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出息？别再给我丢人就行。”母亲说到此话锋一转：“那……你大姐生那孩子呢？她个人带着，还怎么上班？”

  胡米也没想瞒着母亲，将孩子的事说了。

  母亲担忧道：“那怎么行呢？个人家的孩子个人家疼，外人带怎么会用心呢。”

  胡米听这意思：“妈，您想抱回来自己带？”

  母亲点点头。

  这一点大出胡米意料之外，她望着身材瘦弱的母亲，一时间惊讶的无以复加：“妈，你就不怕大嫂有意见？”

  母亲有几分为难，支吾道：“你大嫂比起你奶和你大伯母差远了，我不也还是把你们几个都养大了。”

  一瞬间，胡米泪崩。

  后半夜她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摸黑跑到秦中华家去敲门。

  睡眼惺忪的秦中华听说她又要借摩托车，说啥都不借了。搂着他的车，誓要和他的摩托车共进退。把五爷爷都给惊动起来了。

  听说胡米要去接大姐的娃回来养。五爷爷倒是没说啥，不过天黑，让她一个女娃骑着摩托车往市里去，实在不放心。

  让秦中华一起去，就秦中华那破驾驶技术，更不放心。

  胡米又是个急性子，一刻都不想等。逼得五爷爷牵出了他的大白马。

  话说胡米骑过摩托车，开过大卡车，小汽车，还有卡丁车。唯独没有骑过马。

  一是马贵。养一匹马除了钱，要花费的精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胡米干不来那活儿。

  二是，她心中有道过不去的坎。宁可溺毙于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也不想陶醉于青草和泥土的清香中。

  跑马场这种地方，她都自动远离。

  这辈子不同。心中的坎早就抛之脑后。现在看见那大白马，只剩新奇了。仿佛连去接娃那件事都不再那么迫不及待。

  于是，在某年夏天的一个清晨，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公交车站牌前，来了一老一少一匹马。

  老的就是五爷爷，少的就是胡米，马就是五爷爷的心肝宝贝大白马。

  五爷爷说他牵马送胡米去镇上坐车。真的就是牵马送她。

  一路上，胡米骑在马背上，五爷爷背着手，手里握着缰绳，溜溜哒哒走在马前头。

  仿佛他是带马出来遛弯一般。

  胡米在马背上坐不住，让五爷爷骑马她走路。

  不行。

  大白马认主。胡米离它远了五爷爷不放心，怕她被狼叼走。

  胡米要是走得近了，大白马就打响鼻，尥蹶子吓唬她。

  俩人都骑马，五爷爷心疼他的大白马太受累。

  最后，出现了公交车站牌那一幕。

  别管怎么说吧，胡米坐上了清晨第一趟公交车，往市里进发。

  抱回孩子的过程很简单。抱着孩子回来的过程就不太简单了。

  胡米根本就不会带娃。两手捧着个不足百天的娃，差点没把自己整哭了。

  好不容易才回到家。母亲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们了。

  看见襁褓里瘦小的跟猫儿一样的娃，母亲很是心疼：“怎么这么小啊？我就说别人带娃不会用心吧，被我说中了吧？”

  胡米道：“早产，不足月。”

  “这样啊。”母亲说着就又红了眼眶：“可是受罪了呢。”

  胡米知道，她不光心疼孩子，也心疼大姐。

  在门口乘凉的人们看见了，有人问道：“三女，你从哪儿抱回来个孩子啊？”

  母亲顿时变了脸色。

  胡米却并不在意，笑道：“哪儿那么容易就能抱个孩子回来啊？这是我刚生的。”

  话音未落，母亲一巴掌拍在她头上：“大姑娘家家，胡说八道什么？”

  胡米揉了揉被打疼的脑壳：“有什么啊？谁家孩子不是生的？”

  母亲被她气得，抬手又要打她。胡米连忙告饶。

  母亲这才抱着娃先回家去。

  有好奇心重的，追问胡米：“那娃到底咋回事？总不能真是你生的？”

  胡米反问：“怎么，我就不能生孩子了？”

  “你生个屁。”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破空而来。

  大家伙儿纷纷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五爷爷背着手正从那边走来。

  五爷爷当过兵，一向威严重，半月湾从小到老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的。

  这会儿看五爷爷黑着脸膛，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噤若寒蝉。

  五爷爷走到胡米面前，黑白分明的眼仁儿瞪着她：“嘴巴没把门儿的。”

  胡米有些摸不着头脑：“五爷我也没说啥，就和大家开玩笑呢。”“孩子的事，那是大事。能随便说着玩儿的吗？”

  胡米更糊涂了：“五爷，啥情况啊这是？”

  五爷示意回家说去。

  胡米这才发现，村长也来了。

  仨人在胡米家客厅坐下。

  村长首先开口了：“你大姐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家姑娘多，你又是经常在外跑不着家的主。贸然抱个孩子回来，肯定会招人说闲话。五爷我俩商量。对外就说这娃是五爷老战友家的遗孤。五爷托你家帮忙养的。”

  在这之前，胡米还真没思考这事。虽然她不在乎这些虚名，但这时村长和五爷特意为这事来跑一趟，她心里还是挺感激的。

  胡米道：“五爷，村长，我是这么想的。反正我这辈子也没打算结婚，就把这孩子登记在我名下。以后我就是她妈。将来等我老了，她给我养老送终。”

  “胡闹嘛。”村长首先不答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闺女大了不嫁人的？”

  胡米才不吃他这一套：“我妈还不急，你倒急上了。我上辈子就没嫁人，怎么了？”

  村长急得就差拍桌子了：“你下辈子不嫁人我都不管，就这辈子不行。”

  “你还拉郎配啊？”

  “什么拉郎配？”村长瞪了她一眼：“不怪五爷说你，嘴巴就没个把门的。我是正儿八经来给你保媒的。”

  “那谢谢您了。”

  “严肃点。”村长又瞪了她一眼：“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后来也没说不行。我寻思着姑娘家脸皮薄，没拒绝就是答应呗。就去找五爷商量了。

  五爷也同意。今天就算正儿八经向你提亲了。你有啥要求尽管提。”

  胡米简直大写的服气：“什么就尽管提了啊？你给我说什么了啊？”

  村长道：“就你和二狗的事嘛。”

  胡米扶额：“我什么时候同意了？就那小屁孩儿，我找男人还是找儿子？”

  五爷爷不乐意了：“二狗比你还大一岁呢，怎么就成小屁孩儿了？”

  胡米连忙向五爷道歉：“五爷，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啥意思？”老头急了。

  “我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