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恍惚间好像又闻到了当年烧烤的味道
作者:贼拉难受      更新:2022-05-11 18:58      字数:4204
  昨天砸车在派出所呆了一宿,答应秦韵的抚养费到现在还没有着落,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要到钱!

  从山东路到第五郡并不算远,尤其还是这个时间。

  我半躺在副驾驶的椅子上,窗外一盏盏飞速掠过的路灯拉成了一条线;耳边听着宋冬野忧伤的歌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根烟刚抽完不一会儿,车就停在了第五郡六号地的东门。

  “到了,大哥!”

  我知道那边章良工会用手机结账,也没多说什么。

  代驾骑着小电动车走了以后,拿出手机就给杨康平拨了过去。

  手机响了好半天才被接了起来,我问:“老杨,在家吗?”

  杨康平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都几点了?”

  “我在你家东门,你出来一趟。”

  第五郡小区的管理很严格,我知道这个时间根本就混不进去,所以才打电话让他出来。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钟,“等我一会儿!”

  我靠在车边点了根烟,默默的望着眼前这座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小区,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恨意,我很清楚,这就是所谓的仇富!

  我有些奇怪,要知道以前我从来不这样。

  一直以来,我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甚至可以用窝囊来形容;别人过的好,我从来不嫉妒,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家过得好,那是人家的命,随着年纪的增长,我越来越信命。

  可今天怎么了,难道艾滋病毒还会影响到性格?

  我恍惚间好像又闻到了当年烧烤的味道,在无数羊肉串、大肥腰子和啤酒的见证下,天地良心,我和杨康平是合作关系,并不是我跟着他干。可不知道怎么搞的,莫名其妙的我就变成了他的追随者,难道就是因为我没投钱?

  可他当时答应给我干股了呀!

  我知道,我不应该再纠结这些,早就不应该再纠结了,但今天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鼻子里总是闻到一股羊肉串的味道。

  有人说,人临死前会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难道我的病毒这么快就扩散了?

  门卫室里的小保安探头探脑的看了好几眼,可能觉得我淳朴的外形没有什么伤害性,就不再看了。

  一根烟抽完,我觉得小舌头应该把嗓子眼堵住了,胸口一阵阵发闷,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更加惶恐起来,一定是艾滋病毒爆发了!此时又开始觉得小腹一阵阵的酸疼,难道病毒已经攻到这儿了?

  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尿憋的。

  走到人行道一棵树下,解开裤子就畅快的尿了起来;还好,这个时间这条路根本就没有行人和车了。

  刚提上裤子,就看见杨康平穿着一套毛绒绒的睡衣站在了路灯下。

  我一边系裤子一边跑了过去,杨康平皱着眉说:“又喝了?这么晚了折腾啥?”

  “昨天我在办公室说了一半的话,就让白红歌岔过去了,壮壮那边我已经半年没给生活费了,你......”

  杨康平脸拉的老长,大眼皮耷拉着挡住了眼睛,又在头顶路灯的照耀下,在颧骨上留下了两道阴影。他的眉毛扭成了一团,打断了我的话,“嗓子咋地了?马上开工资了,你再等几天!”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我伸手一把就扯住了他毛绒绒的袖子,吼了起来:“不行!我等不了了,今天晚上必须给我!”

  “你干啥?耍酒疯是不?”杨康平的声音大了起来。

  保安室里的小保安跑了出来,“杨总,怎么了?”

  我没管这些,继续吼道:“你给不给?”

  杨康平朝那个小保安摆了一下手,小保安疑惑的挠了挠头,就回去了。

  “周东北,你啥意思?”他盯着我问。

  “我他妈没意思!”我懒得再和他讲道理,声音越来越大,“我就要我自己的钱!你给不给?”

  杨康平目光闪烁,好半天不说话,我知道他在等着我,等着我自己消火,然后傻逼一样给他赔礼道歉;以前我就是这样,也不是没发过火,但没一会儿就怂了!

  这次他失算了,我的手并没有松开,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我瞪着他就不再说话。

  “东北,你这是何必呢?”他开始苦口婆心起来,“咱哥们十几年了,这点儿钱,你至于吗?”

  “至于!!”我吼的小舌头都快飞了出来。

  感觉眼泪好像淌出来了,我连忙用另一只手擦了一把,不能在他面前丢人!

  “你杨康平住着大楼房,开着豪车,我呢!”我拍了拍胸口,声音明显嘶哑起来,“我周东北为了这家公司鞠躬尽瘁,可我得到了什么?”

  “为了拿下北京的代理,我在北京住最便宜的小旅馆,吃糠咽菜苦熬苦守了半个月!”

  “为了因特尔那个项目,我在机房一熬就是一个多月,早上从开发区开车回家,因为太困差点被撞死!”

  “为了旅顺那个项目,我儿子过一周岁生日我都没回来!”

  “为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还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喊了出来。

  这些话我从来没说过,因为我知道他杨康平是个聪明人,我做到那儿了,难道他还能看不见?

  我早就知道我错了,有些人钻进钱眼儿里以后,就成了睁眼瞎;可我太懦弱,一直也不敢撕破脸,我都不知道自己顾忌什么,如果说感情,在他把政府业务交给屠浩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友情早就烟消云散了。

  我气喘吁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说了一遍。

  “你说,我至于吗?”

  我艰难的说出了最后这几个字,嗓子就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我觉得此刻一定是艾滋病毒攻上了我的大脑,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杨康平都成了双影。

  好半天以后,我听到了我手机响了两声,杨康平的声音有些低沉,“我先给你转了两万,先用着。”

  说完,他转身就走,我抓了个空,差点就摔了个跟头。

  我浑身颤抖,没去看他,此刻,我想起了父亲在我小时候说过的一句话,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到深山有远亲。

  后来我听郭德纲曾经说过一段类似的话也很有感触:

  穷人站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钩,钩不着亲人骨肉;有钱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枪棍棒,打不散无义宾朋。

  英雄至此,未必英雄。

  大英雄手中枪翻江倒海,抵挡不住饥寒穷三个字。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终于我们也看见了花团锦簇,我们也知道了彩灯佳话。

  那一夜,我也曾梦见百万雄兵。

  此刻我没有梦到百万雄兵,我蹲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因为嗓子完全哑掉了,狼嚎般的声音自己听着都瘆得慌。

  我不知道杨康平是不是听见了,但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委屈的好像全世界都欠我的一样。

  许久,我也不理会那个小保安看向我奇怪的眼神,我坐回了车里。

  我先用袖子把脸上的鼻涕眼泪都擦了擦,拿出手机看了看,杨康平确实用微信给我转了两万块钱,每一笔都是一万整,我赶快分别点了收取,就像唯恐他反悔一样,

  我不知道是因为他被我的样子吓到了,还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让他有了感触,但无论怎么说,能要回来两万块钱,也是一个小小的胜利。

  还有147000元没给我,任重道远,明天接着要!

  我连忙给秦韵用微信转过去了一万,并打了三个字:对不起!

  不一会儿,钱被收取了,秦韵回过来两个字:多了。

  我没再回话,不多,我欠儿子的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把剩下的一万块钱转到了银行卡,支付宝花呗还有六七千块钱没还呢。

  放下车窗,我点了根烟,坐在车里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今晚应不应该回泡崖那个家,毕竟明天就要和张小瑜去办离婚手续了,我现在还回去好吗?也许人家一家三口正在享受天伦之乐,我这个外人再去,是不是给人家找不痛快?

  找个旅店住?

  又想起家里还有一些衣服要带走,还有我的笔记本电脑;自己也就这点财务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净身出户,看来只能等办完手续再回去取了。

  刚要发动车子,手机就响了,在寂静的车里吓我一跳。

  拿起一看,竟然是我那个操蛋的前小舅子秦意,这小子一般都是给我发微信,今天怎么打上电话了?

  “说?”我很艰难的挤出了一个字。

  “姐夫,快,快,江湖救急!”然后就没了声音。

  我将手机离开耳朵,看了一眼,竟然挂了。

  我随手就把手机扔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又来这套,我信你个鬼!

  扭钥匙发动车,放下手刹,掉了个头往回开;才从甘井子区图书馆门前开过,手机微信提示响了起来。

  我拿起来一看,果然又是这个家伙,点开语音:“姐夫,快来救我,我把地址分享给你了,快!”

  点开地图,离自己还挺近,就在机场前。

  我犹豫了一下,正好顺路,叹了口气,我真是欠你的!

  说起来我这个前小舅子秦意,故事多的三天三夜说不完。

  他今年32岁,至今未婚,这些年来,他处过的女朋友只是我见过的,就不少于10个。

  本来他在电信上班,工作挺好,硬生生的让他折腾的被开除了;秦韵找关系给他弄到了船务公司,想让他出去当几年船员收收心,结果这家伙到了日本竟然下船洗泡泡浴去了。

  等他晃晃悠悠回到港口的时候,大副差点没急死,这要是黑在日本找不到了,他的责任可就大了。

  回到大连以后,这位大副找到了秦韵,差点就哭了,让她赶快把这个祖宗领回去吧,这货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后来他又换过无数工作,结果可想而知。

  我那个前老丈人腰包还是很鼓的,但这几年让他霍霍的也瘪了下去;据说三年前就说过了,他的钱死后都烧了也不再给他花!

  有一段时间秦韵经常偷着给他钱,这还是儿子壮壮告诉我的,后来好像也闹的很不愉快。

  我把车停在了路边,这是靠近机场路后街的一条小路,抬头看了一下牌匾,是一家咖啡厅;我锁好车推门就走了进去。

  “姐夫!”

  我刚进去,就看见个“猪头”从一个火车头卡座伸了出来。

  卧槽!我暗骂了一句,这小子虽然操蛋,但长得绝对是一表人才,怎么被打成了这个奶奶样?

  这是一间不大的咖啡厅,装修也不豪华,只有五个用人造革火车头座位隔开的雅座。

  吧台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文质彬彬。

  秦意那边,他是背对着大门的,对面坐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女孩,短发,长得很漂亮。

  卡座旁边还站在两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光头个子不高,脖子上带着一根小手指粗的金项链。

  我嗓子说话太费劲,所以也没说什么,直接走了过去。

  我的心里怦怦直跳,不知道这小子又遇到了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