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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钟拨回到两个多小时前。

  当新四军主力对治安别动队二营发动攻击的时候，二十里外的日军碉堡阵地里，当然也听到了密集的枪声。

  顿时驻地内鸡飞狗跳，紧急集合的哨子声划破静谧的夜空，碉堡的射击孔都伸出了一根根黑黝黝的枪管，步兵炮也被推入事先挖掘好的隐蔽阵地里。

  全体进入警戒状态，原本在睡觉的日军和黄道军都钻出被窝，开始整队，随时准备出发，去讨伐共军，拯救友军。

  至于为什么那么确定，攻防双方……

  废话，日本人也不蠢啊，战争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皇军天下第一的自豪感，几年下来，早就被教育的认清现实了，要不是共军没重武器，否则这碉堡早就被拆了。

  就在这个时候，带队的中队长忽然听到空气中传来异样的响声！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兵，他顿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快快的隐蔽，是炮！是炮弹！”说完自己带头钻进碉堡。

  这些碉堡都是钢筋水泥制成，顶上的水泥厚度几达一米多厚，上面还堆有原木和沙袋构成的附加掩体。

  这东西哪怕是挨上一发克虏伯105mm炮弹，都能扛住。

  至于中国军队装备的82mm迫击炮或者75mm野战炮，打上来都算是挠痒痒。

  顿时，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立刻做鸟兽散。

  人人抱着脑袋钻碉堡的钻碉堡，找掩体的找掩体。

  事实证明中队长的判断是正确的。

  “轰！”“轰！”

  两发炮弹落下。

  一发落在碉堡外侧50米出，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第二发是近失弹，在碉堡外侧5米处爆炸，但除了把不少泥土甩进射击孔外，并无任何实质性伤害。

  片刻后，日寇和伪军再度集合！准备出动！

  虽然他们也不想深更半夜的出动，但附近的“友军”遭到袭击，而皇军缩在碉堡里不加以救援的话，传出去有损皇军名誉，中队长自己也肯能被上面噼里啪啦几个耳光上来，然后扣除半年军饷啥的。

  毕竟啊，这虽然是个残缺的中队，由两个不满员的小队编成，但好歹也有100多人，外加200多黄道军，算是不可小视的力量。

  中队长阁下一边指挥队列一边琢磨，他的算盘也挺精，“必须要出动，大队人马出动，周围搜索一圈，至少一个半小时，然后向枪声发出地点进军！用一个小时行军五里地！这五里地面都是空荡荡的，没有芦苇没有庄稼没有杂草，碉堡上的探照灯配合斥候以及之前布设的层层岗哨能很方便的查清楚有没有伏兵！”

  “但是，不管没有没！在走到五里的时候，都要朝外开枪射击，防御半个小时候，撤回！保护皇军安全才是大大的重要。”

  然而还没等他琢磨完，熟悉的破空之声再度响起！

  “炮弹！快快的隐蔽！”于是他再度带头钻进碉堡。

  “轰！”

  又是一发炮弹，落在空地上！

  6里多外，架着一门82mm迫击炮，一小队民兵正持枪警戒着周围。

  几个炮手不顾，炮身发烫，正心急火燎的把迫击炮大卸八块。

  “册那，今天马克思没显灵，好不容易存了三发炮弹，听声音，好像都落到泥地上……娘的，晦气！晦气！”

  “是啊，恩格斯和列宁显显灵也好嘛，咱要求不高，这三发能有一发是落到水泥上，也就值回票了……娘的！好歹崩掉他们一座营房也好啊！”

  “回去又要被步兵嘲笑了！这窝囊啊！昨天就冒充来百姓去摸地形，测距离，怎么也以为能够给萝卜头们送点好礼，册那，都空炮！”

  “行了，都别发牢骚，这门破炮新的时候射程也就刚到六里，现在都那么旧了，能打到那儿就已经是祖宗积德。少废话，赶紧，赶紧，拆完后，立刻转移！别让小鬼子闻出味道来！咱们三炮打完就算完成疑兵任务了。这样至少能拖延鬼子一个钟头的时间，回家后能去团长锅里捞点肉片了！我带着你们去捞！快点，快点……”

  顿时炮班战士精神都是一震：“排长说好的啊！你可不许赖账！”

  “废话，到时候老子把小灶炊事员骗出去，你们几个赤佬手脚麻利点就行，但tmd别想上次那样被抓现行，害得老子拉下面皮给你们做保人……册那，你们摸老子口袋的时候，倒是特别灵活嘛……”

  “明白，明白，这次，捞出来的肉片肯定给排长你留三分之一！”

  “放屁，兔崽子，哪次你们留给我了，能有口汤就算不错了，赶紧，赶紧，快走，快走……被赤佬萝卜头觉得味道来，我们想走都走不掉了。”

  持枪的民兵保持戒备，炮班的战士敏捷而熟练的将迫击炮拆卸开来，或者一个人背，或者两个人抬，快速的跳上了，早就等候在一边的乌篷船上。

  随即，艄公撑起竹篙，小船消失在迷宫般的细碎河道内……

  ……

  海船上，上层舱房的审问在进行着。

  下层舱室也没闲着，治安别动队二营的俘虏，接到一条奇怪的命令，“所有人把身上的军服都脱下来……”

  这……

  新四军什么时候也流行起剥猪猡来了？

  再说这军服穿着行军，早就臭气熏天了……

  但既在人檐下，那就不得不低头吧。

  好在九月的天气也还挺热，加上每条船的底仓里都关着好几十俘虏，大家赤膊穿短裤，倒也不用担心感冒。

  于是每个俘虏很爽快的脱掉身上的军服，依次走到舱口，把军服抛上去。

  上面收衣服的新四军倒是很客气，“如果觉得冷，就熬一会儿，这里没有太多的衣服给你们，伤员已经都安置好了，如果有身体不好的病人，我们也会加以优待……”

  ……

  仔细看，一条海船的桅杆旁边还架着一根高耸的天线。

  船上的新四军报务员正按照指令滴滴答答的忙着收发报。

  新四军穷得很，电台这种好东西谁都羡慕，但也就团一级有装备，部分主力营也许有，但没有是更多的。

  今天部队出门根本没想过带电台。

  那么这台电台的来源就非常清楚了。

  发报员旁边坐着的是葛元洲部下负责电台的报务员，经过随军的政工人员（其实是营和连政委）一个多小时的教育，也是穷苦人出身的对方非常爽快的表示愿意加入新四军和鬼子玩命，当下交出了所有密码本和所有的电台呼号，并且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全详细的交代出来。

  治安别动队确实是高冠吾下了本钱了的，整支部队人数一千多，电台却装备了四部。

  总队一部，下面每个营各一部，方便随时联络。

  这也是莫刚为啥敢于分兵的底气之一。

  三支部队行动时都带着电台，一旦半路发生意外，就能随时彼此联络，而且对于浦东境内的日军和兴亚军电台呼号也都发到了每个报务员的手里。

  以浦东境内，日伪军散布的密度，只要能够及时发出求救信号，那么只要支持两三个小时，必然会有皇军带着仆从军过来救援。

  而在莫刚乃至所有人的心目中，浦东大地上是不可能存在在三小时内歼灭治安别动队两个连的武装力量……

  ……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海船行使在内陆河道中，虽然有些颠簸，但对于新四军的报务员而言，这完全不是不问题，收发报流程娴熟而敏捷。

  “长官，真是好手艺！好手艺！”投降过来的报务员李贵满脸钦佩。

  “还行吧，其实咱们总部几个更厉害，但我年轻嘛，所以这次随队我就来了……你们这无线电不行啊，怎么杂音那么大？”

  “哎，哎……不瞒您说，咱们有电台就不错了。这些都是东洋人淘汰下来的东西，别看旧，可眼下浦东的东洋人用的也就是这东西……”那报务员语气客气，但显然带着一丝不服气。

  电台在这个时代是最能代表先进专业技术的东西，虽然新四军报务员派发电报的手法娴熟老练，但在他心里来说，手法是可以练出来的熟能生巧，若要考虑对设备了解，这些整天躲在山沟沟里的家伙，肯定和自己没法比……

  “啧，你们不行啊，这还是老式的平推式发报机”不料新四军的报务员，乘着发报间隙摇摇头，开始评论起硬件来了。

  “我们总部都开始用米慈南式的了，那东西在同样的功率下，抗干扰能力更强，拍发距离更远，看看你这个，15w也不算小了，但我估计最多也就能发电报到宁波吧，再远就没法完全抄收了……”

  “是，是”李贵开始擦汗……

  米慈南式发报机是这几年才推广出来的新一代机器，优点就如同刚才说的那样。

  可是这东西也就是日军精锐部队才开始换装，这些比土八路还土的新四军怎么可能掌握？

  “莫非，他是在摆三吓头吧……”

  仿佛是看到了李贵的心思，对方笑着说道：“你这个东西吧，确实还不错，但和咱们团部的不能比，咱们团部那架可以直接拍到……嗯”说道这儿他忽然闭嘴，电台收发距离可是重要的机密数据。

  “嗯，嗯，总之，你跟着我们好好干，咱们新四军穷是穷了点，但上级首长脑子清楚，再穷咱们电台的需求都是尽可能的满足，而且咱们还有专门的技术人员帮助大家提高技术水平。我看你小子还挺可以的，进山里后，好好向组织交代历史问题。”

  “是，是，我一定老实交代”李贵点头不已。

  “哎，都是中国人，你这也是走错了路，只要愿意悔改，和日本人干，大家就是革命同志。多的也不说了，你好好交代问题，然后好好学习，争取早日通过组织甄别，到时候我和上面说，把你要过来，跟着我干怎么样？今天团里的机务老徐不在，否则让他给你讲讲怎么用最简单的设备和零件把平推式电报机改成米慈南式发报机，这里面学问可大了去了……”

  “是，是……”

  “哎，你们总队呼我了，我听听……”

  发报员说着带起耳机，拿起纸笔，记录下来对方的电码。

  随即按照密码本将其翻译为明码：“命令你部两天后，必须赶到指定地点。”

  “哎，接下来怎么回复？”

  李贵闻言立刻道：“你就说，收悉，一定完成。就行了”

  “那么简单？”

  面对对方的疑惑，李贵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这队伍不是正规军，在电台上面管的不严。现在是作战状态还好，平时三个营还有总部的报务员之间还相互用电台联系大家驻地附近的物价，看看能不能有跑单帮赚钱的机会……”

  “你说，你说……”新四军的报务员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手里没停赶紧把消息发到治安别动队总部去。

  “哎，就你们这个样子怎么能打胜仗！？”口气是无奈的，但神情上透着骄傲，带着菜色的面孔上显出革命者特有的自豪与虔诚来……

  “是，是，长官教训的是……”

  “你也别这么样，今后都是同志，走跟我去向首长汇报吧……”

  ……

  海船顺着潮水在复杂浦东河道中穿行。

  三四个小时候，天边已经能看新一天的朝阳，破海而出，洒出一边金光。

  海船此刻已经进入川沙境内。

  几条船悄悄滑入芦苇荡中，收帆落蓬，连高高的桅杆都平放下来。

  此刻，早就等候在旁边的奉贤区的游击队小队，登上船，向指挥员报告附近的情况。

  顺着朝阳，这些勉强睡了半晚的新四军战士再度下船。

  只是身上的服装已经不再是灰色的国民革命军军服，而是换成了土黄色的治安别动队服装。

  按照莫刚制定的计划，大约在中午时分，从川沙赶过来的一营两个连就会经过此地。

  当他们看到穿着自己人衣服的部队时，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

  当天下午……

  驻扎在周浦镇的治安别动队，忽然齐刷刷的撤退了。

  这个行动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镇上的皇军和兴亚军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唐全禄得知的时候，治安别动队三营已经跑出十几里地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