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黎黎离开了赵九维工作的那个工地。她一路上彷徨着，没有径自回那个小院，而是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兜了几个圈子。

  朱黎黎心里很难过。研究生读下来要三年时光。这三年时光差不多学费、杂费、生活费算下来要四五万块钱吧。怎么办呢？让赵九维这样拼着命为自己付出吗？赵九维的天分很好，他底子也很好的。他自己也要考研呢。

  朱黎黎想着，就觉得很辛酸。她心疼赵九维。赵九维越阳光，他的笑容越灿烂，朱黎黎就觉得自己的心越痛。

  朱黎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赵九维的。刚开始很厌恶他。后来渐渐有了一点点好感，后来就有了一点感激，还是相依为命的感觉。也许在那样的环境，两个人太容易互相依赖，不知道怎么就在一起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难舍难分，分外怜惜。

  朱黎黎不自觉走到了菜市场。她停下来，买了一点猪耳朵。红油耳丝最好，可是要三十八块钱一斤呢。直接买个耳朵，价钱就便宜很多。朱黎黎让店主切一下，用调料拌拌，看上去有很多呢。装在盒子里带回来。

  赵九维喜欢喝啤酒，就给他买两瓶啤酒吧。也不算多。朱黎黎买了两瓶啤酒，将肉食和啤酒都放在背包里，背着回来了。

  朱黎黎从苏城最繁华的大街上面走过，穿过一个街心公园，她听到有人在叫她。

  朱黎黎回头看了看。有点意外，但是也觉得很合理。

  “林晓荟！”

  林晓荟当时读博的时候，和朱黎黎在一起吃过饭，有时候在一个教室里学习，经常在校园里遇见、谈话。林晓荟态度很和善，看人总是微微一笑的样子。很容易亲近。

  “你怎么在这里？”朱黎黎问道。

  “我在传媒集团上班。你看到了？”林晓荟指了指不远处的传媒大厦，几十层高的楼房。

  朱黎黎看到那个几十层高的楼房，就想起了赵九维。她心里有点酸酸的。说道：“对了，想起来了！你在这里上班。工作怎么样呢？”

  “还行吧。”林晓荟淡淡说。

  林晓荟在传媒集团工作得并不开心。传媒集团竞争剧烈，工作压力大。在刚刚完成的读者评议中，林晓荟并没有拿到好成绩。而在学校，对于林晓荟来说，拿到好成绩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但是林晓荟并不愿意倾诉。朱黎黎和她只是一般的朋友，还没有亲密到推心置腹的程度。而且朱黎黎似乎也和她不是同类人。维护一种面上的交情就可以了。

  林晓荟最知心的朋友，可能就是她妈妈了。她感觉自己身边的这些朋友，并没有让她特别信任的人，以至于能够把心里最不快的事情、掏心掏肺倾诉出来。

  林晓荟手里还拿着一张报纸。那里面有情感栏目的内容，写着她的名字和文章。她习惯了这种优越感。她递给朱黎黎一张，指给她看。

  朱黎黎打开报纸，看到了林晓荟发表的文章。

  “你都开始发表文章了？”朱黎黎惊讶地赞道。

  朱黎黎原本是学汉语言文学的，她也挺喜欢写作。可是看到林晓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现在都在报社工作，还有文章发表出来，真是有点羡慕了。

  “这不算什么的。这是我们的工作。”林晓荟说。

  朱黎黎看了几眼，说：“这文章写得很好啊！让我回去读读吧。一直在考研，都没机会看报纸呢。”

  林晓荟笑笑，“你拿走吧。我那儿多呢。对了，你不是考研吗？怎么样了？”

  朱黎黎说：“还行吧。初试成绩已经过了，等复试。”

  林晓荟说：“恭喜你！你一定行的。你那么刻苦，而且很聪明。”

  “谢谢！”朱黎黎说。

  林晓荟没有多停留。说了两句话就轻盈盈离开了。朱黎黎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泛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林晓荟的穿着不是很时尚、很亮眼那种，但是很精致，很素雅，很有品位。她举止文雅，看上去就是那种很有修养的家庭出身。而且，她有那样好的家世，不用自己努力，就会有人替她安排好人生的前途。刚刚博士毕业，就进了传媒集团。

  在苏城，这算是一份多么令人羡慕的工作了！

  朱黎黎不敢想自己的出身。她那个遥远的四川的家已经模糊了。生活的艰辛，还有六个子女的拖累，已经把养父母对她的爱淡化到几乎没有。从上大学开始，她就依赖村委会给她的捐助，自己再打点零工维持学费和生活费。

  大学毕业以后，老家的村子更穷了，听说都到外面打工，连村委会的人都出去了。谁也靠不上，所有的费用，就全部靠自己了。

  她什么时候能够熬到头呢？直到今天，她身上穿的衣裳，还是去外贸品牌服饰店，买一些便宜的打折的衣裳。品位是谈不上了，顶多就是保暖。

  可是学费，现在又像一道跨不过的江河，成为心头的阻碍。总不能这样耽误了赵九维，让他为自己做几年牺牲吧。如果一直这样，赵九维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会不会出事故？他本来就不是做这种事的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如果不是急着为自己筹集学费，他绝对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朱黎黎在小院里面等着赵九维。天色已经昏暗不明的时候，赵九维才从外面回来。

  朱黎黎没有拆穿他。她取了一盆水，取出毛巾，给赵九维洗脸、洗手。

  “今天吃什么？”赵九维笑着问她。

  “饿了吧。准备好了！”朱黎黎说。

  赵九维洗了脸过来，惊讶地看到桌上的饭菜。

  “不过日子了？老婆？”赵九维惊讶地问道，“怎么想起来改善生活了？还给我准备啤酒？”

  “今天喝一瓶。等以后再喝另一瓶。”朱黎黎宣布规矩。

  “行啊！不过你这是做什么呢？”赵九维还是有点奇怪。

  “不想你太辛苦。给你改善一下啊！”朱黎黎说。

  “辛苦什么？随便干点活而已。看你，真会心疼人！”赵九维笑道。

  赵九维喝了一瓶啤酒，吃了点菜。他感觉朱黎黎的表情有点古怪。朱黎黎的桌子旁边，还放着一张报纸。

  “你上街了？哪里来的报纸？”赵九维问道。

  “我去书店看了看。然后碰到一个老同学。她现在在报社上班，所以给我了一份。”朱黎黎告诉她。

  “哦。”看起来赵九维对报社没啥兴趣。他脱掉衣裳，朱黎黎看了看说：“都脏了！该洗了！明天换掉吧。”

  “好！辛苦老婆了！要给我洗衣服。”赵九维还有点不好意思。

  “别说了！”朱黎黎心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