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给她备着
作者:月上春眠      更新:2022-05-12 10:48      字数:5329
  是夜,谷初寒听到几声鸟鸣,翻身起来。

  “少主!”秋冬带着一名黑衣人走上前来。

  “何事?”初尝情滋味的少年心情奇好,见到来人也不自觉温和起来。

  “少主,闽南出事了。”

  谷初寒心里一紧,“说!”

  “起初是以为匪寇抢劫,侯爷便没怎么在意,谁知竟是扶桑派来的前哨。他们善于伪装,又极度狡猾,待侯爷发觉他们已经开始大举进攻了。现如今闽南粮草紧缺,侯爷让我将这个给您。”

  谷初寒接过一封信函快速浏览一遍,而后皱眉,思索着冲他挥挥手,“你传信给侯爷,事情我会尽量办好。”

  ......

  接下来非常忙碌,江幼晴依旧日夜赶工的画设计稿。这才发觉十五岁的身体比二十六岁的身体有很大的优势,熬夜加班感觉不到累。

  这些日子谷初寒也不知道去做什么,总是神出鬼没,每天不定时的到她这露个面就不见踪迹,不过自己忙的也实在没空理会,他是个有心数的人,这点她一点都不担心。

  二十张稿子通宵达旦一个月完成了。翠姨拿到稿子欢喜的不行,五万银票直接点给她,又悄悄拉着她问能不能再给设计一些性感的内衣,价格按照成衣的价格走,仍是先付五万定金。

  她当然乐得同意,于是心满意足的怀揣着十万两回到家,其他八家成衣店的掌柜陆陆续续送来了本月的利润,两万两到四万两不等。

  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小五十万两了,她准备找个机会交给谷初寒,他现在比她更需要银子。

  半夜休息的时候,谷初寒来敲她的门。“晴儿,我回来了,你睡了吗?”

  她赶忙开门让他进屋,见他形容很是憔悴,不由着急地问:“你这几天做什么去了?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谷初寒看着她关切的样子心中一暖,轻声说:“没事,都解决了。你担心了?”

  “你说呢?能不担心吗?”她非常严肃的看着他,“初寒,在这个地方,只有你还能算是我的亲人了,我不想等你出了什么事再去后悔没有好好关心你,更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傻傻地享受着你的付出。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无论好的坏的我都能接受,别让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胡思乱想没有安全感的。”

  谷初寒心中被点点说不清的情谊溢满,眼眶泛着微酸。

  良久之后他才说:“我这几天去了兵部和户部。”

  江幼晴吃惊,“你无召入京,怎可抛头露面!”

  谷初寒自怀中掏出公函,“我爹给我了这个,我已经不算无召入京。”

  “可是你光明正大的进出朝廷,凌亦琛那儿会善罢甘休?”

  “放心,燕王早已安排好了。那夜他将我救出之后便派属下易容成了我替我受刑,为得是让我少受一些苦。接着他去求了皇上,将我的替身转到了兵部,兵部又有世子从中斡旋,我那个替身早就被放出去了。只是前几日我仍属于无召入京需要隐藏行迹。”

  江幼晴听到这,对楚萧不得不另眼相看,看来原主还真是错怪了他,幸好自己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

  想到他那次中毒……那段记忆她选择手动删除。

  谷初寒接着说,“前几日我得到消息,扶桑意图再从东南沿海进犯。你有所不知,这些年朝廷并不重视东南的海防,既不拨款也不拨粮,很久以来我们都是自力更生。这次扶桑来势汹汹,父亲让我在京城打理兵部和户部,让朝廷拨粮。”

  “不顺利?需要银子吗?”否则他怎会如此憔悴。

  “不需要。开始不顺,幸好燕王早有打算,他让天宸从中干预,户部终于让皇帝答应拨粮一万石。除去中间层层盘剥,到父亲手里应该能剩五千担。”

  江幼晴皱眉:“一半?”

  谷初寒点点头,“已经不少了。”

  她知道楚天宸在户部任职,但没想到竟有这么大能力。不管粮多粮少,还好事情已经顺利解决,“说定了拨粮日期吗?”

  “定了,五日后开始运粮,手续都已经走完,大约一个月便可到达。”他揉了揉她的头。

  江幼晴吃惊地说:“一个月这么久!来得及吗?那你要不要回去?”

  谷初寒没说话,看了她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暂时不用”。

  “那你在京城行事安全吗?要不要向燕王借一些人手?”她仰着小脸,眼中的担忧一览无余。

  谷初寒扶住她的肩膀静静看她,心底波澜起伏,这么美好的女子,他何其有幸与她相遇。

  “没事,放心吧。”

  “哦对了,给你,有用没用地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江幼晴把那五十万两银票给他,“你知道我每日都不出门根本用不到,况且我赚钱能力很强。”

  谷初寒看着手里的银票,眼底一片湿润,再也忍不住将他紧紧搂住,“晴儿。”

  江幼晴安慰地拍拍着他的背,“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远的树荫处,这一切被统绍看在眼里,他身边还站着面如沉水的燕王。

  “统绍。”

  “主子。”

  楚萧长身玉立,静静地看着相拥的少男少女,脸上已恢复清明,看不出任何情绪,“明日准备一辆舒适的马车送过来,再让府中的嬷嬷多做些厚垫子铺在车里。多准备些瓜果点心,再多放些银票给她备着。另外她那个小药盒给她带着。”

  统绍……

  “是。”

  第二天傍晚,江幼晴恍惚中听到几声很有规律的钻天炮响,然后就听到谷初寒的敲门声。

  “晴儿,你在吗?”迫切而焦虑。

  她推开门,谷初寒眼神有些凌乱,话语中带着慌张:“晴儿,我得马上走了!”

  江幼晴愕然地看着他,就听他急切地接着说道,“我接到密令,东南海域有大量敌兵偷袭,我父亲身受重伤,我得回去……”

  江幼晴木然地点着头,怎么会这样,昨天不还好好的?

  暮光中,谷初寒被沉沉地忧愁笼罩,看着昏沉中白的发光的娇小身影,心中一滞,满含不舍地轻轻拥住她,,过了良久才放开,“晴儿,等我来接你。”

  “什么……意思?”江幼晴脑袋有些发懵,一时转不过弯。

  “我要回闽南,等战事平定,我回来接你。”

  “你是要丢下我吗?是这意思吗?”她心里微微发涩。

  谷初寒焦急地反驳,“不是丢下你,是闽南太危险了,你跟着我只能是受苦。你没见过战争,我不想让你……”

  “谷初寒,昨晚我怎么跟你说的?无论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正因为危险我才更不能离开你。我想做的便是无论你遇到什么,我都可以站在你身边。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无用之人吗?不管你怎么说,我要跟你去闽南,不接受反驳!”江幼晴一阵风似地跑回房间,风卷残云般地收拾好东西,“走!”

  “少主,燕王派人送来一辆马车和几批千里马,另外还有给郡主的一些东西。”齐光手里扬扬手里的小包袱,看看谷初寒又看看江幼晴。

  江幼晴也看着谷初寒,眼神坚定,“太好了,你看,萧叔叔都算是默许了,你还等什么?”

  她绝不退让的样子将他的胸口填得满满当当,他觉得全身的水分齐齐涌向了眼角,几乎就要决堤。伸手将她的十指紧紧扣住,他粲然一笑,“好,从今往后,刀山火海我们一起闯,荣华富贵我只与你同享。”

  一路疾驰,因着马车比马匹慢许多,江幼晴弃车骑马与谷初寒并行。日夜兼程,十日之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闽越并不是她想象中那种战乱中的破败不堪,一切还算井井有条,可以看出镇安候对抵御扶桑还是很有一套。

  他们一路向沿海主战场疾驰,一些空旷的地方搭有帐篷,设有粥棚。

  谷初寒顺路上前查看民情,刚下马便被违了水泄不通。一些年纪较大的见到他竟然抹起泪来,“小侯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快去看看侯爷吧,侯爷真是……受罪了,身上带着伤还在船上不下来。小侯爷您快去吧,我老头子若再年轻十岁也定不会下船,和侯爷誓死守护咱们闽南哪!”

  “好!薛老伯您再忍忍,我谷初寒定要扶桑匪寇有来无回。”

  一位大娘拉着谷初寒的手,一个劲儿地抖着,“小侯爷,您在前方只管打胜仗,别惦记我们,我们有吃有喝好着呢,在前方多多杀敌才是正理。”

  “大娘放心,这正是我的职责所在。”

  “小侯爷,你看,小毛头长大了,爷爷说再过一年我就可以进军营了,到时我来保卫侯爷,保卫闽南,保卫您。”五岁的孩童似乎与谷初寒相当熟稔,拽着他的衣襟摇啊摇。

  谷初寒摸了摸小毛头的脑袋,“小毛头现在也可以保卫闽南,你在这里替我守护好这些爷爷奶奶可好?好好照顾他们,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

  小孩一听,欢快地蹦起来,“是小侯爷!小毛头保证完成任务。”

  江幼晴在一旁看地一阵心暖,没想到谷初寒不但没有半点小侯爷的架子,还能和底层的民众关系融洽,能从心底将这些人当亲人看,这让她很窝心。这便是民心所向的根本,也是镇安侯的威望所在。

  流民的情绪都非常稳定,旁边的粥棚正在施粥,流民们并没有半点骚乱和不安,很自觉地遵守秩序,江幼晴挺佩服。

  谷初寒查看了一番,问旁边一位老者,“杨奶奶,施粥的是哪家米行?”

  “是萧记。小侯爷,是萧记的萧老板,战争开始他便搭了粥棚,刚开始一日施粥一餐,后面便一日三餐。萧老板可真是个大善人,这也是托了侯爷的福,是平日侯爷爱民如子积德行善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侯爷分担。”

  谷初寒深深点头,问正在施粥的人,“萧老板总共设了多少粥棚?”

  “回小侯爷,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我家老板传了口讯,米仓里的粮食一粒都不许卖,全都用作赈济灾民。”

  如此慷慨的商人还真是闻所未闻,江幼晴不禁感叹,这里不但公侯可亲,民风淳朴,就连商贾的觉悟也是奇高,怪不得当年裕王府同意世子千里迢迢求娶谷雨。

  她心中胀满感动,不禁看向谷初寒。此时的谷初寒满面关切,全身心聆听着老百姓的一言一语,没有任何不耐和敷衍。这样的谷初寒和她初次相见时满身伤痛却毫不在意,再次相见时灭世修罗般的愤怒挥剑,相处下来心思细腻的照料,危难之时的坚毅决然完全不同,此时的他成熟稳重,有担当懂责任。让她深切地觉得,他真是一个纯粹的,有血有肉的,真性情的好男人。

  似乎注意到她的注视,他转头看她,温声低道:“累坏了?再坚持一下。”

  她柔着目光点点头,冲旁边好奇观望的众人扬起和善的微笑。

  不一会儿她注意到旁边散落的米袋上都绣着一个很小的萧字,字的颜色与米袋相近,若没有很强的观察力是不会察觉的,这萧便是那位萧老板的姓氏吧。

  安抚完民众,谷初寒对她说:“晴儿,让秋冬先送你回家吧,前方太危险了。”

  江幼晴摇头,“我危险难道你就不危险?怕危险我便不和你来了。谷初寒,我不是那种弱不经风地温室花朵,你也别想让我安心的躲在你身后。无论什么危险,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不就是小小的扶桑吗?他们是不可能比我们我们更强大的,至少现在不可能。”

  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军营附近的山崖,远远看到海边泊着四十几艘大中小翼战舰,呈人字排开,每艘战舰宽约不到两丈,长十丈左右,各舰大约有士兵三十几人立于船上,手持弓箭、长矛、长钩、长斧。

  正中间是一艘余皇,上面人影静立,隐约可见身穿战甲的镇安侯正站在船前眺望。由于身着戎装,倒是看不出伤口在哪里。

  江幼晴记忆中的镇安侯爽朗爱笑,每每话还未说笑声已经溢出。

  他还特别喜欢孩子,原主小时候,他去京城朝奉,每次都会抱着自己说上一阵话,从吃的什么到学的什么,事无巨细什么都说,让人感觉很亲切,一点都不陌生。这一点谷初寒倒是和侯爷很像。

  江幼晴看着镇安候的背影,明显比记忆中苍老了很多,身型也不再笔挺,不由得想到了裕王,若是他还在,也应该是这种姿态了吧。

  “谷初寒?!你还知道回来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呵斥,江幼晴回头,看到一位面色红润身材高挑的姑娘。

  姑娘穿雪白上衣、外面套着纹绣精致的桃红色坎肩,右衽结纽处挂着“五须”银饰;腰间系有绣花飘带,上面多用金丝软线绣上蝴蝶花卉等图案;下着白色宽裤,足蹬与坎肩相同布料颜色的百节绣花鞋。她用红头绳缠绕着发辫下的花头巾,露出侧边飘动的雪白缨穗,头上戴的头饰是风花雪月,这正是大理少女特有的装扮。

  这姑娘看上去和谷初寒年龄差不多,神态却是十足少女状,她微微撅着嘴唇,乌黑的眸子带着些许刁蛮些许娇嗔盯着谷初寒,待谷初寒转身看她,她戴着纽丝银镯的手腕直接挽上他的胳膊,“你还知道回来吗?你知不知道侯爷有多艰难,知不知道夫人有多担心,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怎么才回来啊!”

  江幼晴盯着少女挽着谷初寒的手有些奇怪,这姑娘是谁?

  谷初寒急忙将手臂抽出,看着江幼晴说,“晴儿,这位是大理长公主施洛。我与她……只是相识。他父皇与我爹是拜把兄弟,仅此而已。”

  施洛这才注意到江幼晴,她不满地瞪她,又指着谷初寒说:“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仅此而已。还有,她是谁?!”

  谷初寒急得脸通红,看得江幼晴不忍,上前体贴地道:“还是快去看看侯爷吧。战事要紧,侯爷要紧。你先去,我让秋冬带我过去便好。”

  谷初寒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深深看了她一眼,几个纵跃已然上了战船。

  施洛痴迷地看着谷初寒,一脸崇拜碰了碰秋冬,“小侯爷真是越来越帅了对不对。”

  秋冬无声地抽了抽嘴角,江幼晴也无声地抽了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