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你相信吗？

  这些年，我一直偷偷摸摸地跟在她的身后，看她上学、放学、回家……但是，我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我遵守了小琛的诺言，却以一个偷窥者的身份，忍不住地接近她，以她不知道的方式来默默关心她。

  “向北，你这样做太傻了。你是想要一直陪她长大，然后看着别的男人牵起她的手吗？”小琛看不下去我这样的作风，皱眉问我。

  “她不是已经跟别人牵手了吗？”我笑笑，并没有任何的愠色。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并不是我不想说，或许只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原因吧。

  “我要高三了，阿姨说要帮我转学。”

  我含笑点点头，“那很好啊。其实高三也不是很辛苦，就是很忙而已。现在回想起来，我竟然还有点怀念，哈哈。”

  “去她在的那所学校，你要陪我来吗？”她并没有理会我说的话，自顾自地说着。

  我一愣，“谁？”

  “七月。林七月……”她低着头沉声道，“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她了，但是你也承诺过我……”

  “放心吧，我不会忘记的。”我又该怎么做呢？

  在我还没有准备好，我们正式重逢的那一刻时，我陪小琛去她的新班主任办公室里，竟然如此凑巧地遇见了七月……没有对白，没有剧本，没有排练……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不说话，直至她突然晕厥。

  当时我是当真慌了神，什么时候她的体质变得这么弱了？我没有理会身旁的小琛和周围人的目光，抱起她就朝门外跑去。随即而来的，是一个女生，大概是她的朋友。在她的指点之下，我快速地找到了校医。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一阵难过，我曾在心底承诺过，当她中考考完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可是如今她却已经虚弱到晕倒的地步……

  我没有等到她醒来，只是深深地看了熟睡中的她一眼便离开了……她的五官没有像三年前那样地清浅了，却慢慢变得小巧精致起来，一副素颜底下，总感觉是一种让人心安的纯净。原来，那些远距离的注视，都是那样地不懈一击。

  那晚，小琛拉着我陪她出来逛逛，让她熟悉一下这个学校的周围。我怀着有些沉重的心情，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对着话。直到我看见七月向我走来，是那样地淡定和从容不迫。

  我以为那是错觉，会有谁刚晕倒，晚上就一个人出门？可是，灯光下她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一点点真实起来，投影在了我的心头。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谢谢你上次背我去医务室。”她对我客气地说，语气是那样地陌生，我的心一痛。我还来不及开口，小琛就开口说着一些否决的话，以及她在暗地里偷偷拉了一下，我衣角的神情。

  “不用放在心上。”当她路过我身旁的时候，我强压住内心的汹涌感情，轻声说道。冷漠的语气，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肯定被她讨厌了吧？

  我不断地接近她，让她看见我，却又要强制住自己的感情，不让它有一点地泄露，只能装作冷冷的表情，让她讨厌的方式出现。连我自己，也讨厌这样没用的自己。连最喜欢的女生站在面前，都无力说出最诚恳的实话，只能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骗骗她，还有我自己。

  我故意以避雨为由，在那个惬意的周末躲进了有她在的茶舍。整个茶舍的氛围很安静美妙，正如她一直在我心上的印象，安静里透着傻气。窗外的雨很默契地下了很久，整个雨势很磅礴，我假装看着窗外的雨，其实只是看着窗里投倒映出的她，在默默忙碌而快乐的样子。

  真心喜欢这个悠闲的周末，即使外面的声音再响，也盖不住这里的宁静，像一种源远流长的歌谣。后来，走的时候留下了联系方式，只敢用这样没出息的方式告诉她，让她能够多留意我一点点，就算只是以一个常驻客人的身份，我也甘愿。

  七月的朋友，突然以七月的口吻，来邀请小琛和我去参加她姐姐的画展。我以为小琛会嫌弃地转身就走，却没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我也没有多问她原因。

  小琛叽叽喳喳地在耳旁述说着各幅画的优缺点，我没有表态，我的目光，更多的则是停留在前面的七月身上。看着她的背影，清清冷冷，才发觉这些年来，那个小丫头，好像真的长大了。好在她没有一直孤单，看她的朋友和她那么亲熟的样子，想必也是两个人互相依偎，在成长中跌跌撞撞地长大吧。

  我以为这次画展，会像这样平淡又温馨地结束，却在裴媛那个画家出现之后，一切的顺理成章都出现了转折。我看不懂那张“忆”的画，凌乱的风格很像抽象派，却在杂乱中透着丝丝细腻。

  然而，当七月提到蓝藤的时候，在场的人几乎都僵硬住。蓝藤……我竟然忘了他，这个一直在跟我争七月的男人。七月带着我们一行人走到了五明巷，我心底暗自吃惊，曾经跟随着她默默走过无数次这条小巷，却一直不曾留意这里住着谁，以为这里只是她租来用作什么特殊意义的房子，却没想到这里竟是蓝藤的家。

  蓝藤见到我们一行人，也同样是吃惊的模样，我和他的目光在空气中短促地交汇了一下，马上又分开，我没读懂他所传递给我的含义。三年不见，我发现他比以前苍白憔悴了好多，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在场的气氛有些尴尬，裴媛像是认识蓝藤的样子，他们两个互相嘲讽，我和其他人都缄默不语。直至蓝藤牵起了七月的手想拉她进屋，我条件反射地上前拉起了七月的另一只手，整个场面，就像是没有经过导演排练的戏本，三个人的舞台戏。

  我紧紧地抓住她，霸道地说：“不要跟他走。”同时，内心也强烈地喊着不要跟他走不要跟他走……我以为这样的咒符会是一个禁语，即使我们无法心灵相通，你也可以感受到我强烈的心情，可是你却对我说：“对不起。”然后，你轻轻地挣脱了我的手，跑进了屋……就好像，我们之间被那所门轻易地隔断，这就是时间给我们的惩罚吗？

  “你看到了吧，她是多么狠心地抛弃你，去那么热烈地爱着另一个男人。”回去的路上，小琛冷笑道，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

  我没有回应她，她又说道，“向北，放弃吧，放弃吧……”

  “你见到了蓝藤，你看到他跟七月走在了一起，你心疼吗？”

  她摇摇头，迷惑地看着我，我对她笑笑，“因为当初，你没有用心喜欢，而我用心了，就放不下了。用心喜欢了，加上时间的提纯，那或许就成为了爱吧。”

  “那你不会恨她吗？你为了她付出了这么多感情，在她那里却一点回应都没有！”小琛对我吼道。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呢？”她对我冷冷地笑道，笑容开始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如果她知道……

  小琛开始故意讽刺和磨难她，甚至在她背后造她的谣言……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没有站出来替她挡住利剑，我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其实她都知道，但是她不会告诉你，因为她选择了蓝藤。你做的这些，在她眼里都是那么地不屑一顾！因为她很早就跟蓝藤同居了！我是从她身边最亲密的朋友那里知道的！就是那个什么裴盈……”小琛的话在脑海里一直盘旋，让我全身一阵发麻。

  我看着小琛折磨她，看到她狼狈的背影和凄惨的身影，心里却又是一阵一阵的难过。直到有一天晚上，看到七月从学校里头动作迅速地翻墙出来……似乎是有什么人正在追赶她的样子，她一不留心整个人侧翻下来，我赶紧地接住了她……好久没有拥抱过她，却还是那样令人迷醉的怀抱。

  “你干什么！你想看着我被处分记过吗？！你又想害我伤心难过吗？！”她怒吼地对我说道，我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朝另一个方向匆匆跑去。我心里苦涩一笑，原来我的出现，已经变成了你伤心难过的理由了，你是不是只有见到蓝藤，才会变得永远开心快乐起来呢？

  我在蓝藤家的门口守了一夜，想看看她是否真的去了这里，我执拗不过小琛，只好让她陪我守这个结局。或许还是有希望的吧？可是结局是什么呢？结局是，我看到七月睡眼惺忪地从蓝藤家出来，见到我后竟然露出那副陌生的神情。

  小琛又开始对她冷嘲热讽，我还来不及阻止，七月就开口对我说道，“你宠着她，让着她，护着她……都与我无关。可是，你不要挡我的道，我与你无关。”

  你与我无关。远处的海水，“哗——”地一声冲淡了所有的悲哀，却唯独冲不走这句话带来的震撼。我蹲下身子，狠狠地抱住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向北，你别这样！别为了这个女人那么伤心啊……向北……”小琛在我的身旁，不断地拉扯着我的一角，我却僵冷地没有办法去安慰她的情绪。

  对不起，小琛，我已经自身难保了，我已经，打算真的放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