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大概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对自己用如此仇恨的眼神喊出这么怨恨的话，这个自幼被作为帝王继承人调教的男人，这个早就不会哭的男人，他红着眼睛头暴青筋的歇斯底里喊着，“你从来不会说他一句不是，不仅因为他是皇帝，就算只是你男人也是这样，你只会让我不要惹他生气，你的委屈为什么要说给我听？我是你儿子，不是你丈夫！你为什么要听他的来逼迫我？从小到大，你就只会说，不要惹你父皇生气，你要听话，不然他就不会喜欢我们母子……”

  皇后娘娘被他的样子吓到，身旁的嬷嬷想规劝又不敢开口，“……”

  赫连容德大声喊道，“你是她的妻子，他不喜欢你你还要尊他敬他，我不愿意我喜欢的女人重蹈你的覆辙，你却不愿意！别说这是为了我！你就想讨好他，你只想讨好他，为了讨好他，你可以做那么多你不喜欢的事，容忍他无数的女人……连儿子也是讨好他的工具！”

  赫连容德嘴唇颤抖，声音嘶哑，“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事情不敢做，喜欢的人不敢说，所有一切都要听从你们的安排……”

  “我对你好，让你得父皇欢心难道不对吗？天下间还不是男人三妻四妾，他是皇帝，自然有三宫六院，我为他掌管后宫不是我的职责吗？”皇后娘娘总算缓过劲来，她平素不是只会哭泣哀求的人，脾气自然还是有的，“你是我的儿子，难道不应该继承帝位吗，难道你愿意被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踩在脚下俯首称臣？他们若是得志，你我连俯首称臣的份都没有，只有死！只有死！你这么大了难道不懂吗？你就这么不明白为娘的苦心？你还真是白活了！”

  “是，我是白活了。”赫连容德经过刚才的发泄似乎舒服了些，他似乎看起来更累了，也不再嘶吼，他窝在椅子里深深的呼吸，“我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何谈给她幸福，她是死是活，到底有没有怀孕，我都没能搞清楚就把人弄丢了，我活该……哈哈！”

  说来说去，还是在纠结那个女人！皇后娘娘让自己控制住情绪，退一万步，这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她和他，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远不似寻常人家里那么普通的亲子关系。

  “儿啊……”娘娘改用怀柔政策，她泪眼婆娑，放缓了口气，“娘在这事上是对不起你，但你除了当皇帝，没有后路的……”

  “那你告诉我，她是你亲眼看着死的吗？”

  赫连容德意外的执拗，就算是那女人刚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苦苦纠缠过，是被什么人蛊惑了吗？皇后娘娘皱眉，“当然。”

  “那她尸首如何处理，葬在何处？”

  “皇儿！”皇后娘娘板起脸来，“你在质问本宫吗？”

  赫连容德轻轻笑了一下，“娘娘息怒，您就继续为讨好父皇活着吧，只是，有些事还是不要再做了，因为你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皇后有点心慌，“后宫不得干政，我不知道你父皇忙的事情很正常。”

  “是啊，什么都不知道就全力相助，真是好妻子。”赫连容德站起来，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他的母亲，不肯告诉他。

  “站住！你这趟过来就是来嘲讽本宫的？”

  “不，我本来是想问一下我的母亲，她是不是当年将晚晴的人或者尸体给了别人。”赫连容德回过头来，神情平静，深深看了皇后一眼。“以及她是不是身怀有孕。”

  “……！”皇后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时隔多年儿子突然来纠缠这事，她就是要杀了那个女人，她也知道她确实有了身孕，那就更得杀了她了。反正她不会没有孙子，儿子也会有其他子嗣，她是女人，当然明白那个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就更麻烦了。不过是一个孩子，这后宫有多少孩子胎死腹中，有多少孩子夭折，她是皇后啊，会不明白？

  可她还是没法对自己的儿子那么直白的说出来，那基本等于要和儿子决裂了。本来她还是有自信的，但今天赫连容德反应让她有些没底。“你父皇的人帮忙把她处理了，所以为娘也不清楚她埋尸何处。”

  嬷嬷有些惊讶娘娘服软，不过那是人家母子的事情，她总归还是外人，于是继续保持沉默。

  果然如此。赫连容德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非要来闹一趟，也许就是为了看看自己亲娘能不能给自己说实话。最终算是听到了，可他还是觉得心很累。自己想要好好对待的女人死了，后来才知道她其实没有死，而且怀着自己的孩子，他们一起被虐杀了。是的，就是虐杀。比虐杀还残忍！这还是自己父亲主使人干的，自己的母亲是帮凶，还想让他有什么感慨吗。

  赫连容德失魂落魄的离开后宫，出门的一瞬间阳光刺得眼睛生疼。外面的人遣散的也很干净，宫里的人都惜命，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躲得远远的，赫连容德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太子哥哥。”朝阳公主明显是来找他的，简单行了礼，看周围也没有宫人，“怎么了，和母后谈心呢？”打量了一下赫连容德的面容，“哥哥你大病刚好，还是好好回去修养，怎么见了我朋友就一直魂不守舍，”朝阳调皮的眨眨眼，“人家可还是个小女孩啊，哥哥你可不能多想。”

  “怎么会。”赫连容德总算露了个笑模样，他看着自己小妹，这也是母亲口中同父异母的血亲，只不过她是个女孩，对自己没有威胁，又因为她和她母妃得父皇宠爱，和她相处好才显得有利可图，自己什么时候就只是在算计这些了的。赫连容德的眼神有些远，又想起朝阳的那个平民朋友，“比你还小的一个小丫头我可没想法，她能入你眼，是她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