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灰仆仆的影子突然从被洛风华斩断的地下飞出，他原本听见斐休和暗卫的对话就知道自己暴露了，没想到旁边一直不声不响的洛风华竟然会一下子抽剑斩下。

  暗影看见这个影子就知道是自己的疏忽了，立刻飞身迎了上去，斐休却立刻把洛风华拦在了身后，道：“别上去。”

  洛风华呼吸也忍不住急促了几分，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地底下，更多的人。

  洛风华的话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确定不废了这帮暗卫吗？”

  一点警惕的意识都没有，还有斐休搬到这宅子也有小半个月了，怎么连自己家藏了这些地道一类的玩意儿自己都不知道？

  斐休眼光干净，幽然生紫，道：“真要这么废物，我绝不会把他们放在你身边。”

  洛风华道：“嗯？”

  斐休目光满不在意，一手拉过洛风华，一手不知道扣开什么东西：“等我回来的时候，要看见十五具尸体。”

  这话是对暗卫说的，洛风华敏感地听出斐休说的是具体的尸体数量，一方面是在提示这里的刺客数量，另一方面也是在威胁：不能把这些人全杀了，那就拿自己的尸体凑数。

  啧啧，这样的黑心也是够了。

  就在斐休说这完这话的时候，洛风华猛然觉得脚下一空，眼前的场景已然一变，洛风华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了斐休一把稳定身形，继而打量了一下四周，微微皱眉道：“这里是地道？”

  斐休在洛风华站稳以后就不动声色地和她隔了一点距离，这样窄小的空间里，要是他不离她远一点，洛风华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压迫而紧张，斐休应了一声，道：“是。”

  洛风华感觉到斐休的动作，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斐休在前面问道：“你的剑在手上吗？”

  洛风华道：“在。”

  于是斐休也不说话了。

  地道内的空气略带潮湿，外头日光正好，这里却阴暗得很，用油灯照着，斐休在前面领着她走着，身形被灯光拉长了投射在墙上，一身深紫几乎融入了黑暗中，洛风华微微眯起眼睛，这样只看背影的斐休几乎让她认不出了，交错着奇异的陌生感和熟悉感。

  “斐休？”

  洛风华出言问了一声，斐休回眸一笑，紫色的瞳孔敛去了周围所有的光芒，笑道：“怎么了？”

  他这样的一双眸子只要一眼就能夺去人所有的注意力，让人几乎忽略了他同样极为妍丽的相貌，只是如今在这黑暗中倒是明显了许多，洛风华瞳孔黑沉，笑道：“没什么。”

  斐休回身接着向前走去，道：“灯座的下面有一块砖是活动的，抽出来会有夜明珠。”

  洛风华依言在灯座下面的墙壁一摸，果然有一个地方微微凸起，可是却弹不出来，洛风华用手四处摸了都找不到，反正只是一时好奇而不是真的怕黑什么的，既然找不到洛风华也不勉强，正打算收手，一个气息忽然逼近了她。

  属于斐休的，干净的味道。

  洛风华略觉得不自在地蹙了蹙眉，倒退一步却撞进了他的怀里。

  丝绸的柔软，略略拂过她脸颊的长发也带着丝绸一样的质感，轻微的冰凉感，伴随着他浅到几乎不存在的气息，冰薄荷一样的镇定着人。

  真是奇怪，明明看上去那样妖丽的紫色，身上的气息却这样浅淡，就像是画了一张极艳极脆的皮，轻轻一碰就能碎掉的感觉。

  洛风华以前在军营接触的全是大老爷们，平日里虽然不喜别人的碰触，尤其不能忍受形成被人压迫的情况，但是也不至于被人碰一下就像被夺去了贞操似的跳脚，更何况是她不小心撞到了斐休。

  可是这次，却是斐休先像被火烧着似的避开了她。

  他的反应不算大，但是十分迅速。

  洛风华眉头再度一跳，还是没有说话。

  斐休退后一步，连衣角都没有碰到她，错过她的手臂，手指在墙上轻轻地划了一下摸索位置，然后墙壁上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咔哒”，什么东西弹出，手指一勾，一个盒子还是暗匣一样的东西跳了出来，夜明珠柔和的光辉瞬间盈满了一块小小的地方。

  于是让洛风华一瞥间看见斐休微抿的唇角。

  斐休的唇形状干净利落，薄得就像寻常人所说的那种负心寡情的人一样，夜明珠的光芒毕竟不是日光，让他的唇显出不正常的淡红颜色，配合着他没有如平常扬起的弧度，一瞬间洛风华以为看见了陌生人。

  不过下地道的几刻功夫，洛风华还不至于失明失聪到让人在她面前玩大变活人的把戏，眼前的斐休分明还是他，为什么感觉变了一个人？

  斐休拿起夜明珠，那夜明珠不过拳头大小，也算得难得了，他托着这颗夜明珠，白皙的指尖被光照得发红，就像捧着一轮小小的月亮，斐休的手伸到洛风华面前，洛风华下意识地伸出手。

  圆滚滚的夜明珠光辉清和地在她掌心滚了两下，然后安安分分地待住不动，上面还残存着淡淡的体温，照亮了洛风华的大半张脸和眼前小小的一片黑暗，斐休把夜明珠交过来的时候再次让洛风华看见了斐休的半张脸。

  他的眼睛本就是深紫近乎于黑的颜色，这里又本来黑暗，只能看见半张脸，但无疑比一张唇更加有辨识度，却不能让此刻的洛风华更加迷惑。

  洛风华把夜明珠拿着离自己远了一些，不让斐休可能看见她深深皱起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