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拿什么喜欢他
作者:月上春眠      更新:2022-05-12 10:48      字数:4673
  战争拖得越久越不利,吃穿用度都不同程度的衰败。而扶桑好像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从上次之后,他们也不真打,每日就刷刷存在感,让你感受一下威胁。

  粮草问题迫在眉睫,燕王那边又来了几封书信,终于有了振奋人心的消息,几经努力,逼着户部和兵部终于又筹备起了粮草,待凑够两万石便押送过来。

  可是问题来了:一,粮草还未凑够,说明还得等待几日,再加上押送的时间,小一个月又得下去了。二,闽南已经弹尽粮绝了。

  在家养伤的镇安侯愁眉不展,身上的伤也不好不坏总不见起色。这时大理皇帝段思邪来信了,信里将施洛公主对闽南现状的忧心和对侯爷夫妇身体的担心说得畅酣淋漓至情至真。最后还说,应施洛公主的请求,他们决定借给闽南一万石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这时施洛公主羞答答地说道:“说是借,那是说予朝臣们听的,父皇私下给我传话,那粮食是他对谷伯伯的兄弟情谊。”

  镇安侯自是知道段皇和施洛想的是什么,只能当着施洛的面慷慨陈词了一番,顺带十分郑重地夸赞了她几遍。

  一万石粮食确实可解燃眉之急了,段皇在此时出手借粮,那千真万确是雪中送炭。镇安侯尤其是夫人对施洛真是百看不厌,越看越欢喜。

  江幼晴感觉,他们的这种欢喜又加大了她和谷初寒要跨越的距离。

  她在侯府的日子更清净了,在现代的时候还有闺密可以听自己絮叨,在这里,连那和善的小婢女都晓得趋利避害了。于是,她养成了良好的写家书的习惯,且一不小心将这些琐事絮叨进了书信里面。

  楚萧看着江幼晴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郁闷和故作开朗的言辞,垂眸掩住眼底的一抹异样的神采。

  “主子,您若心疼郡主,将她接回来便是。”统绍十分不解主子的心思,在他的认知里,那晚主子不是已经将郡主给……什么了?怎么还能眼见着她和谷小侯爷如此亲近。

  燕王轻笑,“燕王府她都避若蛇蝎,你觉得她能乖乖跟我回来?”

  “可是郡主遭侯府如此怠慢,小侯爷又无法全然顾着……”

  楚萧嗤笑一下,“不打紧,撞撞南墙,就当是修炼吧。”

  江幼晴也是这么想的,她觉得在侯府的日子真可谓算得上一场修行。

  本来指望着谷初寒给自己指明心路,怎料谷小侯爷不顾将士的阻拦,硬是要对敌方发起主动攻击。虽然确实打得敌人落花流水,可他不要命的打法也让自己受了伤,这种杀敌三千自伤八百的虎劲儿让夫人更是伤心欲绝。直接后果就是夫人要找她谈谈。

  “孩子,寒儿受伤你知道了吧。”

  谷夫人看上去还算平静,没哭没晕,可江幼晴却心急如焚,谷初寒受伤他们却不让她见。她去找镇安侯,谁知镇安侯竟躲了出去。

  “伯母,初寒伤的如何?”

  谷夫人只摇了摇头,“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江幼晴自然知道她想知道什么,只是现在真是谈论这事儿的好时机吗?又或者谷夫人是专门挑的这个时候来谈。

  谈就谈吧,早晚的事,于是她恳切地说:“伯母,谷雨……嫂嫂的事我只能说抱歉。和初寒相遇也是始料未及,与他产生感情更是预料之外。可事情既然就这么发生了,我也不想去逃避。我喜欢他,我愿意同他福祸同享。”

  谷夫人早有所料地看着她,“孩子,世间的事没有如此简单,想怎样便可怎样。伯母问你,你拿什么喜欢他?”

  “我……用我的真心,用我所学,尽我所能……”

  “切莫说真心,真心在困难面前能做何用?闽南缺衣少粮,你能替他弄到粮食?”

  “这个,做不到。”现如今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即便去抢也得有可抢之处啊,这点她肯定做不到。

  “他现在身体受伤,你可能代他上阵杀敌?”

  “不能。”她顶多可以帮着出出主意,“可是伯母,两个人相爱不是利益的交换。”

  夫人语重心长,“什么是利益交换?他喜欢你,可以为你迕逆父母。可若他是个胆怯的,弱小的男人,在外不能顶天立地,在家无法遮荫避雨,这种人你可喜欢?所谓喜欢,无非是可以满足自己某种需要的情感。这种需要可以是感情上的,也可以是物质上的。而人,在面对泼天大祸时,最先抛却的往往是感情。”

  江幼晴不是很赞同,“可是伯母,嫂嫂就没有。她没有舍弃世子,没有舍弃小世子和江家。”

  “所以她死了!”谷夫人声音突然拔高,两眼泛着红,“我已经失去谷雨,寒儿是万万不能再失去了。孩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母亲。”

  “伯母!您别激动。”江幼晴想咬自己的舌头,不该提谷雨的。

  谷夫人腮边挂着清泪,瘦弱的身子有些微颤,江幼晴想扶她,被她挡开,“寒儿此次因何受伤,因何冒进,想必你心里也清楚。若不是记挂着你,他何以如此沉不住气。海战最忌讳的便是冒进出击,他却执意为之,你可知这得遭受多大的风险?为了你他罔顾自己性命,这是不孝;为了你他罔顾将士的性命,这是不义。若是进攻失败,闽南一带将遭受灭顶之灾,更严重者闽南会从大殷的地图上消失,这是不忠。”

  夫人的话让江幼晴的心莫名揪紧,她知道她的话是对的,后果也是及其严重的,所以那夜他们见面她让他不要着急,所以即便是不见面她也没有给他传过任何消息。

  “孩子,你现在正值大好年华,若是隐姓埋名未必不会有个好归宿。谷家如今势单力薄,家里又只有寒儿一个孩子,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不禁要挑起镇安侯府,还要挑起整个闽南。若他只是一味地陷入儿女情长,还能再做何事?”

  谷夫人的话从一个做母亲的角度出发,肯定是无可挑剔,可是感情可以这么算吗?“伯母,我可以和他一起承担起……”

  “你不可以!你现在只是不名一文的孤女,你能做的只是让他心生欢喜。施洛可以为他解决粮草问题,若是兵力不足,她还可以帮他联合大理的兵将。一国公主与一介孤女,你觉得你可以为他做到哪一步?感情这东西慢慢培养也可以又有,可背后的势力,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培养起来的。”谷夫人神色坚毅,言辞确确,说得江幼晴哑口无言。

  是啊,她能为他做的,只是几十万两银票,可这又有什么用。不!她还会一样东西,“伯母,我可以帮初寒造船,改进战船的能力。”

  她自怀中掏出几张船舶的图纸,这是她结合了现代一些造船技巧,可以大大提高船舶的行驶速度和战舰性能,她甚至都给战舰设计了炮口。

  这段时间闲来无事她就琢磨,那日扶桑的小船为何无人操控还能跑那么快,既然古代没有燃油动能,就肯定会有一个类似于大发条的装置,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在现代,她工作的地方是动画制作公司,他们长期给各个军区制作各种武器、装备等的模拟动画演示。作为艺术总监的她,更是可以直接接触那些最精确,最核心的设计图纸,这其中便有军舰的制造。

  她将古代和现代战船的特点相结合,终于设计出了从理论上可以实现提高速度和性能的战船。只是她没有见到谷初寒,镇安侯又好像在有意无意地躲着她,她一直没机会将图纸给他们。

  谷夫人接过图纸细细看了一遍,脸上的不以为然逐渐转为凝重,“孩子,这真的是你画的?”

  “是的。”她点头。

  谷夫人又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问她,“这两个柱状的东西是作何用?”

  江幼晴细细地给她讲了一遍火炮的作用和如何制作,谷夫人惊讶地看着她,“你真能做到?”

  她郑重地点头,“可以一试,大约有八成把握。”

  谷夫人深吸一口气,仰头深思。过了一会儿,她才将那口气缓缓地吐出来,默默地将设计图放进衣袖,又静静地注视着她,“好,你果然如侯爷所言,是个有大才的。”

  江幼晴谦虚而又礼貌地笑笑,等着她接下来的宣判。

  “不过……”

  她感觉自己的心有一瞬间的停滞。这种感觉特别像抽奖后宣读中奖号码时的感觉,那感觉既期待又紧张,可当宣读完号码,中与不中都会如释重负。

  “不过孩子,伯母还是觉得施洛才是最适合寒儿的良配。你这船设计的虽精妙,可终究只是个工具。现在我们的战船已经比扶桑不知高出多少倍,几倍和十倍之间差距产生的结果并不是很大,可闽南现在所处的困难确实实实在在的。”

  江幼晴吐了口气,“伯母,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你能明白最好,说明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我不想寒儿再重蹈他姐姐的覆辙,你也知道,因为江家的事,皇帝对我们谷家也是防之又防,我不得不早做打算。”

  “嗯。既如此,伯母,我看初寒的意思。若是初寒放弃了我,我便无话可说,若是他依旧坚持,伯母,我会和他站在同一处。”

  “你这孩子……你.…..”

  江幼晴起身,冲夫人行了礼便转身出来,不再理会她后面还想说什么。

  典型的儿子喜欢娘有打算。现代中这种例子也举不胜举,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多半看的是男方的决心。他战,她便陪他战,他退,她便再回到自由身。

  江幼晴出去之后,镇安侯从内间踱出,“夫人,如何,这丫头一身傲骨,绝对是江家特色。”

  “我不管她江家特色还是江家风骨,谷家的大门是不会给她敞开。我宁可当这个恶娘,也不要失去我们唯一的孩子。”谷夫人仿佛脱了力,斜斜地倚靠在椅子上。

  “你呀,会不会想得太多了?”镇安侯走过去,轻轻给她揉着头。

  谷夫人摇摇头,“怎么会是多想。你想想这次粮草,皇帝怎么就会答应被凌家占了去,哪边战事吃紧他焉能不知?他防我们的心已经如此明显,他们就真没想过借扶桑人之手铲除我们?侯爷你想想,战事持续了快俩月了,扶桑可有真的同我们大战一场的意思?侯爷可记得十年前北狄之战?那北狄与现在的扶桑……”

  镇安侯大惊,看着夫人久久不能言语。

  ……

  大理的粮草如期而至,施洛在侯府的身份一跃千丈,简直已经以侯府少夫人自居。江幼晴一直没有见到谷初寒,甚至于她要去船上探望都被挡了回来。她又连门都不能出了,她恨死了这种感觉。

  侯府的婢女开始对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她可以毫不在意,可谷初寒一个小侯爷找个贴身的人给她带个话应该还是可以的吧,再不成他可以用暗语,他知道她懂。

  她不想恶意揣测谷初寒的心思,她也不相信那么阳光明媚英姿飒爽的少年会轻易妥协,直到她做了一个梦,彻底激起了她要离开的念头。

  晚上江幼晴睡得很不安稳,谷夫人的话时不时的就响在耳畔影响她的脑回路。

  她梦到自己冲出镇安侯府,向着海边的余皇急奔。晴朗的天空,她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寒冷,憋闷。终于奔上了余皇,她看到施洛与谷初寒并肩而立,虽没有言语,他们之间那种默契确让人无法忽视。

  她不相信,叫着谷初寒向他跑去,可在看到无边海水的一刹那她晕了,脚下一滑跌落海中。

  疼,冷,无法呼吸。那种掉入江里的感受全部回到了脑中。很奇异地,海水真的变成了江水,她甚至都能看到江面上的救生艇。江幼晴欣喜地挣扎,再坚持一下,她就要得救了!

  她亲眼看到救生艇上跳下一个人在水里不停地搜救,她想大喊却喊不出来。

  在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她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她仔细看去,竟然是安南的脸。安南哀伤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着:祖师爷庇佑你我都可以不死,可我能力将尽,只希望你能替我达成心愿。记住,你便是我,我便是你,达成所愿之时,才是你我真正的开始。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江幼晴脑袋发懵,她的心愿不就是报仇?难道她是让自己替她报仇?

  看着安南一点点往江面上飘去,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胸口那只白鸟,怎么才能随心所欲的出现?”

  安南好像听到了她的想法,小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迷迷蒙蒙中,她只听到了神阙,师祖。再往后她就看到有人将安南救起,她自己却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