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生意
作者:锦瑟五十弦      更新:2022-05-14 03:11      字数:4003
  洛风华的容貌比着她身边的丫头也没有高到很离谱的地步,可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光是她站在那儿,表情淡淡,就绝不至于让人错认了她。

  至于晴宛,她当了这许多年的丫头,就是想拿出一个主子的感觉恐怕也有些不容易,再或者,上官继已经得到了她,所以心里自然就觉得她也不过平常。

  如果女人给身边的男人做的是加分,那么男人给到手的女人心中做的就是减分,这一点尤其体现在那是一个本来就喜新厌旧的男人。

  洛风华走了以后,吉时也快到了,上官继骑马在前,后头跟着晴宛的轿子,内心的喜悦却不剩多少了。

  他娶来了一个他本来就已经到手了的女人,还要她做正妻,这一点无论怎么想,都让他有些心意难平,尤其这个女人甚至没有多少的身份地位,光看她的父兄连一点脸子都不给她,就已经可以窥视一二了。

  或许在一开始,他就应该推拒掉这门亲事,这就好比后世商场里大牌子的东西白菜价甩卖,自己生怕手慢无地抢了,抢到了以后才发现是个二手货,生产日期也快到了,最糟糕的是还不能退货,不能差评,各种不满就很明显了,觉得还不如一开始就不买呢。

  到底是皇帝赐婚,即使丞相府那边反应平平,上官继这边还是有不少人想要逢迎的,大厅里挨挨擦擦挤了一屋子的人,但是只要仔细看了,就能发现这些人鱼龙混杂,只要给够了礼金,就是下九流的人都能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官职比上官继低些的一些官员,原本是想要对着上官继讨好一二的,但看见一些只能出现在私底下宴会出现的人,竟然和他们同厅,甚至是同桌时,还是几乎不能掩饰地表示出了诧异。

  官员间人情往来,私下宴会狎戏都不算什么事,但是成亲这样重大而正式的场合,看见这些人,无疑相当于是对他们的侮辱。

  一个官员拉住了上官继,指着座中的一个人道:“上官尚书,那是……”

  上官继看了看,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道:“可是青州来的林富商?”

  那个官员看着上官继一副无知的模样,就想起传开来的他前些日子在宫宴上闹出来的笑话,被西延揪着话不放,平白低了辰国的声气,现在看来果然不差,但还是道:“这样的场合,让一介商贾出席……”

  商人在辰国的地位历来就低得很,更何况这位林富商还不是什么积年有钱有底蕴的皇商一类的,只是在向川开放通商以后,靠着边境的生意,才乍然发家的,先前是个什么身份?

  说好听了是行商的,不好听就是个打劫的,边开店边打劫,美其名曰行商,实则是破落户儿都比不上的存在。

  这样的人放在一国尚书家里,其他五部那是连外三门都进不去的,肯跟他们说上两句话都是他家八辈子祖坟生烟,如今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着,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眼。

  这个不说,就说那边打扮得有些夭夭艳艳,大不成体统的那个男子,那位是谁?那是如今公子们开宴会时挺喜欢邀请的一位,长得好,有些文采,背地里做的是暗娼的皮肉生意,明码标价,为人所不齿的存在。

  上官继被这样指点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客人竟然如此的富有特点,脸上登时就有些挂不住了,他的婚事再怎么说都是皇帝亲自指派的,混进这些人来,可不是要打皇帝的脸吗?

  到时候随便有人给他参上一本,说他目无圣上,那他可就百口莫辩了。

  上官继顿时感激地朝那人道:“多谢指点了。”

  那个官员摆摆手:“无妨,只是上官大人以后交友的时候可是要慎重些了。”

  上官继道:“自当如此。”

  随即低声唤来了仆从,也没有明着说要赶人,只是借着查请帖的名义,再把这些人请出去。

  虽然委婉了一下,可是赶人的意思还是挺明显的了,登时就有人不干了:“老子花钱买来的请帖,说是来见见所谓的尚书府长个什么模样,结果钱给了,连着什么水什么尿都没尝上一口,就要赶人走了?!”

  上官继登时尴尬了一下,他或者他府里的下人借着发请帖的名义,没少捞钱,一个同样被赶的人好声好气地问了一句:“你花了多少钱?”

  前面的人忿忿地道:“三千两,老子整整花了三千两啊!”

  “那还算便宜了,在下花了五千两呢。”

  听见的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地不说话,三千两银子对于他们而言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约是一年进项,平常人家二三十年的收入,而上官继一张请帖就能赚这样多钱,也算是有些暴利了,就看上官继准备的这几桌子酒水,估计不过万金之数,只需要卖出两三张帖子,这是多么划算的事情!

  真是给他们打开了一扇赚钱的新世界的大门。

  上官继就跟没听见一样,他也不想这么坑人的,可是他的婚事虽然是皇帝赐下的,但他娶的是丞相女儿,又不是皇帝女儿,皇帝只赏点银子就打发了他,末了还说了一句好好办。

  好好办这个尺度不是好界定的,又要有点气派,又要不能太过,毕竟相府在办丧事,不管怎样,办婚事都是一件相当费钱的事情,从请人,到给人发红包,再到翻修屋子,还有买奴婢下人什么的,光是成亲时给相府的那些人封的银子就有千两之数,哪一处不要用钱呢?

  再说,他们是交了那么多的钱,可是钱到了他的手中,他抽了大头也不过一千二三两,卖的少了就只有七八百两,算算这够什么?

  从前一二两银子就足够他和上官绣两人两三个月的盘用,如今那点钱真是丢在地上都不至于让他捡起来。

  兵部尚书这个名头听起来果然还是太响,太高不可攀了,那些人不敢如何得罪,还是乖乖地走了,但是立时的就有人放话道:“都说民不与官斗,也斗不过,如今这点钱就算是孝敬了尚书大人,只是盼着尚书大人永永远远地坐在那个位置上,再不要落到和吾等贱民一般的身份地位上来。”

  意思再明显不过,如今你的身份高,我们没办法得罪,但要是你落魄了,等着把今日的债还回来吧。

  他说的话不算难听,只是藏针而已,上官继不好发作,底下的官员听了却都觉得不齿。

  商贾历来都为人所轻视,但这些人有钱,官员本身的俸禄低,有时候就会官商勾结一二,可是不会把事情做到面子上来,更不会闹得这样难堪,暗地里有的是法子让这些人花钱买个安稳,三五千两还不在这些人眼中,可是你偏要这样明摆着坑人,还不给人脸,那就算是得罪狠了。

  才把这些人送出去,就有人暗地里对着上官继禀告道:“其中一个被赶出去的,说是要见大人。”

  上官继想,这该不是向他要银子的不成?这也太放肆了些,不过眼前事情多,他懒得跟他计较,只是道:“把人赶出去就是了,别跟他啰嗦那许多。”

  那人收到上官继如此的回复,恨得跺了跺脚:“原本以为这还是个可塑之才,只是有些糊涂,竟想不到糊涂至此,罢了罢了,我还是投奔他人去了。”

  他名叫姜催,自小就闯江湖,小时候乞讨,长大后跟人学了几个字,当了算命先生,又见了不少事情,酷好古书,胸中颇有些沟壑,在一个地方犯了官司,一路逃到了帝都中来。

  他觉得帝都是个好地方,到处打听,觉得上官继可能是个可塑之才,可惜投奔无门,恰逢上官继娶亲,广撒请帖,就坑蒙拐骗地从一个人手中得了一张请帖进来,想不到上官继得了银子就翻脸赶人了。

  他还是不死心,又拿出身上的二两银子请人去说句话,没想到还是被上官继赶了出来。

  这就让他颇为惆怅了,还有些不得重用的忿忿,他身上有着官司,不敢停留,一路离开了帝都。

  前世的时候,姜催可是上官继身边的重要人物,几乎能和洛风华平分秋色,论起带兵谋略,他不如洛风华,论起兵法学识,他不如庄子卿,之所以能占有那么重要的地位,还是因为他的思虑城府皆有,毫无底线,全然一个小人,但却又对着上官继忠心耿耿,绝对算得上是上官继身边的一条忠犬。

  ——

  老管家见自家公子才进去就出来了,赶紧道:“少爷你怎么出来了?可是这尚书府里头不好玩?”

  他说到这里都觉得有些心酸,自家什么钱都不差,偏偏因为经商了,还做得那么大,人尽皆知的那种,自家少爷这么一个文采斐然的人就从今和仕途无缘,想要去一趟官宦人家,还要花上那许多钱,指不定被人瞧不起。

  陶沈很诚实道:“进去了,然后被赶出来了。”

  老管家立时就生气了:“怎么收了那许多钱还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陶沈就是先前那个说起话来毫不生气的那个人,现在他还是不生气:“五千两银子而已,不必生气。”

  老管家恨恨道:“这不是五千两银子的事情,这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缘故!”

  说罢,看着自家少爷毫不在乎的模样,心中一酸,自己替少爷感到了受辱和委屈:“少爷在家中可是谁都疼着的,如何受得了他们这样的作践?”

  经商的人走南闯北得惯了,什么事儿没见过没经历过,只是放在这样他自小就疼着的人身上,就格外让他受不了了。

  陶沈的脾气好,温温吞吞的,可是格外地知道心疼人,去外地一趟都会给他带点东西,全府那么多人,谁喜欢什么,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全都认认真真地记着,带回来的东西不是有多值钱,可是让人明白他是用了心思的。

  老管家越是这样想,忍不住就暗中淌眼抹泪的。

  陶沈登上布帘子的马车,说了一句回家。

  他们经商,家里再怎么有钱都是不能穿锦缎衣裳的,连马车看上去都朴素得很。

  老管家坐在马车前头,絮絮叨叨地要想法子给陶沈把这口气给出了,陶沈在后头也不吭声,好像在想些什么。

  直到下了马车,陶沈才认真地对着老管家说:“阿叔,我不要和辰国做生意了。”

  老管家一惊,随即肯定道:“好,咱们就不和那帝都做生意了,天底下能赚钱的去处多了去了,咱们就不理他们。”

  陶沈道:“我不是说不和帝都做生意,而是不和辰国。”

  老管家就没话说了,不是说他不支持陶沈,只是不和辰国做生意了,还能和谁呢?

  陶沈认真道:“阿叔,我想好了,辰国如今这个模样,迟早咱们都没生意做,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提前多做打算,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咱们的铺子会被弄得倾家荡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