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杀手，雪崩，当这些一波波地过来，必然已经受伤了的斐休，会选择一个什么样的阵法呢？

  这个阵法必然简单，因为他没有过多的内力了，这个阵法也要繁琐，否则无法支撑起那么逆天的效果，所以斐休才会当机立断地选择以原本用来杀人，已经废弃了的天丝线，再度结成阵法。

  可是目的地呢？

  在他考虑完了前面两个因素之后，他是会因为内力不支时间不够而随意选择，还是再度选择一个恰当的地方？

  斐休不会因为迫在眉睫而随便，不然要是到了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那也是自寻死路，所以，他选择的地方一定是有考量的，于是，下一个问题是，斐休考量的因素是什么？

  安全？

  对于斐休这种漂泊已久的人而言，安全无疑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什么地方称得上是绝对的安全，哪怕是洛风华那儿，尤其那一场雪崩的转移，斐休绝不会把这种危险而不稳定的祸患带给她。

  他能在哪儿，他会在哪儿？

  洛风华从随身的袖子里掏出地图，这是当谋士时就养成的习惯，天时要懂，人心要算，地利也一定要知晓，她从帝都出来之前就已经把这一路的地图都备好了，地图上有一条清晰的红线，这是她原本划下的西延使者的前行路线，所以大概的范围也只限于附近。

  洛风华粗略两眼把地图印入脑中，随即把地图翻了个面儿，然后掏出一支细笔从背面的空白处开始画，她的线条画得很抽象，寥寥几笔，不说是规整的阵法，就是普通的作画都称不上。

  以上为北方，下为南方，从地上的血迹和营帐外的雪来看，阵法传送的方向应该在偏西北的地方，可这也真的是很笼统的一个说法了，不说西北方向到底有多少地方，就是距离这里到底有多远就是大问题。

  她总不能把西北所有地方都排查干净吧？

  想想就是不可能的。

  西北那角落里，又有北夷，气候也不算好，据说有常年高温的沙漠，滚烫的沙石，还有连绵的山脉，冷绿色的树林，且冷且热，这对于生在辰国，长在辰国，最终在辰国争斗了一辈子的洛风华而言是很难想象的，那是一片她全然陌生的领域。

  斐休能选西北方向，大约是曾经去过？

  可那是十来年前就被西延打得挺惨的北夷，北夷重创之后，五十年之内大概不敢再犯西延了，这也成为西延如今虎视眈眈想吞并辰国的缘由之一，十来前的斐休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不太可能会去北夷的吧。

  而且彼时西延攻打北夷的时候，西延领兵的将领是谁来着？

  ……昭王？

  左右不是斐休，而洛风华也不知道斐休的父母到底是西延的哪个人，多想也是无益。

  那寥寥几笔只画在角落里，洛风华执着笔，再度细细地画出了一个东西，一个半圆形，然后又是一个正方形。

  如今没有后世的空间透视概念，所以她的画就是平面状的。

  一个是阵法的底部，一个是阵法的上部。

  洛风华忽然觉得这个图形有些眼熟。

  不，不一定是眼熟，而是一种概念上的熟悉。

  一只鸟眼见的大雪已经暂时停下，竟然不怕飞到营帐里会成为加餐的美食，自顾自地在不远处的地方觅食，发出“啾啾”的鸟鸣。

  洛风华转过眼睛看了这傻鸟一眼，鸟儿不知道是感受到了洛风华的目光，还是发现这块地方空有血腥味儿没有肉沫渣子，抖抖翅膀，扑簌一声就飞上了天。

  天色发白，带了些冬日里的阴惨气息，好像一个巨大的盖子压了下来，让人透不过气。

  洛风华看着纸上的图案，心中念道：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

  阵法一般都依托于大地，借助本身画的图形或者放入阵中的物体，斐休的天丝线本来该是一个线索，因为那东西大约既充作阵法本身，又是阵法借助的东西，但焦黑到那个地步，除了割一段给她看着玩，也没什么用处了。

  可斐休临时的阵法显然足够特殊。

  这是一个立体的阵法。

  以天丝线为阵，以他自身为阵眼，构成了一个传统概念上的天地格局。

  天圆地方，天地太过广阔，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谁也不得而知，但却符合大多数人的认知，尤其当阵法建立在大地的基础上的时候，大地到底是个模样也就无足关碍了。

  洛风华又低头仔仔细细地看了地上血腥粘腻的痕迹，拿起笔，想了想又放下了。

  纸上的范围有限，她要真点上九个点，估计就没法看了。

  这是九转阵。

  阵法入门基础中的基础。

  大多九转阵都是平面而普通的，斐休这个特殊了一些，而且有阵法很复杂的观念先入为主，所以她一时间没想到，直到想到天圆地方的句子，至繁至简，她有些疑心，又想到先前看见的图案，才终于在地上发现了痕迹。

  不过这个结论也不算奇怪。

  九转阵听起来是个阵法名字，但实际是一群阵法的合称，很多阵法都是以九转阵为基础的，因为以九个东西为阵眼才得名九转阵，斐休的阵眼是他自己，压轴的那种，作为辅助的才是阵法上的九个天丝线结点。

  所以，她在这里瞅了半天，只得出一个大约的结论。

  洛风华不觉得有多失望。

  找到的东西不多，但是能够排查的因素也不少。

  凡事急不得。

  她急也不能急。

  宁叶走了过来，对着她道：“禀告王妃，昨晚逃跑的辰国人已经全部统计完了。”

  名义上失踪二十三个人，实际赶回西延八人，剩下的十五个人，十四个已经确定找不到了，还有一个刚刚发现已经冻死在了外头，计入死亡人数三十八个。

  死掉的三十八个人中，包括了曾经顶撞指责斐休的那个人，还有被查出是各种人的眼线，自杀了一部分，被弄死了一部分。

  这个结果也不算也意外了。

  不过西延出使的队伍不过两三百人之数，一下子就去掉了五六十个人，这个数字不得不说有些可怕了。

  洛风华道：“那些死了的人，问出什么了吗？”

  宁叶递上一叠纸，道：“这是那些人所有说的话了。”

  洛风华翻了过去，大多都是一些无意义的话，零零碎碎透漏的信息就更复杂了，有辰国的，辰国里头还有各个家族，包括王家和王飞燕商量的那点事，里头的信息大约让洛风华确认了就是姜催，还有西延的，其中就有西延皇帝的，还有一些处于观望状态的官员，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