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行军与宿营
作者:不戒赌      更新:2022-05-19 06:19      字数:4698
  祝为民也得到了消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这回是感到了恐惧。

  “先生,来者不善啊……”

  “怎么?怕了?”

  “有点”祝为民点点头,神情严肃,“我不怕死,但我怕这群家伙再来祸害大家,今年好不容易能过得轻松点……别动队一来……”

  “是啊,叫别动队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人,在江西……”王静斋说到这儿叹了口气,随即一言不发。

  “所以,先生,怎么办?”

  “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能从外面调兵过来,我们就不能!?”

  “什么?”祝为民又惊又喜“有部队来了?”

  “嗯,这个你要暂时对其他人保密,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的日常工作做的很细,敌人内部也有我们的同志,这些同志就像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使得我们能够详细而准确的知道敌人下一步会做什么。”

  顿了顿,王静斋继续道:“这次他们打算从三个方向出动,三股力量不可能同时抵达六场附近,有先有后,所以先到的会找地方驻扎下来,等兵力集结后,再同时发动攻击,以图碾死我们……”

  “只是,他们忘记了……新四军这些年是怎么熬下来的,非但没有被打死打残,反而是越发壮大了。这些日子我们为了避免和蒋记军队的正面冲突,所以才保持克制,甚至让出了一部分地盘,没想到,我们的善意,换来的却是蒋汪合流!”

  “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了。江南抗日救国军东路指挥部已经接到了我们送上去的敌情汇报。”

  “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前几月八路军有部分主力南下支援新四军。在苏北那块地方狠狠的打了几仗,眼下苏北根据地已经成型……哪里是蒋记和汪记的薄弱之处,正好为我所用。眼下,根据地正好有点余力,所以能派出队伍来支援我们!”

  “那太好了,这次怎么打?我们需要做什么?”祝为民问道

  “做什么?什么都不做就是了。”王静斋耸耸肩

  “什么都不做?那那?”

  “不对,刚才这话也欠考虑,当然也是要做点什么的,,比如我们可以假装混乱,让一些队员悄悄转移走,给人造成有人不停的拖枪逃走的情况……”

  “呃……”祝队长觉得有点无法接受“这个,这个……你意思是,这次我们就是鱼饵?什么都不用干?坐等治安别动队打上门来?”

  “是啊,否则你以为呢?以我们现在的时候,确实不是人家对手啊。对方只要出动一个连,我们就啃不下来,六个连一起推过来,说不好听点,我们只有被歼灭的份儿。这种情况下,有人惶恐不安,有人拖枪逃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呃……”祝为民倒是能理解王静斋的意图,但……这样似乎是未免也太窝囊了吧?

  想到这儿,他浑身别扭,整个人坐在椅子上扭来扭曲,倒是像是一条巨大的蚯蚓……

  伍队长这样确实更像鱼饵了……

  王静斋拍了拍鱼饵的肩膀“只要能胜利,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

  时间在一天一天的过去。

  六场镇的气氛也开始越发紧张。

  各种消息不停的传到镇上居民的耳朵里,而附近的伪军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张金昆的队伍,甚至在大白天跑到距离镇上才几里路的地方把路口一封开始“军事演习”。

  虽然在祝为民的眼里,这演习和演戏没啥区别。

  可放在之前,借对方个胆子都不敢这么搞。

  或者是见到对方这样,四大队全员集合,全副武装的也开始一场军事演习,针尖对麦芒。

  现在么……

  他牢记王静斋的教导,一面假作慌张的命令大伙不许乱说乱动,另一面还要安排可靠的战士逐步离开……

  看上去好像真的人心惶惶一样。

  ……

  这天夜里,祝为民从睡梦中被摇醒。

  睁眼一看王静斋正满脸焦急的在看着他。

  这些天王静斋一直不在镇上,祝为民知道他肯定有重要事情安排。

  此刻对方道:“赶紧起来,有事情要你做。”

  这天气还很热,祝为民贪图凉快睡觉脱了个赤膊,他从床上坐起来套上小褂,顺手在脸上呼噜了几把,好让自己清醒些。

  “先生,什么事情?”

  “组织上考虑到六场镇乡亲们的安全,特地做了细心的安排,你现在就出门,悄悄的去召集,一班,二班的战士,然后悄悄的坐船出镇东头……”

  “好!”祝为民听得两眼放光,这些日子他不停的在装惊恐,弄得自己心里都不舒服。

  毕竟鱼饵也是充满风险的职业啊。

  他不是没考虑过把部队集合起来,准备必要时和敌人来个鱼死网破,但想到对方全套火力装备,心里终归是发毛的。

  ……

  阳历九月二十号,距离莫刚制定的围剿计划还有三天。

  距离六场镇最近的驻扎在南汇县城惠南镇的治安别动队二营,已经开到了周浦镇旁边临时驻扎,顺便拜访了周浦镇的太君们……

  没办法,驻地在川沙的一营和驻扎在奉贤的二营,赶到预定的阵地还需要时间。

  这路不好走,一会儿走陆路,一会儿还得集体上船走水路,走走停停,时间就耽搁下来。

  莫刚倒也不急,新部队总是需要磨合的,问题能提早暴露出来也是好事,反正这次是狮子搏兔,哪怕闭着眼睛打,也不可能输。

  除了自己六个连外,冯达还调动了200多个各镇的保安团,作为后备力量,要是800人都吃不掉这保安四大队,莫刚也不用高冠吾下令,自己就跳东海去吧。

  张金昆这厮倒也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亲自跑到周浦镇去拜会,他也知道杨锡桥没多大前途,跟着他一辈子只能在浦东打混,若是靠上治安别动队,那大有海阔凭鱼跃的机会。

  当然别动队是否看得上他还是个问题,但不管怎么说态度总是要表的。

  三营的两个连在营长的带领下享受着战斗前的修整。

  一营和二营则在玩命赶路。

  看起来保卫四大队在劫难逃,而一旦这支队伍被歼灭后,那么其就是传说中的淞沪抗日游击队五支队!

  而带头的祝为民则毫无疑问的是g党首脑份子,可实际上祝队长眼下还处于预备考察期,距离入党还有好几步呢。

  ……

  二营的两个连由营长葛元洲带领正向六场进发,他是莫刚心腹之一,对第一仗也非常看重,亲自带队奔袭,让副营长管着另外一连在奉贤看家。

  到了奉贤与南汇交界附近,天色已经完全黯下来。

  距离最近的泰日桥镇还有十五里路。

  葛元洲不由得有点发怒,按照原本计划,今晚是要在泰日桥镇过夜的。

  这种镇虽然小,但居民多也富庶,部队进镇后能得到很好的“休息”与“补充”。

  只要刺刀一上,中正式一横,居民就得乖乖得让出床铺,然后杀鸡打酒,吃完喝完后,往宁式床上一横。

  第二天一早吃完热气腾腾的早点,拍拍屁股走人,房屋主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对了,走的时候也不能空手,毕竟是为了大东亚和平来的,军爷在前线和抗日土匪打生打死,这后面的老百姓还不得好好意思意思?于是妇女的金耳环,小孩的金锁片就统统成了军需物资,一律就地征发。

  兵过如匪在这片土地上一直不是虚言。

  但眼看今天已经来不及了。

  葛元洲无奈,只好下令部队就地扎营。

  他火气挺大,但也没地方发。

  奉贤县政府这边是派了两个向导过来的,并且在一路上也准备好了船只。

  然而,这俩向导却悄悄溜掉当了逃兵。

  大军走到半路上,又不能回头再去找康道元派人来,一来会耽误军机,二来这事情说出去也确实挺丢脸,号称精锐的大半个营连俩向导都看不住?

  而且没了向导就没法行军了?

  这要是传出去,莫刚非得骂死葛元洲不可。

  可这事情也不能怪葛元洲,两个向导是亲戚,一老一小,老的也不过四十多岁,在是县衙门里当差的小公务员,从北伐开始前就干了,历任县太爷对他的评价都是忠诚练达,老实可靠,这样能干活的老实人,万金难买。

  这次找向导的时候,他主动请缨,提出的要求就一个,他有个侄子今年也二十多了,在家没饭辙,想来县里混口吃的。

  这爷儿俩都是本地人,而且经常往来于两县之间,算得上老土地了。

  康道元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一开始两人倒是任劳任怨的走在队伍前面,但走了三天,也就是今天中午在过一片芦苇荡的时候,忽然就消失了……

  一开始,葛元洲以为这俩是迷路了,毕竟芦苇比人高,人要是掉坑里啥的,外面根本看不到。

  反正是中午,于是下令部队休息吃午饭,同时派人四处寻找,结果这俩人就像蒸发了一样。

  葛元洲虽然恼怒,但出于军人的面子也只能忍下来,琢磨着等仗打完后再去找康道元算总账。

  他也不是废物点心,正经军事学校出身,手下的连长排长也都受过基本的读图训练,当下摊开行军地图,很快就制定出了新的行军方案,但时间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葛元洲不是没考虑过急行军一番赶到镇上过夜,但毕竟是江南水乡人生地不熟的,晚上要是陷入沼泽啥的反而更麻烦。

  他琢磨着明天起早点,趁着早晨天气凉爽,加快赶路,中午在泰日桥镇休息后,下午急行军,把今天耽误掉的时间给补回来。

  但是这地方真是让人讨厌,到处是松软的滩涂地与各种小溪流,几乎找不到完整的大块干燥土地用来搭建宿营帐篷。

  而且因为地势低,步兵操典上要求的野外宿营地,临时壕沟也无法挖掘。

  倒是带着工兵铲,但只要三五铲子下去必然见水,这不是挖战壕,这是修引水渠呢。

  葛元洲无奈。

  好在阳历九月中的天气还挺炎热,没帐篷晚上睡起来可能还凉快些,就是野地里蚊虫多,但这也没太好的办法,多点几堆篝火,火上多放湿柴,浓烟滚滚能薰走不少,反正就对付一晚而已。

  再说士兵大多是水匪土匪出身,睡野外对他们而言也不是难事……

  葛元洲心细,两个看起来牢靠的向导溜走,让他心中还是有些隐约不安的。

  于是又下一道命令,两个连分别守夜,一连守上半夜,二连守下半夜。

  这样不管任何时候都有至少100人能立刻投入战斗,葛元洲自信的认为,在浦东没有任何武装力量敢于向他发动袭击。

  当然,皇军例外……

  但最近的皇军驻地离这儿也有三十多里,一时半会赶不到,再说了,他们的行军路线都提前告知了皇军……

  至于葛元洲自己,让勤务兵找了块相对干燥的平地,搭了个帐篷,作为营长睡上一整晚的特权还是有的。

  ……

  上半夜异常安稳。

  下半夜,有点闹,毕竟嘛,二连接一连的岗开始守夜,换岗换哨闹闹哄哄,倒也正常。

  葛元洲在帐篷里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到喧闹渐渐轻了下去,这才放下心来,翻了个身,拉了拉身上的薄毯,继续酣睡。

  吴地的下半夜,静谧异常,甚至连秋虫都不像上半夜那样的聒噪不休,它们大概也累了。

  天上挂着明晃晃的月亮,月光均匀的洒在大地上,初秋的风缓缓吹过,芦苇叶子刷刷作响,连带着还有些细细的波涛声,但谁都不在意。

  不远处的一个长满芦苇的河汊子里,停着几条大航船!

  ……

  和常见的每条只能载二十来人的小航船不一样……

  这种大船船体更加高大,并且有着高高的桅杆,上面挂着传统的中国式硬帆。

  如果有当地人看到,肯定会惊呼“奇怪,这是船都可以进海了,怎么开到内河里来了?万一搁浅怎么办?”

  那细碎的波涛声便是答案,夜间,开始涨潮了!

  随着潮水的涌入,原本窄小的河道可以容纳吃水更深的近海翻船。

  五条大船,每条上都载着七八十号人。

  此刻,船都下了锚。

  船身上垂下好多缆绳来,很快船上的人顺着缆绳悄无声息的滑到一人多深的水里,随即慢慢游到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