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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瑟五十弦      更新:2022-05-14 03:13      字数:2963
  她的手碰到他的后背,透过衣裳的轻柔,他顺着她推着的方向前进。

  不敢回头。

  知道了结局的事情就不该回头。

  斐休的口中反反复复地念着“风华”,可有关于此的记忆……是零。

  连头疼的反应都没有,说明他……是真的不认得她啊。

  斐休下意识地去摸袖中的纸和那个小人,这关系着他的过去,他每每摸着就能觉得接触到一些过去的自己,仿佛就有了些单薄的依靠似的,可如今一摸袖中竟然是空荡荡的。

  小面人可能被他遗落在了营帐里,可纸条怎么会?

  他知道这必然是重要的东西,所以一直随身带着的,可因为想着今晚要去营帐外头看洛风华,他就有些心慌,所以此刻竟然想不出什么地方可能丢失了那东西。

  而且……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他能忘记那姑娘口中的“字”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意味着他可能同样忘了平常书写的字长什么样子?而通过对洇在纸上的笔墨的触摸,他有没有可能摸出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里都跳快了一下。

  他一直对自己的过去不甚在意,因为他不想为着那些未知的东西负责,于他而言,过去与现在是分裂的,但舒娅的做法,显然由不得他逃避了。

  如果他要为舒娅负责,那就是为过去的自己负责,他就一定要知道过去的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能由着两句话,寥寥十来字就非她不娶。

  可是……他的纸条呢?

  一路回了营帐,他摸向枕头底下,摸到了他的小面人,但……被人动过了。

  斐休的嘴角有些紧。

  小面人被他反复摩挲,五官都有些不甚分明,但他看不见这到底不甚分明到了何种程度,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不足以被人分辨出,不然……不然会怎么样?

  他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绝不希望别人看见。

  斐休的手又摸了摸,才在被子底下摸到了他的纸条,略略露出一个角,想起是刚才起身的时候落下的,不能确定有没有被看见。

  两样东西至少都找到了,斐休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心底涌起一点杀气。

  丹田里的内力被束缚着,一碰就带了两分痛意。

  他在舒娅和大祭司面前一向都装作碰不得的模样,但实际上,真要动,是可以的。

  斐休的眼睫动了两下。

  张开眼睛,他依然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平时习惯了紧闭的姿态而已。

  斐休在床缝里摸索着,继而似乎摸到了什么,手指勾着什么,从床缝里抽出了东西——这是一根长长的透明线。

  随他醒来以后就在的丝线,彼时他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很好奇自己该不是个裁缝才会有这种东西,现在杀气一动,他才本能地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他的武器。

  比起期望于那个人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清,还是自己亲自去解决才更好些。

  如果那是个于他很重要的姑娘,如果她对他的意义能不下于现在那个让他动摇的姑娘,那他冒险去做这件事,还是很上算的。

  他大约猜到了是谁进入的他的营帐。

  夜晚还是很黑的。

  那人匆匆地奔跑着,他要赶紧把这件事告诉舒娅,或者大祭司。

  他不能看着斐休就这么娶了舒娅。

  那脆弱纸条上的字他是看不懂的,但模糊小面人的脸,却是确然看得真切的。

  斐休怎么能……

  忽然,他的背后一阵风起,极度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什么细细凉凉的东西碰到了他的脖子,让他整个人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中……

  月亮从黑色的云层中露出半个脸庞,照见睫毛垂下的人指尖细细的流光,他的神态略懒,弹去细线上的血液,半开半阖的眼睛里仿佛笼上了一层阴翳,让他的瞳孔仿佛是灰紫色的,带了一点森然可怖。

  ——

  斐休和舒娅的婚事是已经定下、马上就要成亲的了,可就在这该欢欢喜喜成亲的关头,忽然传来的死人的消息,无疑就给这亲事添上了点血色。

  孟古拉对洛风华道:“莫姑娘可是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

  洛风华闲得无聊正在一遍又一遍地画着斐休,听见孟古拉来了,很是坦然地从旁边拿过纸来盖在上头,随手就画了半朵荷花:“什么事?”

  孟古拉道:“据说是神木这边的一个侍卫死了。”

  洛风华并不在意:“哦,有什么特别的吗?”

  孟古拉看着洛风华的表情道:“那个人据说是舒娅小姐的贴身侍卫,昨晚恰好死在了找舒娅小姐的路上。”

  洛风华手上一动,寥寥几笔又添了一片荷叶:“先生是觉得奇怪吗?毕竟舒娅小姐马上就要大婚了,婚前发生这样确实是有些奇怪且不祥。”

  孟古拉道:“正是如此了,不过神木这边可是不肯透出任何消息。”

  洛风华沉吟了一下,道:“这就更见得问题了,不过我目前也没什么想法,还是再看看吧,”顿了顿,又道:“齐公子……如今如何?”

  毕竟他要娶的人却嫁给了别人,这实在让人有些不爽,尤其是最近婚期靠近,那气氛就越来越浓了。

  孟古拉的微笑里带了两分自豪,毕竟不是谁都能有齐墨这般的肚量和忍耐的,而由此神木部落给出的补偿也很让他满意:“公子自然是无事。”

  洛风华道:“如此就很好了,参加完婚礼,这就可以离开了。”

  孟古拉就道:“莫姑娘可是要接着跟我们同行?”

  洛风华放下笔,看着孟古拉笑道:“希望不会太打搅了。”

  “怎么会,”孟古拉道:“和莫姑娘同行,让人受益匪浅。”

  他走到洛风华的旁边,看了看她画的东西,道:“姑娘的画画得也是很好了;这上头的花是芙蓉吗?”

  芙蓉通常有两种,一种是种在土里的木芙蓉,另一种就是开在水里的荷花,洛风华看着孟古拉,却感到了一丝别的感觉,点头道:“是。”

  反正这么说在一般的认知中也不算很错。

  孟古拉等着洛风华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她这么回答,一下子就被噎住了,伸手就想去拿:“可容在下仔细看看?”

  洛风华看都没看直接按住了他的手:“先生大概不知道,询问这种事情应该在没做之前问,而不是边做边问。”

  孟古拉也不尴尬,略略一笑道:“是我唐突了。”

  洛风华也笑:“无妨。”

  放到纸上的手却依旧压得很紧。

  她是不可能给他看的。

  底下压着的没几张就是斐休的画像。

  孟古拉见洛风华的态度强硬,当下也不勉强,道:“事情既然说完了,那在下就告退了。”

  洛风华道:“我送先生。”

  她上前一步,把孟古拉可能上前的步伐堵了个严严实实。

  ——

  齐墨正在处理一些事情,抬头就看见孟古拉走了过来,放下笔,道:“看上去心情不怎么样?”

  孟古拉道:“这姑娘真是很敏感了。”

  齐墨就笑了一下。

  孟古拉突然就肃了脸色道:“不过她越是这样小心,我就越觉得她有问题,尤其是昨晚死去的侍卫,更让我觉得和她有关。”

  齐墨看着他道:“她杀死那个侍卫的原因呢?”

  孟古拉道:“不,我不觉得是她杀的,但我觉得肯定和她有关,不仅和她有关,而且和舒娅的那个男人也有关系。”

  齐墨微微皱眉道:“她和那个男人?”

  孟古拉笃定道:“她和那个男人当众行的那个礼,绝对不是简单的礼节,我查过那确实是那本书上的礼,页数行数都不差,但天辰国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们为什么特地大费周章地当中行这种礼节?”

  齐墨道:“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