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为什么是我
作者:贼拉难受      更新:2022-05-11 18:58      字数:3508
  HIV Ag/Ab,往后一捋,一眼就看见了两个大字:阳性!

  我又认真看了一遍,清清楚楚的写着阳性!我的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我赶快看最上面的名字,没错,周东北,就是我!

  捧着这张纸,它就是一张自己的死亡通知单,眼泪一瞬间就淌了出来。

  “吧嗒,吧嗒......”几滴眼泪就落在了报告单上。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夜夜做新郎的屠浩?

  为什么不是外面有两个情况的杨康平?

  为什么不是占我车位搞破鞋的那个家伙?

  为什么不是欠我五百块钱十五年不还的马闯?

  为什么是我?

  从青春期发育到40岁,我就酒后嫖过一次,竟然就能中招,更悲催的是我竟然还他妈不记得事发过程!

  我还能活多久?

  记得昨天搜到的那些资料上说,艾滋病毒携带者的潜伏期平均为8~9年,发病以前,可以没有任何症状地生活和工作多年。

  但发病以后呢?是不是很快就会挂掉?万一我的潜伏期很短呢?

  另外,以后任何体液的交流都要禁止了!也就是说,自己虽然没剃光头,但以后就得彻底做和尚了,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我感觉喉咙又开始剧痛起来,这一定是艾滋病毒在作祟,没几天可能就会持续广泛性的全身淋巴结肿大......

  我把报告单扔在了副驾驶座位上,点了一根烟,神色木然的望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流。

  人潮攒动,我却如石像般木然。

  小宝马漫无目的,穿过大街小巷,跨过高架桥。

  等看见了长长的海岸线,我才发觉自己竟然竟然到了金石滩。

  我把车靠路边停好,因为还没到旅游季节,海滩上没有几个人。

  我用手拎着皮鞋,光着脚丫子随意走着。大连的海滩细沙不多,金石滩是个例外,据说这些细沙都是从外地运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冰凉的海风将我衣服下摆吹的啪啪作响,很奇怪,我并没有感觉到冷。

  越往东走人越少,我坐在了一块巨大的礁石上,风太大,好半天才点燃了一根烟。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不远处玩沙子,时而传来“咯咯”的笑声十分悦耳。

  我傻子一样坐在礁石上,一会儿大脑一片空白,无知无觉的愣神好长时间;一会儿又杂七杂八的想了好多好多。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要做的事情还很多,首先,杨康平欠我的167000元我必须要回来,今天就得去要!

  老子已经是要死的人了,还怕他个鸟!

  至于说艾新德这个项目,无论如何都要做下来,我死之前,必须要给儿子留下一笔钱!我要让我的儿子健健康康的长大,我不想让他像我这样窝窝囊囊的活一辈子!

  我死之后母亲怎么办?

  老太太现在的情况可不乐观,糖尿病的并发症随时能要了她的命,现在又有了阿尔茨海默病的症状。

  送回姐姐家?

  姐夫一个人已经把她折磨得好像老了十多岁,如果再加上一个老娘,她可怎么活?

  转念又想,都说屠浩和她有一腿,但谁又没抓奸在床,也只是猜测罢了。

  但听昨晚他和大白腿的微信对话,这俩人上过床是肯定的了,不然不会那么暧昧。

  如果屠浩也能得上艾滋,倒是一件痛快的事儿!

  录音?对!

  想到这儿,我拿出手机又把录音听了一遍,心里隐约想到了一些什么,脑袋却又乱哄哄抓不住一个重点。

  ......

  望着天边的一抹驼红,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海边坐了这么久,连忙套上皮鞋往回走,晚上六点我还约了章工。

  紧赶慢赶,车子驶进山东路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

  饭店名叫青年点,门口保安穿着一套老式的黄军裤带着红袖标,好半天才帮我找到了一个车位。

  来过好多次了,我没有再去看饭店里那些几十年前农村的装饰,经营者以为挂点干苞米红辣椒什么的就能穿越到过去?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看到这些可能会眼含热泪,也许他们是在缅怀那个年代,但更可能是在怀念他们逝去的青春。

  一楼大厅都是大锅,热气腾腾,客人很多。

  我直接迈步上了二楼,“咚咚咚”敲响了二妞家的房门。

  “进来!”章良工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推门进屋,六个菜已经上来了,章良工端坐在桌子旁,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在这个人人都捧着手机的年代,很少能看见他这样的人了,他不是装,是真爱看。

  有一次我俩喝多了,他硬是给我讲了半个多小时的《道德经》。

  上次他看的是钱穆先生所著的《论语新解》,我瞥了一眼,这次他看的是一本黄色封面的书,上面写着明朝一哥王...,后面的字没看清,想了想,能被称为明朝一哥的,估计也就是王阳明了。

  章良工见我进来,笑呵呵的放下了书,用手推了推那副老式的黑框眼镜,“迟到了,罚酒三杯!”

  章良工比我大四岁,身高和我差不多,但要消瘦很多。他这人乍一接触的时候总感觉有些面冷,接触长了就会发现,这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我没有什么心情开玩笑,勉强咧了咧嘴,脱下上衣披在了椅背上,就坐了下来。

  也没等他说什么,我先给他斟满,然后自己连着干了三杯,虽然是七钱小杯,但三杯下肚,还是让我觉得胃里一阵火热。

  章良工并没有阻拦我,见我喝完,张嘴问:“有事?”

  我抛除杂念,现在最要紧的是赚钱,我要在死之前给老人和孩子留下一笔钱,一大笔钱!

  否则对孩子我没有尽责,对老人我又没有尽多少孝,我还有什么脸离开这个人世!

  我把大白腿在杨康平办公室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章良工听完就笑了。

  我见他如此笃定,苦笑着问:“章工,您老人家就别吊着我了,快说吧!”

  “卓康成要调走了!”

  “啊?!”我大吃一惊,连忙问:“消息准确吗?”

  章良工老神在在的抿了口酒,点了点头,“当年我读完研,去美国总部实习了三个月,也交下了几个朋友!”

  我看了一眼他那张白净的脸,有了一点心情,坏笑道:“女的吧?”

  章良工老脸一红,呵呵笑道:“喝酒也堵不上你的嘴!”

  我想了想问:“大概什么时间?”

  “一个月内?”

  “去哪?”

  “上海!”

  我惊讶道:“高升了呀!”因为艾新德总部在上海。

  章良工点了点头。

  我不由得又担心起来,凭着大白腿和卓康成的关系,如果卓康成高升的话,这边新来的领导敢不给面子?

  我把我的担心说了出来。

  “放心,卓康成和老婆离婚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总部很是恼火,这次他是明升暗降,回上海以后,就没有实权了!”

  我更是惊讶,“闹离婚?因为大白腿?”

  章良工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是她!这女人也不过是个绿茶婊而已。”

  我暗暗摇头,绿茶婊的本质应该是看起来无害、可怜,却暗藏心机;而大白腿目的性太赤裸裸,撑死了是个贪心的婊,和绿茶真没啥关系。

  这要是平常,我一定会八卦到底,但此时那里还有这种心情,就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章良工夹起了一只炸蝉蛹,说:“按兵不动,等尘埃落定后,你找厂家的售前工程师过来,我来安排一次项目交流会!”

  我点了点头,这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了。

  我俩喝到了接近九点,一瓶天之蓝进了肚,我醉眼朦胧的问他:“为什么现在信佛的多?而信道者寥寥?”

  他说:“佛修来世,而来世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因为神秘,所以才有人向往!”

  我问:“道教呢?”

  “道家修的是今生,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从古到今,有谁亲眼目睹过?”

  “那章工您是信佛还是信道?”

  章良工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怪异,因为我从来不和他讨论这些东西,我连忙掩饰道:“年纪大了,突然就不知道怎么活了。”

  良久,他沉声道:“兄弟,活在当下!”

  我沉默了,是呀,像我这样六根不净之人,信佛都来不及了。

  活在当下!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要钱!要回属于我自己的钱!

  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我去服务台把帐结了,虽然我现在穷的掉渣,但人家是甲方,哪怕我俩相处的再好,也绝不能让甲方买单。

  酒足饭饱,我俩走出饭店,山东路上依旧车水马龙,两名代驾推着电动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这是章良工提前订的,他知道我喝完酒什么德行,所以每次喝完酒都预定代驾。

  挥手告别,我望着那辆宝马X5的黑色车屁股驶入了滚滚车流,代驾小伙子问我:“大哥,咱们走?”

  我点了点头,走到自己车后面,打开后备箱,代驾把他的电动车放进了后备箱里。

  “大哥,咱们去哪儿?”

  我把副驾驶的车座往后调整了一下,想都没想说:“第五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