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混淆
作者:处士南郭      更新:2022-05-12 17:44      字数:4727
  “喂,老高,高升了?”在走出园子的路上,柳伯抱着酒坛,装作不经意地向高一等问道。

  “还是老柳你眼尖,这等好消息现在可是鲜少人知晓的,我也懒得与人到处说。”高一等嘿嘿笑道。

  “还真是高升了,怪不得感觉更加招人恨了。”柳伯摇了摇头,满脸不屑地说。

  “诶,老柳你怎么说话呢?亏我之前还给你喝过那么多的好酒,真是浪费了。”高一等不快斥道。

  “我愿意。”柳伯耸了耸肩,甚是得意地回应,顿了顿,也开口纠正道:“对了,不要只说你之前给我喝过酒,我也可是让你喝过我许多珍贵的美酒呢,喜郎二娘子都可以佐证。”

  “呵,就你那珍贵的所谓美酒,可有我酒的一半好?大家心中都清楚。”高一等撇撇嘴道。

  “那某人舔着笑脸向我讨酒喝,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应该不是我做的梦吧?你说是也不是?喜郎。”柳伯阴阳怪气起来,到了末了,又面向霍喜问道。

  “霍喜也亲眼见了,柳伯并不是做梦。”霍喜眼见柳伯和高一等两人斗嘴,心中也颇觉好笑,开口应和道。

  “大喜,这就是你不地道了,怎么能如此明显地偏袒老柳这老家伙呢?”高一等面现不愉,向霍喜发问道。

  “什么不地道?!我家喜郎这是实话实说,老高你莫要指责于他。”老柳护犊子似地说到。

  “柳伯,其实您也有着类似的行为,这一点,也是我亲眼所见。”霍喜面现微笑,似乎很是高兴于柳伯的偏护,然而不到一刻,他话语一转,又立刻让柳伯得意的神情变作尴尬、凝滞。

  “哈哈,我就知道,大喜你是绝对公平公正的,不会偏袒任何一方,甚得我心。”与柳伯相反,高一等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看来,霍喜的这波反转着实起到了绝妙的效果。

  旁边的林翡秀等人也都露出笑容。

  “万万没想到,大喜你竟然会这样待我!”眼看众人笑意,柳伯手指霍喜悲愤地讲道。

  稍作停顿,他又用力摇了下头,恨恨地继续讲道:“真是天可怜见,喜郎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让我怎么说你?!二娘子,今后可要仰仗你好好管教他,莫要让他再这般伤我心。”

  控诉霍喜的话语接连发出,到了最后,柳伯又转向林翡秀说出了拜托之语。

  林翡秀闻听柳伯这番言语,心中自然明白柳伯只是玩笑,同时,也让她很是不好意思,因为这话语内容已然涉及到了她和霍喜即将到来的婚事,不过虽是羞涩,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甚好,如此我就放心了。”看到林翡秀点头动作,柳伯抚须笑道。

  “喂喂,这我就不乐意了,怎么搞得我像是外人一般?”瞧着这等温馨画面,高一等表示不快。

  “怎么?难道你还认为自己不是外人?”柳伯淡淡的一句话直接让高一等哑口无言。

  按照几人之间的关系,他还真是最为边缘的,认真来说,对于霍喜等人而言,他也只是一个经常光顾他家酒肆的酒客罢了。

  想到此处,高一等的心中竟是生出几分凄凉。

  “当然,如果你把死后的遗产都留给喜郎或是明郎,我们倒也可以勉强地视你为亲人,毕竟,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瞧见高一等脸上细微的神情,柳伯又开起了玩笑。

  “钱,钱,钱,就知道钱,你还真是个钱迷,就不能让我发现你点好?!”高一等怒不可遏,顿了顿,似乎是骂岔了气,稍作调理之后,又接着斥道:“还有就是,什么死不死的?我现在正值壮年,将来活的年头可比你长得多!”

  “那可不一定,万一你走到我前面呢?”柳伯耸耸肩道。

  “老柳你咒我!”高一等更是不快。

  “万一嘛,人世无常,这等事情谁能料得准呢?就比如在大家面前死去的那位年轻人,正值大好年华,就这么去了,当真是可惜。”柳伯嘿嘿一笑,初始只是想着敷衍式地安抚高一等,不过说到最后却是越来越深沉起来了。

  此言一出,也让周围之人又拉回到了诗会上这场命案的压抑漩涡之中,面目皆是肃然起来。

  柳伯也很快感应到这等变化的气氛,不禁惭愧地说:“都怪我,怎么又说起这等不幸之事,该打该打。”

  说着,就作势要扇自己的嘴巴。

  这个动作当然是被霍喜给及时拦住了。

  “柳伯,你没错的,无需如此。”霍喜握着柳伯的手腕,很是认真地说。

  “大喜,别拦着,让他打,我可不认为他对自己下得去手。”值此严肃时刻,高一等起哄说道。

  “高一等!你信不我扇你!”柳伯吹胡子瞪眼起来。

  “我不信,你来啊。”高一等无所谓地说。

  柳伯遭此挑衅,自然不想落了面子,当即就要挣脱霍喜的手去付诸行动。

  “柳伯,稍安勿躁。”当然,柳伯没能挣脱掉霍喜的手,还得到了他耐心的劝告。

  “嘿嘿,不敢吧,我早就知道。”高一等得意笑道。

  “高叔,你们……”眼见柳伯和高一等这般,霍喜也是无奈起来。

  “不与你一般见识,不过是小小地升了官,就这么嚣张。”好在,柳伯终是不想再跟高一等钟明,如此说了后,便不再看高一等,转而颇是慈爱地看着面前把着他手腕的霍喜。

  “老柳你说清楚,什么叫我小小地升了官才这么嚣张,我本就是如此,好吗?”高一等很是严谨,纠正道。

  柳伯自然是听到了这些话,但他恍若未闻,仍只是慈祥无比地盯着面前的霍喜,轻声感叹道:“到底是长大了,我都不能挣脱掉,岁月可真快啊。”

  可以看出,柳伯是发自内心地这般感叹。

  当然,事实上,他还真不是不能挣脱掉霍喜的握持,甚至可以说很轻易,他的感叹是在他是平常之人的基础上。

  “柳伯……”看到柳伯双眼中的沧桑、浑浊,耳听这般感叹,加上这气氛的极致转变,霍喜心中自然是无比地触动,不禁轻轻地喊出声。

  “嗯。”柳伯重重地应了声,一双眼竟是差不多要流出泪水来。

  “额……你们要不要这么温情?很遭人恨的,好吗?”就在这等时刻,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气氛。

  这道声音不是旁人,正是高一等,且显得极其不耐烦。

  “喜郎,可以松开了。”用可怜的目光看了高一等一眼,柳伯轻柔地对霍喜说道。

  “柳伯……”霍喜稍显犹疑,再次叫了声。

  “放心。”柳伯一手仍然护着怀中的酒坛,另一只被霍喜握着的手则轻轻拍了拍霍喜。

  听到“放心”这两个字,再和柳伯浑浊、有着微醺醉意但别具一番有神的双眼对视了下后,霍喜脑子还没有下决定,手上已是鬼使神差地将柳伯给放了开来。

  一手得了自由,柳伯当然也没有想着用它去打高一等,而是与另一只手再次共同保护着他怀中的酒坛。

  见此动作,霍喜的心已是完全安定了下来。

  “嘿嘿,高一等啊高一等,你这是嫉妒。”紧接着,柳伯咧嘴一笑,直接对高一等这般说。

  “你……”仅仅这一句话,高一等就像是被破了防,颤巍巍地指着柳伯,到头来也只蹦出来这么一个字。

  “你什么你,就嫉妒去吧。”柳伯嘿嘿一笑,甚是得意,以胜利者的姿态说道。

  “小人得志。”很是没有底气地这么骂了一句,高一等整个人却是萎蔫下来,倒真是被柳伯戳中了死穴一般。

  而在此时,柳伯看向高一等的神情又变得些许复杂起来,透着几分心疼、几分同病相怜。

  两人这般斗嘴,倒不是施仁和董笑这种冤家、相看两厌的关系,而是真正对彼此相熟、可以互戳痛处、无所顾忌地恶言相向的相处模式。

  是酒友,更是一种知己。

  他们也都各自清楚。

  “头儿……”就在他们一边说笑着,一边已是走到园子的出口之时,一名差役迎面骑马而来,看到高一等的身影,先是叫了一声,随即勒马而停,下了马后就直奔高一等,似乎有着什么紧要的事情。

  而看到这么差役的迅速靠近,高一等也恢复了稍许威仪之态,至于说为什么只是稍许,那是因为他平时本就没有什么威仪可说。

  “已经遵照头儿所吩咐,死者的住所已经被严加看守,断然不会有什么乱动的事情发生,一切都是我们到达那里的模样。”差役抵达高一等身前,当即恭敬地禀告道。

  他也没有想着要避开霍喜等人。

  而对高一等,他也是极其地尊敬,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敷衍之态。

  “做得好。”而在高一等一句淡淡的夸奖之后,这名差役也明显地喜悦起来,仿佛得到高一等的夸奖是一件很是自豪、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去吧。”高一等紧接着挥了挥手。

  “是。”差役当即听话地退开。

  而眼见自己手下这么退去,高一等也挑衅似地看了柳伯一眼,似乎是想借此找回些场子,以弥补他在柳伯这里受到的伤害。

  表面上看,他还真因此拾回了些许信心。

  至于收到高一等眼神的柳伯,则是表露出毫不在意的态度。

  这让高一等感觉自己犹如一拳轰在了棉花之上,很是憋屈,但也不能因此露怯,所以他只能自我安慰柳伯是在装腔作势而已。

  当然,对柳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他,也骗不了自己,真正装腔作势的人也是他自己。

  “原来高叔早早便派人去了死者住处。”闻听了差役禀告的信息,霍喜稍显意外地拱手道。

  “怎么?大喜你以为我会忘了这般不可或缺的步骤?”高一等嘿嘿一笑,反问道。

  “高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层。”霍喜急忙解释道。

  “我信你不是说假话。”高一等轻轻点头,顿了顿,又饶有兴趣地问道:“话说你对这起命案有什么看法?据我所知,你应该全程都在场吧?还有你们三人。”

  说到最后的“你们三人”,高一等看向了林翡秀、林翡妍和施仁三人,至于小玉、薛琥和小鸿三个则是后面才到来的。

  听了高一等的话,林翡秀三人皆是轻轻点头表示肯定。

  如此,高一等含笑的眼神又转回到了霍喜的身上。

  “高叔真想知道我的看法?”眼看高一等的目光,霍喜进一步确认道。

  “这还有假?”高一等稍稍挑眉。

  “那我便尽情说了,有什么闹笑话的地方还请高叔不要在意。”霍喜谦逊道。

  “我不在意,但不保证不会笑你,毕竟是你说的闹笑话。”高一等打趣道。

  此言也是为缓解气氛。

  霍喜一笑之间,看了眼旁侧的林翡秀,仿佛得到了某种鼓励,随即便说了起来,虽不是侃侃而谈,却也是有着一定的底气,可以让人感觉出他是细细思考了的。

  “我想问高叔一个问题,不知可否方便,可能会牵扯到你的一些应对之策。”一开始,霍喜并不是直接说出自身的见解,而是小心翼翼地向高一等提出了要求。

  “直说便可,无需任何顾忌,若是我的应对之策因你的几句话而土崩瓦解,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高一等自信满满地说。

  “既如此,那我就畅所欲言了。”霍喜微微挺了挺背脊。

  “快说吧,喜郎,你这么文绉绉地说话,都把我给震住了,我还真是好奇,你会说出什么所以然来。”柳伯很是好奇地催促道。

  “高叔您判断这起案件是自杀,是否只是掩人耳目、混淆视听,实则另有判断,说是自杀,也是为引出真正的凶手做准备,甚至于说,这是必不可缺少的一个步骤。”深吸一口气,霍喜将自己心中所想一口气说了出来。

  他的音量有意降低了些。

  看得出来,即便得到高一等的许可,他也是留有许多顾忌的。

  而听了霍喜所言,周围之人也都表露出一种不明觉厉的神情。

  显然,这是一条崭新的思路。

  “不错,不错,能这样想,说明大喜你是反复思虑了的。”区别于其他人,高一等的神情反应却是有些微妙,眯着眼睛露出笑容,有些许瘆人的感觉,尤其是在同步说着这种夸赞之语的情况下。

  “高叔谬赞了,霍喜实不敢当,只是瞎猜罢了。”眼见高一等这般表现,虽然很是欣喜于旁侧林翡秀听到自己这番言论流露出的些许欣赏之情,但也不耽误霍喜高一等发怵起来,由此,他连忙躬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