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的亲娘,你这又是佐的哪门子妖
作者:贼拉难受      更新:2022-05-11 18:58      字数:4143
  我刚发动车,手机微信响了一声提示,拿起来一看,是我那个不着四六的前小舅子发来的一段语音。

  “姐夫,晚上一起喝点?怪想你的!”

  我发了一个一脚将人踹飞的表情,动态图上配着一句滚犊子。

  我没心情和这货闲聊,每次他说要喝酒,最后都是我买单。

  一脚油门,小宝马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呻吟,又咳嗽了两声,往泡崖子方向开去。

  我妈是四年前得的脑梗,原本只是行走缓慢而已,生活尚能自理,一直在老家和我姐一起生活。

  两年前我姐夫突发脑溢血,抢救过来以后半身不遂;我妈一股火又第二次犯了病,这次和我姐夫一样,一半身子都不好用了。

  一家摊上两个卧床的,我姐根本就照顾不过来;我开车将老太太接到了大连,我知道根本就不可能指望张小瑜伺候我妈,于是就在家附近租了个小两室,又雇了一个保姆。

  老太太瘫痪没多久就得了糖尿病,去年最严重的时候,拉倒医院差点截掉一条腿;是我坚持不截肢,出院后天天精心调理饮食,才慢慢恢复了一些。

  那段时间,我日夜围着我妈的床,总算保住了那条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的腿;虽然没用,但我还是幻想,说不定哪天我妈还能站起来走路,可少了一条腿怎么走?

  伺候这种瘫痪病人,很多保姆都不愿意干,每个月3000块钱,每次见面都得小心翼翼陪着笑脸唯恐人家不乐意甩袖子不干,再找可就难了。

  陈姐比我大十岁,是个老实本分的瓦房店农民;丧夫多年,儿子在上海念大学,伺候我妈也有一年多了,今天不知道这老太太又出什么幺蛾子。

  哎!咋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找了个角落停好车,我小跑着就进了楼口。我特意租了个一楼,也是想天气好的时候,方便推她出来遛遛弯。

  掏钥匙开门,刚打开大门,就闻到了一股恶臭。

  看见陈姐的背影在阳台,我没去安慰她,先进了里屋。

  老太太躺在靠窗的床前,身上还盖着一个小棉被。

  床对面墙上那台二手液晶电视里面播放着一个女明星搔首弄姿的广告,地上和雪白的墙上黄呼呼的抹了一些大便,屋里臭的让人没法呆。

  “哎呀我的亲娘!你这又是佐的哪门子妖呀?”我一肚子无奈,又不敢发火;有一次同样的场景我发了火,这老太太硬生生干嚎了一整天,怎么劝都不好。

  我笑嘻嘻的往床边走,脚下还得注意别踩到屎。

  “东北,你可来了,那个妖精要害我,天天捧着手机查毒药的资料!”老太太看见我眼泪就下来了。

  “妈,人家真要是想害你,拿个枕头就能把你捂死,费这个劲干啥?”我坐到了床尾,一边说着话,一边撕开床头柜上的湿巾,扯出两张给她擦手,老太太一只手上满是黄呼呼的大便。

  “不是害我?”

  我呵呵笑道:“害你干啥呀?”擦干净手,我扯出一张湿巾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

  “东北,秦韵和壮壮可是有段时间没来了!”

  “嗯,壮壮上学忙,课外课也多,下周,下周吧,我带他过来!”

  老太太只是躺时间长了爱疑神疑鬼,但一直以来可是不糊涂,见我说完也是点了点头,又说:“小瑜带着团团昨天晚上来了,还买了一些香蕉。”

  我听完以后,心里就是一暖,张小瑜这方面做的要比秦韵好,偶尔还会来看看老太太。

  老太太来了两年,秦韵就带着壮壮来过一次,也没坐,呆了几分钟扔下了1000块钱走了,后来每次都是我带着壮壮过来的。

  不过,我和人家早就离婚了,确实也不该挑这个礼。

  “妈,再可不能这么佐了,你要是把陈姐赶走了,谁伺候你呀?再说了,屋里这么臭,你孙子能愿意来呀?”

  老太太听我提到了孙子,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悔色,嘴蠕动了几下,不再说什么了。

  我拍了拍她干枯的手,站起身就去了阳台。

  “陈姐,对不起!”我连忙给陈姐道歉。

  陈姐个子不高,面目微黑身体健壮;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东北,这活儿真是没法干了,老太太这不是欺负人嘛!”

  我就怕这个,这个活太难找人,一般人都不愿意干;一天要做三顿饭,老太太大小便都在床上,怕得褥疮,还要经常翻身。

  我这两年手里紧巴的要命,两个孩子用钱,老娘的保姆费、租房费、水电费、买米买菜买药,哪哪都用钱......

  我硬着头皮说:“陈姐,这样,下个月开始,我给您一个月3500!我也劝老太太了,您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儿了!”

  “东北,这不是钱的事儿,真的,你陈姐我要是想涨价,早就涨了,你可以问问普通的家政现在一个月多少钱?”

  我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来加500块钱。

  “陈姐,您来这也一年多了,也知道我家里的状况,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帮帮我,行吗?”

  我鼻子有些发酸,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此时如果陈姐说你跪下给我磕两个头我就不走,我马上就磕,一丁点儿都不犹豫。

  好半响,陈姐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她无奈道:“你工作忙,走吧,我收拾!”

  “别,我和你一起收拾!”

  一个多小时以后,我俩把地上、墙上都清理干净了,又用消毒水喷洒上,再用清水冲刷。我把窗户都打开,然后把老太太抱到了窄小的浴室,老太太越来越瘦了,估摸着最多70斤。

  见我要给老太太洗澡,陈姐把我推了出来,“走吧,洗完我也能抱出去!”

  我又嘱咐老太太,“妈,你再佐的话,陈姐可真就走了,你听点话,过几天我带壮壮来看你!”

  “嗯呐!”

  我刚要关上浴室的门,就听到老太太问了一句:“东北,你姐放学了吗?”

  我浑身就是一震,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这?这老太太是糊涂了嘛?我姐高中毕业参加工作都多少年了,怎么会这么问?

  我盯着老太太浑浊的双眼,喃喃道:“快、快放学了!”

  老太太笑了,“好,晚上妈给你俩烙春饼卷土豆丝,你姐俩最爱吃了!”

  “行,妈,你好好洗澡吧!”我赶快说。

  “去吧!去吧!去玩吧,对了,别和后院老姜家那小子玩,他家人手脚都不干净!早点回家!”老太太说完就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

  我转身进了里屋,把床罩和被罩都扯下来扔进了洗衣机;又翻出来一套干净的换上,闻了闻屋里没有什么味道了,赶快关上窗户,怕老太太洗完澡出来再感冒。

  出了家门,坐进了车里,放下窗户点了一根烟,我的眼泪就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淌。

  我13岁那年,我爸在木材加工厂锯木车间被带锯卷了进去,身子从腰截成了两段。

  我妈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拉扯我和我姐长大,这到老了,一天福没享到就瘫痪了,紧接着糖尿病又找上来了。这才刚好了一点,看这个迹象,明显就是阿尔茨海默病呀,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

  连着抽了两根烟,我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眼泪,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年纪越大眼泪就越不值钱了?

  拿出手机打给了老李,老李说他在星海这边一家咖啡馆谈生意,让我过去一起吃午饭。

  我看了一下手表,马上都两点了,这吃的是什么午饭呀?

  听到肚子咕噜噜的叫唤起来,于是我开车就往星海跑。

  按照他微信分享给我的地址,接近三点的时候,我进了这家咖啡馆二楼的雅间。

  桌子和地上满是瓜子皮,看来老李的客户已经走了。他要了两份鱼香肉丝盖饭,这家伙也没等我,自己已经吃一半了。

  我也没客气,和这货见面,弄不好就是我买单,于是赶紧脱了上衣就开吃。

  老李本名李云峰,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人,

  他比我大两岁,是我到大连的第一个好朋友,那时我俩都在一家推销青岛啤酒的小公司做销售。

  他把那份盖饭硬是吃出了生猛海鲜的味道,连菜汤都舔的干干净净;打了个饱嗝,悠闲的点了根烟。

  他绝对属于未老先衰的典型代表,他也经常自嘲:我妈说了,我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长的老!

  我认识他的时候才二十四岁,那时候他就留着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的小眼镜,去哪儿都是人没到肚子先到了。

  “东北,我和你说,这次我这事儿准了!”他夹着烟的右手在空中挥舞着,烟灰都差点掉我盖饭里。

  我把盒饭往旁边挪了挪,没搭理他;这个场景近十年来已经无数次上演了,区别就是眼前的盖饭偶尔会换成火腿肠炒面。

  我知道,我不说话他也会继续,于是就自顾自的埋着头吃饭,听他继续白话。

  “我要在金石滩靠海边租套别墅,那边别墅贼他妈便宜,然后找10个长腿妹妹直播唱歌跳舞,咋样?”

  “穿的性感暴露搔首弄姿出卖色相?这玩意都流行好几年了,还能有市场吗?再说了,你这弄不好就得出问题呀?”说着话,我把饭盒里最后一根肉丝划进嘴里。

  “你不懂,还能真脱呀?打打擦边球而已!”

  我摇了摇头,自己从来不看那些什么直播,倒不是因为什么美颜作假,只不过觉得看得见摸不着没啥意思。

  他继续白话着,右手还是老习惯,不停挥舞,十分有感染力;当然,他早就感染不了我了。

  “我还想在阿里巴巴批发一些衣服,直播的时候卖;你想象一下,一个长腿妹妹时不时露露腰间一抹白肉,再穿上那些时髦的衣服,不只是打赏赚钱,卖货也能赚钱呀!”

  我想了想说:“看这种直播的都是一些饥渴的老爷们,你卖女装?谁买呀?”

  “你都和社会脱节了知道不?现在南方那边的直播带货老火了!未来,直播一定会以卖货为主!而且绝对会大火!”他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桌子。

  我听着他夸夸其谈,觉得自己好像真和这个社会脱节了,每天不是想着怎么赚钱,就是想着怎么赚钱,什么网络、电视、直播、电影统统和自己没关系。

  我点了一根烟,“既然直播卖货这么赚钱,如果那些影视明星也直播卖货,还不把你们这些人顶死?”

  老李大嘴一撇,“人家明星会在乎咱们这点小钱?”

  我摇了摇头,此一时彼一时,明星也不容易,如果有一天直播卖货真能这么赚钱,他们能放过?蚊子再小它也有肉不是?

  我浑身放松的半躺在宽大的火车头座里,吞云吐雾的听他白话了两个多小时,后来要的那壶茶水倒出来都是白水了,我才打断他,“老李,借我点钱!”

  “操!”

  他先是骂了一句,随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了座位上,好半天以后才突然说了一句:“我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