西,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了。按理说山庄的气候寒冷异常,常年有雪,这种虫子多活不过两天,可是瞧他们身体的大小情况,至少存活了十天左右。

  他向后院走去,师兄的暗室密室都被一把火烧了精光,残垣废墟上,还落着未化的雪。师兄后院一整院的草药,也只剩了灰。

  这一切,都让他难以接受。他蹲在地上,不停的干呕。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去,在尸体里找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师兄,他急忙在庄里前前后后找,什么都没有。

  更奇怪的是,林辰他们也一起失踪了。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醒来后,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了。

  他想起了当年为了挽留师父,被打断全身筋骨,在房间里躺了整一百天,师兄给他换骨的痛,足以让他铭记终生,可是那只是身体上的痛,如今,被所相信的人背叛,被所爱的人抛弃,这种痛,足以毁灭一个人。

  他走在山庄里,山下传来了鞭炮声,偶尔还能听到孩童的嘻笑声,想必这个时候热腾腾的年夜饭已经上桌了。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

  而他的一切,却死在了这个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