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趋利避害是本能，选择更高，于自己更好的利益也是一种本能，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想象一个辰国的高官会为了什么利益而背叛朝廷。

  杜明衡家中庶子，出身不高不低，在朝中摸爬滚打了十多年才到了如今备受宠信的地步，在辰国如今看重身份门第的风气下，当中的辛苦也只有自己知道了，正因为如此，他的忠诚才如此让人觉得不可信，不，也未必是不可信，而是不可理解。

  若说是什么提拔之情，但是他甚至连斐休的面都没能见到，若说从利益角度出发，一个面都没露过的人显然不比辰国皇帝值得相信多少，许下的利益比泡沫还泡沫。

  洛风华只是略略地想了一下，剩下的也就不甚在意了，这是斐休的手段，与她并无太大的关系，相比之下，杜明衡那声“属下”倒叫她受到了更大的惊吓，毕竟不是她的属下，造成这样的错觉就不好了。

  洛风华刻意压了声音略粗，又带了女子本身的细，幸亏年纪还小，不至于让这位杜大人怀疑她是宫中的公公出身：“杜大人想来是误会了。”

  洛风华道：“在下并非是杜大人的主子，只是因着几分关系，暂时劳烦杜大人，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这话说的再怎么委婉也掩饰不了实际她和杜明衡的主子做了一笔交易，把杜明衡短暂卖掉的事实，但是这话不说，以后杜明衡知道了，若是她还要用他，恐怕有些麻烦。

  杜明衡笑道：“属下知道，主子已经派人告知。”

  杜明衡一双眼睛和善而掩藏着精明，此刻透过重重帘幕看向里面那个几乎没什么活气的人，这人打扮成一副人偶的模样，但是实际谁不是人偶呢？

  上一层掌握着下一层人的生死，就算是至高的帝王，也不过命运上天手里的玩偶，什么时候真的看见帝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况，成为这样的人，选择这样的路，不问缘由地替人办事，也是他的选择。

  他躬身，隔着三层帘幕，确定那人能看见自己如此的姿态，道：“不论什么‘大人’的身份，属下不过一介侍从而已，此刻效劳主子，那此刻必是忠心不二的。”

  里头一片静默。

  杜明衡也沉默了一下，许久才听见里头一声“嗯”。

  不是那种骄矜平淡的，而是平静后仍然带着诧异的，杜明衡想着帘幕面具背后的人那副诧异的样子，忽然就有点想笑，或许，层层阻碍下，掩藏的或许只是个不愿见人的孩子。

  不得不说这脑洞有点大。

  而洛风华不说话，只是觉得话说清楚了，没有再什么的必要。

  杜明衡说自己是下属，洛风华拉了这些距离，不过是想自己把这些当成单纯的利用对象罢了，信任是一个和忠诚一样奢侈的名词，尤其不适合发生在她和合作者的下属之间，别的不说，这关系听起来就很遥远。

  见洛风华完全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杜明衡把话接了下去：“属下昨……今天觐见了陛下，以属下的陛下的了解，陛下应该是极为生气，但是顾忌的面子，不会立刻发作，等上官大人把事情稍微透露一二，陛下应该就会把事情交给大理寺处理。”

  面具后的洛风华忽然就笑了，低沉喑哑的笑。

  杜明衡的口气显然不知道自己的正经主子是敌国野心勃勃的亲王，也不知道她让他提拔上官继绝对不是存了什么好心，但是，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明明看不见洛风华，杜明衡不由地还是打了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