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来，梦去。

  窗外的云看着窗里的学生们，他们抬头看黑板，低着头写作业。下课铃响，开始说笑、打闹、甚至追逐。方亿阳被淹没在这群云朵里，他像是一个断了翅膀的飞鸟，但他已经在云端了，驾着轻云，勉勉强强存活。

  他以为他的聪明机智可以掩盖他所有的不安，但很明显真的没有。

  “方亿阳！”

  “啊？”

  “你回答一下第七题。”

  “选C。”

  “先站起来！上课回答问题要站起来你忘了吗？”

  方亿阳摸摸脑袋站起来，看向后面的同学，他们都笑了，方亿阳也感到开心。

  “看黑板啊，看哪里？”

  “哦，看书啊，题在书上。”

  “那你江歌看干什么？”杨启娟看看江歌，又看看杨城烁，最后又看方亿阳。她就这样僵着不说话，让江歌和杨城烁也站起来，要他们回答问题，但三个臭皮匠都不吭声。杨启娟让他们都站着上课。

  方亿阳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下课铃声想起，他看着上课那道题，是真的很简单吧，这样回答不上来问题的尴尬滋味，他还是第一次体会，若是真的不会，那也是特别难的超纲题，而这种普普通通的选择题，方亿阳无法想象如今的自己，还好郝芊不在这里，她估计会笑得很大声吧。

  方亿阳趁着午休时间给郝芊发去信息，他计算着屏幕对面，她也快起床了。日出了吧，郝芊会喜欢看日出吗?方亿阳心中没有答案，他一点也不曾了解过那个女孩。

  “你那边几点了?”

  郝芊回了信息，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本来想着中午给她发过去，他会在晚上收到回音。

  “我这边午休了，你呢?”

  “我这天快亮了，大家都还没起床，我们还没去报名上学。”

  “这样都可以的吗?”

  “当然可以，你们上课还是那么无趣吧?”

  “像我这种求知欲这么强的人，怎么会无趣呢?学习使我快乐，快乐使我更爱学习。”

  “好吧，你真是一点都不好玩。清儿学英语那傻样可好玩了。”

  “你说你这人，学习好的人你说不好玩，学习不好又得被你嘲笑，谁敢跟你做朋友啊?”

  “哼!偏偏大家都乐意跟我做朋友哦。”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要准备午休了吧，你睡吧，下午还得上课。”

  “好，你再睡会吧，不用上学，别那么早起，多浪费啊。”

  方亿阳关掉手机，闭着眼很快就入睡了。

  周末，像每一个周末，老父亲在后院给那些紫茉莉浇浇水，施施肥。

  “爸，我回来了。”

  “日子变得清静了。”

  “亿阳啊，你觉得法国怎么样啊?”

  “什么?”

  “有时候，越想逃越逃不掉啊，但是你姐姐已经不相信希望了，但你不一样，你可以做许多人都做不到的那些事。”

  “什么事？”

  “勇敢。”

  方亿阳按欧阳丽薇的安排，退了学，去方亿恩所在的省会城市学了一年法语预科，但是他的其他条件都不具备，无法出国，她询问郝芊，郝芊说叶歆阳拿到了法国国籍，并按法国法律收清儿为养女，她们才可以在那边上学。或许是因为自己是男孩，方亿阳感到了巨大的恐惧明明郝芊也休学过一段时间，但她却坦坦荡荡地度过了那段日子。

  在和郝芊联系的那一晚，郝芊忙着在里昂的一场演出，方亿阳一个人躲在被窝，突然崩溃，地流下一滴一滴不间断的泪。方亿阳从未与郝芊提及他去法语班的事，这一年来，他与她牵强地搭着话，或问洪以敬班里的，宿舍里的趣事，或问吴曦关于家里和竞赛班里的情况。上课点了谁的名字，食堂阿姨给少了饭，保安又抓到他叫外卖······郝芊隔着屏幕赢来了许多乐趣，方亿阳也几乎沉浸在同学们给他编造的世界里。

  郭清儿什么都知道，但也不是方亿阳告诉他的，而是从班里同学八卦来的，她去质问方亿阳，并答应他什么也不给郝芊说。

  初三，中考，方亿阳都错过了，他在家打游戏，兄弟们在游戏里问他的情况，他也答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又或者，他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难过。

  吴曦也初三毕业了，整个暑期她都常来，给方亿阳讲讲题，方亿阳想直接考秋夏附中的入学考试，那比中考录取分数还要再高些，方亿阳落下了太多课程，尤其是英语，他基础本来就不好，经过一整年法语的洗礼，换脑实在困难，他第一次感受到学习是一件很吃力的事。

  但如果天赋是百分之一，勤奋是百分之九十的话，方亿阳真的是幸运儿，他做到了。一切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他刻苦学习，考秋夏附中，再刻苦学习考一个好大学，一个能令自己，令家人都满意的大学，然后，他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工程类也好，文艺类也罢，他是985大学出来的大学生，或者再留个洋，变成所谓的“海归”。

  这一年多，方亿阳像是做了一场梦，他问吴曦这一年他去学法语傻不傻，吴曦说，那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吧，方亿阳总是喜欢规规矩矩做事，却从未堂堂正正地面对过自己，但这次不一样，他做到了许多人做不到的，勇敢。

  吴曦还和方亿阳说，自己从未勇敢过，她不敢像郝芊那样，对方亿阳不理不睬，无理取闹，不敢像郝芊那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只能对方亿阳事无巨细，不离不弃。因为她没有把握，如果不予理睬，方亿阳是否还会用热脸贴过来，因为她无法预测，如果突然离开，方亿阳是否不会选择忘记。

  也是在郝芊离开以后，方亿阳和吴曦都变得更有勇气，只是，方亿阳发现，那是吴曦第一次的勇敢，也是最后一次。后来的吴曦，没有在方亿阳的世界里出现过。

  如果世界让每一个人都拥有一封情书，那么为郝芊那一份来自世界的爱，会在方亿阳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