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巴布把炭火砸到洛风华面前，不是示威，但因为他过大的手劲，炭上的黑灰掉下来，不用看地上也肯定黑了一片。

  巴布道：“听公子说，也是姑娘救了我，所以特意来谢谢姑娘。”

  洛风华可不敢揽这功劳，没看错的话她进去的时候巴布就已经杀了掌柜的了，而且齐墨也一定会找上店小二的，她算起来也就把店小二骗进来而已，根本没做什么。

  巴布和齐墨心底也是有底的，所以只象征性地搬来这么一筐炭火，口头上感谢一下。

  洛风华就觉得这礼还嫌重了，但双方都能皆大欢喜的事情她还是不会泼冷水的，尤其是这么个断腿的病人亲自给她从门外搬进来，道：“在下只是略施援手而已，但既然如此盛意，就多谢了。”

  巴布不大听得懂她这甚是文绉绉的话，不过大约知道她是应承下来了，当下对着洛风华行了一个北夷的礼节，随即连门边的拐杖都没拿就蹦了出去，显然是忘了这回事。

  洛风华赶紧道：“拐杖。”

  巴布用北夷语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才甚是嫌弃地接过了这东西，一瘸一拐拄着地下去了。

  洛风华看着这汉子，觉得他的心真的很大了，不过在她面前也太肆无忌惮了些，竟是对自己是北夷人的身份毫不掩饰。

  估计是有齐墨的因素在。

  齐墨估计已经感觉到洛风华知道他们不是西延人，索性就借着巴布间接向她摊开了，弄一个心照不宣还是可以的。

  洛风华对于这样的小事是真的不在意，就算齐墨一点都不表示，她也不会多嘴一句。

  那筐炭就这么摆在门口，估计因为是客栈里头自己烧的原因，质量不太好，黑灰下来，把原本就不干净的地上弄得更脏了些。

  洛风华只能自己动手，把这死沉死沉的玩意儿往里头搬了些，又捡了两块炭，丢进屋里的火盆去。

  晚上店里只送了一回饭，能在客栈里难得吃到这样的热饭，洛风华觉得很是满足，毕竟冷的吃多了，不仅胃里不舒服，而且对身体不好。

  至于下毒下药，齐墨暂时没理由对她做这种事情。

  夜色一点点地黑了。

  风从窗缝里头吹进来，洛风华起身把窗缝关严实，于是屋子里头连风声都小了些，更加安静。

  店家又来收了一回碗筷，送了一回热水洗漱，齐墨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表示对她没有非分之想，这个晚上都没在她面前再出现。

  这样的冷清，出发这些天洛风华已经习惯了。

  但是有些东西，却是伴随着黑夜，降临在眼前心上，无处逃避。

  墨发紫衣的妖孽，月影花香中隔着被子拥抱着她，夜幕重叠的紫瞳中竟全然都是她的影子，光芒流转，呼吸间听得间两个人的心跳，他低声道：“休，我叫休。”

  这算是最温情的了。

  尽管彼时的她并不这样认为。

  除却之外，更多的是其他的斐休。

  她所不敢不能承受的斐休。

  一幕一幕，如同走马灯一遍遍地转，一遍遍地把他的话重复在她的耳畔。

  “风华，你字风华。”

  “我若娶妻，只娶你一个。”

  “你……”

  一口心头血，白发三千丈。

  她执着长剑，怀抱着自以为是的决绝，提剑自刎。

  她死了啊。

  他还活着。

  “呕……”洛风华突然起身，手撑着床沿，干呕了起来。

  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比起生理反应，这更像是心理作用。

  头发从她的脸颊两侧垂下，遮住了她的神色和眼中堪堪欲坠的泪水，无人可见的疲惫。

  她已经无力承受。

  ——

  一早醒来，嗓子干渴得厉害。

  天气果然还是如此的干燥。

  洛风华只觉得咽口水都颇为艰难，习惯性地从旁边拿出水囊，里面还有昨日没喝完的水，就着水囊口喝了两口，冷涩的水滑下嗓子，根本不解渴，同时刺激了喉咙，颇有几分难受。

  如今既然是在客栈，客栈这个点也该起了，洛风华就想着去厨房要些热水。

  才出门，巧不巧地就碰见了齐墨。

  齐墨看着洛风华，她还穿着昨天的衣裳，长发用一支劣质玉钗粗粗地挽了个髻，一绺发从她的耳畔落到脖颈，被衣裳遮住，明明是个很普通的画面，一点诱惑都谈不到，可齐墨清了清嗓子，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她还未洗漱。

  齐墨道：“姑娘起得真早，”又见洛风华眼底有些疲惫：“姑娘昨晚这是没休息好？”

  洛风华摇头，一开口差点破音：“没……咳咳，没什么。”

  抿了抿唇，洛风华重新勉强道：“只是这天有些干了。”

  齐墨看着洛风华的唇，因为缺水而是很淡的粉，被她抿了抿之后，就有了一点红润的深色，下意识地，齐墨喉结一动，随即移开了目光。

  奇怪，这姑娘的嘴也不算好看啊。

  她的嘴巴周围有些雀斑一类的东西，还有些阴影，形状还可以，不过似乎有些大了，哪里就值得他看了？

  齐墨觉着不是自己，就是这姑娘有问题，赶紧换了个话题道：“姑娘看来是对这天气颇为不适应啊。”

  洛风华笑了笑，齐墨这算是拿住了她。齐墨不是西延人，她也不是。

  水土不服也掩饰不了，她坦然道：“我第一次来这样北的地方。”

  齐墨就问道：“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要来北方呢？”

  洛风华颇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