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大儿

  “搞了半天谁都不想要我。”

  “我他妈就是个大傻x。”

  满带沙哑的声线落下，少年平躺在床上，嘴角勾起一抹轻嘲的笑。

  姜宴半蹲在床边，定睛望着陈千城佯装不以为然的表情，心脏猛地袭上一股刺痛。

  以前在容城时，一般都是她带着陈千城回家，每次他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外婆总会做上一大桌子好吃的饭菜，陈千城总会在餐桌上吃得狼吞虎咽，对外婆的手艺赞不绝口。

  她也是去到过他家的，只不过恰巧碰到了他的父母在争吵，她记得那还是刚上初一的时候，他们原本是要一起打游戏的，走到门口听到里头传来歇斯底里的谩骂声，他只是倚在门边默默听着，然后带她去打了一晚的球。

  在陈千城离开的那两个月里，他的家庭一下子成为了班上同学的饭后茶资，她偶尔从几个女生的嘴里听到类似于“离婚”的字眼，都会义正言辞地去澄清。

  然而直到现在，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那些不是什么捕风捉影的谣言。

  陈千城当初突然转学，是因为他被法院判给了妈妈。

  正值下午的光景，天色仍是黯淡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床上的人埋在晦暗的光线里，从脸颊到嘴唇都泛着苍白，虽是浅笑着，却看得人鼻头一酸。

  姜宴从未想到，她和陈千城从六年级相识到现在，自以为彼此没什么秘密，却从未想到当时那个总是爱笑的小胖子冥冥之中竟然承受着这么多。

  胸腔里的情绪如云海般翻涌，四下无声，唯有彼此的呼吸在默默交缠。

  一时之间，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只余下满室的沉默，空气似乎停止流动。

  良久，压在被子底下的人才忽然低笑了一声，像是如释重负，微微扭过脸重新看向床头的姜宴，蠕动着薄唇刚想开口说话，姜宴蓦地起身站直了身子，伸手就去拉他的胳膊：“陈千城，你给我起来。”

  陈千城瞧着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先是让他躺着，现在怎么又突然让他起来，他真当是摸不透她。

  即使已经使不出半点力气，他还是放弃挣扎，由着姜宴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面对着眼前这个一米九的病号，姜宴几乎是使出一股蛮力，猛地将陈千城摁在了床头。

  陈千城被她压上肩膀，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一脸狐疑地抬起视线，姜宴猝不及防的靠近，一瞬间，他们得以四目相对。

  这样亲昵的距离，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俩是铁哥们，他会以为她是要吻她。

  少年靠在床头，忽闪着眼睫，“姜爷，你……干嘛？”

  姜宴直勾勾地瞧着眼前的人，她哽咽了一声，才猛地提高嗓音说道：“陈千城，你给我清醒一点，不管他们要不要你，你他妈永远都是我的好大儿。”

  女孩嘴里明明是宽慰的话，陈千城愣愣回神，却莫名想笑。

  姜宴惯来不太会安慰人，他是知道的。

  姜宴察觉到他忍俊不禁的表情，开口继续训斥道：“你别在这笑，你永远都是陈千城，不依附任何人。”

  “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明白吗？”

  陈千城望着面前人略显笨拙的模样，唇角不自觉扬起弧度。

  姜宴看着他又是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颇为不满地冲着他的胸口砸去，语气极其霸道：“听到没？”

  这一拳落下，竟然还有些疼，陈千城情不自禁地咳了几声，抬头对上姜宴认真的视线，浅笑着回应：“知道了。”

  不知是否是生了病头晕眼花的缘故，他凝着眼前的人，脑海里忽地涌出不少以前的画面来。

  那个时候的他是个小胖墩，班上一些无聊的男生总会叫他“死肥猪”，有一天传到了姜宴的耳朵里，姜宴直接放学之后把那几个男生堵在了校门口。

  第二天发现她挂着彩来学校，他才知道那天的事情，生平第一次他为了给人出头和那群人打架。

  最后是班上的老师及时赶来阻止了像是发了疯的他，等到旁人问起来出手的缘由，他只是说不满于那群人给他起外号。

  后来姜宴知道他一个人去打架，生气地教训了他一顿。

  他满腹委屈地看着她，只是埋着头默不作声。

  直到姜宴停下来，他才红着眼睛抬头看向她。

  两张受过伤的小脸，怀着那时候最单纯的心思，只因为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

  不知眼底的画面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刚才喝下的退烧药起了效用，他重新躺下来，努力睁了睁眼皮，记忆中的画面才终于和眼前的人重叠。

  他静静望着面前的女孩，既陌生又熟悉。

  “姜爷，你现在真挺好看的。”他翕动着唇瓣，嗓音仍旧嘶哑。

  姜宴正在弯身给他掖被角，牢牢将床上的人裹成粽子才肯罢休，忽地听到少年溢出薄唇的话，她抬手拍了拍被子，毫不谦逊地说：“知道就好，快给我睡觉，傻X。”

  听着姜宴不耐烦的催促，床上的人掀了掀唇，终得阖上了眼睛。

  *

  办完陆辉交代的事情，一直快到下午五点，陆彧才回到家。

  办事的地方在城西，偶然路过一家糕点店，看到招牌上写着容城特产，想到姜宴之前好像提及过，他鬼使神差就买了回来。

  放下手里的东西，本想上楼去叫女孩下来，却被陆辉拦下说是姜宴不在家里。

  他止住脚步，回头问：“她去哪了？”

  “说是有个同学发烧了，去家里照顾一下，刚打了电话回来，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陆彧听男人说到姜宴的朋友，条件反射就想到陈千城。

  陆辉扭头看了眼时间，不免有些担忧：“这天都快黑了，听说那个同学家还在市中心那块，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话音刚落，陆彧便已经走到沙发上拿外套，见他是要出门，陆辉开口叫道：“你去哪？”

  陆彧走到玄关处换鞋，“我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