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妈为你精心挑选的女婿吗？”林晓荟的父亲望着自己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女儿，有点激动地问道。

  林晓荟深长的睫毛不解地眨动着，她不明白父亲要说什么。

  “你不知道要做什么吗？”坐在台下嘉宾席上的林岚忍不住开口责备道。她的口吻忍不住变得尖刻。

  眼前这个男人她太熟悉了，也太鄙夷了。他什么都不会做，也不谙事务，就连已经千叮咛万嘱咐的事，他竟然也不会做好！

  林晓荟的父亲只要把林晓荟的手放到女婿手里，然后说：“祝你们幸福！我很高兴把女儿嫁给你！请好好待她！她是我心目中的天使！”诸如此类，就可以了。

  就算什么都不会说，可以简单说一声：“祝你们幸福！”也万事大吉了！

  可是这位父亲愣了一下，看看女儿，说道：

  “晓荟！我真的不想管，也不想说，今天是你的大事！你的妈妈做主就让她做主吧，我也图个清静。可是，当我真的要把你交到这个男人手里的时候，我却再也忍不住不说。这个人的相貌、品行、才干、学历远远不能跟你相配，你真的愿意嫁给他吗？”

  “你在说什么？”他的严厉的妻子压低了声音呵斥说，“你想搅乱女儿的婚礼吗？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

  “正是女儿的终身大事，我做父亲的才会这样问。”那位无能的、没有出息的父亲再一次问自己女儿，“这个男人拥有别人羡慕的财富！你知道吗？这已经是你婚姻的全部！你和这个人不会有共同语言的，更不会有爱，你真的愿意嫁给他吗？”

  “何志图！你想做什么？”他的妻子再也忍不住愤怒，“你会做什么？孩子从小到大你操过什么心？负过什么责任？你什么都没管过，什么都不做！生气了砸东西，没事了打游戏，这个家从头到尾你做过什么？孩子今天办喜事，你竟然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何志图冷冷看了她一眼：“你今天给我说了很多话，很不错！比我们一辈子说的话都多得多了！”

  林岚急忙走上来扯何志图的衣服，但是何志图坚决制止她了。

  “你说得没错！我没有给孩子洗过衣服做过饭，没有拖过地板做过家务，也没有辅导孩子写作业、接送孩子上学，孩子生病也是你照顾。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没做过，我是一个无能笨拙的人！没有生存能力也不会升官发财，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个社会上的废物！可是这一切都不妨碍我爱我的女儿！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一样用心去爱她！”

  何志图的声音有些哽咽，身体也有点颤抖，愤怒鼓胀起来的勇气要他坚决把心里的话说完：

  “今天我要尽一个做父亲的神圣责任——我认为很神圣！——要我亲手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但是当我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我再也下不了这个决心！我认为这门亲事是非常错误的！”

  “你这个疯子！给我滚下去！”愤激的林岚已经失态了。

  何志图悲哀地看着自己惊愕的女儿。

  “晓荟！婚姻是人一辈子的幸福！你到底要一个什么样的婚姻？你从小到大见惯了父母的婚姻，那是什么样的？一个空荡荡的、没有一句话的婚姻啊！你真的想要这样的婚姻吗？”

  一个花瓶碎落的、刺耳的声音在林晓荟耳边响起。

  “那个婚姻就像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外表光鲜亮丽，祥云缠绕、花团锦簇、简直完美无缺，可是里面是什么？里面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气！没有爱，没有温暖，没有关怀，没有同情，更没有一点点的尊重！只有冷漠、对立、仇恨、鄙视、嫌恶。你爸爸过了一辈子这样的生活，你真的要像你爸爸妈妈这样，走进这样徒有其表、没有任何意义的婚姻吗？”

  林晓荟愣愣的，不知所措。

  “爸爸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阻挡你！爸爸已经做好决定、听凭你妈妈做主给你选择的婚姻！可是，到了这一步，爸爸，”他的嗓音再次喑哑下去，刚才因为冲动而鼓胀起来的勇气现在已经泄去了很多。

  但是他还是坚持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他用手指着那个猥琐男，身上似乎在颤抖，激动地说：

  “爸爸怎么舍得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交给这样一个长相猥琐、不堪重负的男人！爸爸怎么能眼看着女儿走进这样一个空荡荡的没有幸福的婚姻！这不是一个适合我女儿的婚姻！”

  林晓荟彻底崩溃了！她不知所措，忽然哭了起来。一捧金黄色的玫瑰从她手里掉落出来，摔在地上。她哭着跑了出去。

  林岚喊了一声“晓荟！”她强力支撑了几十年的、风风光光的婚姻的外壳世界彻底崩溃了。她的精神也随着崩裂声崩溃，散落在地上。她全身颤抖，哆哆嗦嗦，浑身瘫软下来。

  苏励纹就坐在男嘉宾席的位置，目睹了这一切。

  苏励纹感到无比惊诧的是：那位何市长的侄女，竟然是自己初恋女同学的亲生的女儿？

  林晓荟的母亲是林岚？

  那位一直不说话、在婚礼上突然逆反起来阻挠婚事的，是林岚的老公？

  这个世界在一瞬间，摔成了这样的、破碎不堪的场景。

  林岚可是个要强的女人！一个好面子的人。她不是嫁给了权贵家族吗？听说，她日子过得很不错啊！家庭幸福、工作如意，样样都很好，很完美。不是这样吗？

  空荡荡的婚姻？

  苏励纹感觉有点讽刺、有点搞笑。那一切都是假象！一个古董花瓶！林岚选择的，是这样一个充满苦痛的、空荡荡的婚姻！这个要强的女人呀！

  这就是这一对曾经的恋人，三十年的婚姻生活吗？

  苏励纹自己，过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在外人眼里也是美满幸福。当年他为了拿到贷款，出卖自己的灵魂，娶了银行行长那位三十岁还嫁不出去的，庸俗又没有文化的女儿。他没有爱过一天那个老婆，在空荡荡的婚姻外面寻找刺激，害了归婉这个跟着他的女人。

  苏励纹有点发愣。他呆望着林岚晕倒在地上，人们手忙脚乱去抢救她。他还有一种冲动，冲上去把林岚揽在怀里、救护她！但是那只是自己一种冲动。

  他坐着没动，看着嘉宾们把林岚扶起来送往医院。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他需要体面啊！他需要维持老公的形象，父亲的形象，家庭圆满幸福的形象。他不能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