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拙劣的一石二鸟
作者:墨雪千城      更新:2022-05-19 09:00      字数:10822
  “是呀,我也这样觉得,每个人做自己就行啦,否则会很累,偏偏母妃她不懂。”

  怡宁亲热的拉住叶画的手,二人一起放了会风筝,只跑的浑身是汗,怡宁又拉着叶画一同前往浮碧亭坐下歇息。

  珍珠和几个宫女早已拿了锦丝软垫来铺好,还有茶水以及各色果子小吃也在石桌上摆开,珍珠剥了一颗葡萄递于叶画,叶画尝了一口笑道:“刚刚吃了山楂,再尝这葡萄,倒不觉得有酸味了。”

  “啊?”怡宁两只眼睛睁的圆溜溜,“是不是太后让你吃山楂了?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吃山楂,每回去寿康宫,太后总喜欢拿出她喜欢吃的东西给我们吃,画妹妹,你可不知道,每次我都是皱着眉头吃下去的,偏偏安乐还一个劲的说好吃,其实好难吃。”

  叶画知道怡宁心无诚府,所以才会毫无遮拦的说出这一番话,这宫里人多眼杂,什么话都有可能被有人心听去,这话若传到太后耳朵里,不仅她不高兴,那位安乐公主也不会高兴。

  她赶紧描补了一句道:“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送东西要送自己喜欢的,太后想必也是这样想的,才会拿出她喜欢的东西送给怡宁姐姐。”

  怡宁恍然一悟,笑道:“还是画妹妹你看的深远,我竟未想到这一层,怪道母妃时常在我面前夸你呢。”说完,脸上浮起惆怅之意,叹息一声道,“其实有你这样的妹妹我很高兴,我总想着你,我,苏蝉姐,咱们三个能长长久久的在一块玩耍,只是有一句话叫‘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真的很不喜欢这句话。”

  心里似有某种弦被触动,确实,大到天下大势,小到红尘中人,都是分分合合,更何况女儿家终归都是要嫁人的。

  也不知,有一天,绒绒姐,还有她的小桉儿会去向何处。

  默一默,她在怡宁耳边低声笑道:“怡宁姐姐何必作此叹,你若做了八哥哥的媳妇儿,哪里会分离。”

  怡宁微微一愣,脸上已通红成一片,心里又欢喜又娇羞,望着叶画撅起了小嘴道:“人家拿你当个正经人,你却打趣人家,谁说我要做子……子归哥哥的媳妇啊。”

  叶画瞧着怡宁含羞带怯,一副可怜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道:“难不成我竟想错了,怡宁姐姐你的心里人不是八哥哥,不想做她媳妇。”说完,眼里满含笑意,戏谑的点头眨眨眼道,“那等八哥哥回来我就告诉他,不要白等啦。”

  “哎呀。”怡宁一下扑到叶画身上,用手胳肢叶画,娇憨的笑道,“画妹妹,你可真坏,不许说啦,不然我……我饶不得你。”

  叶画触痒不禁,这一下就受不了了,连连告饶道:“好啦,我不说,我不说,姐姐饶过我吧。”

  怡宁这才收了手,看到叶画的衣服都被她揉皱了,正要替她平整一下衣服,忽然从亭下的蔷薇丛里传来一个声音。

  “怡宁姐姐,我觉得神仙姐姐说的很对,你怎么还欺负神仙姐姐了?”

  两人转头一看,原来是裴凤鸣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他一脸打抱不平的样子,叉着小腰,嘟着小嘴,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瞪着怡宁。

  怡宁“咦”了一声,伸手指着他问道:“你怎么偷听女孩儿家说话?”

  裴凤鸣义正严词道:“我可不是偷听,我只是路过,路过。”第二声路过,他特意的加重了语气。

  “……哦,好巧的路过呀。”怡宁拉长了音调,笑对着叶画道,“画妹妹,你瞧瞧,倒像你的保护神似的,一来就编排我这个姐姐。”

  叶画笑道:“若不是怡宁姐姐你欺负我,他怎会编排?”

  怡宁半点也不生气,笑着滚到叶画身上,撒娇道:“好啦,好啦,刚刚就算我欺负你。”说着,直起身来,挺一挺胸道,“来,欺负一下我,让你欺负回去。”

  “哈哈,神仙姐姐,你还不挠她痒痒!”裴凤鸣得意的点头笑道。

  叶画嘻嘻一笑,替怡宁理了理滚的乱了的头发:“像你这般可爱的姐姐,我可不忍心欺负。”

  “唉!女人啦,真是让人搞不明白啊。”裴凤鸣叹息一声,摇头晃脑道,“一会闹,一会好,一会阴,一会晴的……”

  他一边一叹,一边迈开步子跨上亭台,小眉头皱成一个百思难解,很是苦恼的样子。

  珍珠见添了一个人,赶紧在石凳上铺了一个软垫,又笑道:“十皇子殿下,请坐。”

  怡宁笑道:“珍珠,你可别忙,没听人说只是路过么?”

  怡宁话刚落音,裴凤鸣已经一屁股落坐,又笑看着珍珠道:“珍珠姐姐,我好渴,倒些茶来。”

  珍珠就要去倒茶,怡宁又笑道:“珍珠,别倒,渴死他才好。”

  珍珠颇是为难看看怡宁,又看看裴凤鸣,最后求助似的看向叶画。

  叶画笑道:“珍珠,你赶紧倒些茶,我瞧凤鸣渴的紧。”

  怡宁推她笑道:“画妹妹,你就是护着她,若是苏蝉姐姐在,少不得赏顿毛栗子给他尝尝。”

  裴凤鸣白嘟嘟的小脸蛋突然涨红了起来,见珍珠端来了茶,他牛饮了一口,然后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叶画和怡宁,蒙蒙道:“今儿也不知道怎么惹着那个霸王小九妹了,前一刻说话还对我笑,后一刻就翻脸给了我两个毛栗子。”

  说着,抬手揉揉脑袋,将头往前一倾,将头发扒拉开来,委屈道,“两位姐姐瞧瞧,肯定被她打红了,这头到现在都疼的紧呢。”

  两人眯着眼睛看了看,果然有些微微发红,怡宁道:“肯定是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才遭了一顿毛栗子。”

  裴凤鸣抬起头来,摇头迷惑道:“我没说什么啊。”

  叶画从袖子里取出药来替他抹了抹,笑问道:“你到底跟绒绒姐说什么了?”

  裴凤鸣感觉头顶一片凉凉的,疼痛顿消,本来景苏蝉打的也不算重,她虽然凶巴巴的,但一向下手都是有分寸的,不然依她的性子,若是真正的想打人,铁定敲爆了他的头。

  其实,他每每与景苏蝉在一起,心里还是有些小欢喜的,他很愿意亲近她,又有点害怕她,今日是他自己非要凑到她面前逗她说话的,结果凭白挨了两个毛栗子。

  他有些气苦的托住嫩生生的腮帮子,双眼迷离且不解的看着叶画道:“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只说如果大家能天长地久的在一起就好了。”

  “你只是说了这个?”叶画追问道。

  裴凤鸣呆了一呆,摇头道:“不至这个,当时霸王小九妹问我大家怎么可能能天长地久的在一起,我就说了,你就嫁到皇宫来啊,大家不是就能在天长地久的一起了。”

  她说:“放屁!”

  我告诉她说:“我没有放屁呀,如果你温柔一点,我可以勉强娶你到皇宫的。”

  怡宁重重抚了抚额,翻了个白眼道:“小十,你真是嘴欠的讨打,这都打轻了。”

  叶画深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道:“凤鸣,你这样跟绒绒姐说话,她打了你也不冤。”

  裴凤鸣小眼神更加委屈了,放下右手,食指下意识的在石桌上划着圈圈,乍然叹道:“难道说个实话也要挨打?我可是下了好大好大的决心。”

  说到好大好大,他拿手用力的在空中比划起来,比成一个很大的圆圈圈,神色间是满满的懵懂,又补充道:“她那么凶,谁敢娶她啊,我都这么勉为其难了,她还打我。”

  叶画和怡宁齐齐哑然。

  怡宁“啪”的一下,打在裴凤鸣的头上:“还勉为其难,我瞧你真是眼眶子长在头顶了。”

  裴凤鸣抬起手,手指颤颤的指着怡宁道:“你刚刚不是还说想大家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玩,把小九妹娶到皇宫来不是正好称了你的心意,省得她回回来皇宫都这么麻烦,你怎么也打人?”

  叶画饮了一口茶,笑的含蓄且怜爱道:“凤鸣,你可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绒绒姐姐和怡宁姐姐为什么都要打你了。”

  裴凤鸣不明所以,呆呆的盯着叶画道:“你只比我大一岁,都嫁给太子哥哥了,怎么我就没长大了?”

  怡宁在他额头上一点,悠悠叹道:“男人啊,长再大,心若一直不长,永远都是个不成熟的小屁孩。”

  裴凤鸣不服气的就要反驳,就听到裴依依的笑声传来:“云英姐姐,你初来宫里,我带你去逛逛,这里是御花园,那一处是芙蓉池,过了芙蓉池便是浮碧亭,咦,好像有人呢,且看看去……”

  叶画三人抬头远眺而看,就见一群宫人正团团围着两个花团锦簇般的美人儿朝这边走来,虽然云英只是寻常民女,可她是太后带回来的人,裴依依又待她十分热心,宫人自然不敢怠慢她,反倒一路奉承。

  “安乐公主,云英姑娘,慢着点儿,芙蓉池边上有些滑。”

  云英做出满面好奇,满面欣赏的样子来,举目四处环顾,只是那一双似蒙着水雾的眼睛,眼底始终带着一种冷漠的拒绝,和一种莫名的暗黑忧伤。

  她伸手指着水池里铺着的成片成片,宛如一个个圆乎乎的小船的碧色莲叶,惊奇道:“这是什么莲叶,我竟从未见过,这样圆这样大,人是不是可以坐上去?”

  裴依依正要解释,忽然听到一声讥讽的嘲笑:“乡下野丫头果然没见过世面,连王莲也不识得。”

  说话间,就见到一身艳丽装束的雀美人掩唇而笑,眸光不屑又不满的瞟了云英一眼,与她一同走来的正是雍容华贵,小腹微凸的秦贵妃。

  秦贵妃也不看云英,这样低贱的民女,她通常是看不上眼的,若不是皇帝对她起了心思,她也不会同这样的人说话。

  她意态懒散的摸了摸怀中一只雪白蓝眼的波斯猫儿,从鼻子里轻嗤一声,轻蔑道:“那可是太后带回来的人,焉能只是个乡下野丫头?”

  说话间,云英和裴依依以及身边的宫人赶紧来拜见秦贵妃,裴依依心中不忿,可太后一再告诫她,不可多得罪人,所以便作出一副恭顺的样子来。

  云英听闻这番讥讽,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堪,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笑来:“民女见识浅薄,还多谢二位娘娘指点。”

  雀美人白眼儿一翻:“你可真是个没眼色的,我可担不起娘娘二字。”说着,看向秦贵妃道,“这位才是真真正正的娘娘呢。”

  云英微微打量了秦贵妃一个,秦贵妃也看了她一眼,只见这位乡野村姑生的却是貌美非凡,与宫里众佳丽比起来独有一番天然媚色,更难得是她身上带着一种乡野女子才有的野性纯美,怪道皇帝会一眼就瞧上她。

  她心里虽瞧不起这样低三下四,妄图勾搭皇上一朝登上妃子之位女人,可太后回来终归在明面上给了她一个很大的面子,她暂时也不想跟太后之间有什么嫌隙,少不得忍了轻蔑,竟变幻出一种亲切的笑脸来。

  她将手中的猫儿交于宫女,自已则携了云英的手道:“太后看重的人就是不差,独有一番风流韵致,别说皇上,就算是本宫见了也觉得一眼难忘呢。”

  雀美人见秦贵妃忽转了副面孔,心下知道肯定她是想借机和太后拉拉关系,嘴一撇,不由露出不以为然的冷笑。

  秦贵妃说完,眼睛不自觉的就往上飘飞,飘向亭中正笑语嫣然的叶画,心下就燃起一种强烈的嫉恨的火,云英想勾搭皇上她只是觉得不忿,而叶画却夺走了她心尖尖上的人,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

  在她心里,即使她得不到阿祈,她也不想阿祈爱上别的女子。

  叶画和怡宁早已瞧见了后来的秦贵妃,她现在身份地位等同副后,若不上前去行礼,难免会落人口舌,二人就要下亭去行礼,裴凤鸣却气鼓鼓的瞪了一眼秦贵妃:“从前她对母后多有不敬,我才不要跟她说话。”

  怡宁叹道:“别说皇后娘娘,就是我母妃也已经被她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了,唉——”

  叶画劝慰道:“越是这样,咱们才越不能失了礼数,否则便是咱们的错。”

  怡宁和凤鸣双双垂头一叹,她们虽然不喜欢秦贵妃,可也没法,在皇宫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有必须要遵循的规矩,二人只得听了叶画的劝一起往亭下走去。

  见到叶画三人过来,秦贵妃转而又轻笑一声,话语里酸意浓浓对着云英道:“云英妹妹的美,恐怕只有那位太子妃可以比得上。”

  裴依依不由的循着秦贵妃的眼光,又看向浮碧亭,心下便有些复杂,她知道太后不喜欢叶画,可叶画虽是叶家人,却也是景家人,是子言哥哥的妹子。

  听闻景家人待叶画和景苏蝉一般无二,她那样喜欢子言哥哥,自然不能和叶画作对。

  她笑了笑道:“春兰秋菊,各有千秋,何必要比呢?”

  秦贵妃冷笑一声:“倒是安乐你看得开。”

  云英笑而有礼的回道:“贵妃娘娘雍容华贵,太子妃娘娘清丽脱俗,民女万不能及其一二,更不敢相比。”

  裴依依点头赞同,秦贵妃阴阴笑道:“云英妹妹嘴倒乖巧,只是后宫里从来也不缺嘴巴乖巧的女人。”

  云英嫣然一笑:“民女初入宫中,什么都不懂,日后还要仰仗贵妃娘娘多加指点。”

  秦贵妃一听,心下更加瞧不起云英,这话外之音,分明就是想赖在宫中不走了,她眉梢一挑,脸上神情变了几变,最终更加亲热的携了云英的手笑道:“既如此,那本宫就带你识认识这位清丽脱俗的太子妃,她可是皇上心目中第一得意的儿媳妇呢。”

  说话间,叶画已至眼前,一行人彼此行完礼后,云英静静的站在打里,近距离微微打量了一下叶画,心里想到太后的打算,便觉得心情有些沉重,论心计谋略,云织就是个纯净如水的孩子,如何斗得过叶画。

  她静静的立在那里也不说话,裴依依勾勾唇角,颇有示好之意,冲着她笑了笑,叶画并不了解裴依依,只礼貌性的回之一笑。

  秦贵妃嘴角轻撇,冷言讥讽道:“素闻太子妃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果然宽广的厉害,自个的亲姐姐尸骨未寒,倒有空和旁人说说笑笑了。”

  裴凤鸣不满道:“不知贵妃哪只眼睛看到神仙姐姐说笑了。”

  秦贵妃眼睛毒辣的盯了裴凤鸣一眼道:“你这么大了,也不知男女避嫌,和自个的嫂子玩闹在一块,也不怕宫里人说闲话。”

  雀美人幸灾乐祸道:“有些人真真毫无廉耻,什么姐妹之情,什么叔嫂避嫌,全然不放在眼里。”

  裴凤鸣气的要死:“你们胡说什么,我只把神仙姐姐当亲姐姐一般。”

  怡宁也来了气性,想到母妃种种被秦贵妃踩在脚底,她更加生气,也顾不得兰妃的一再叮嘱,劝她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类的话,立刻驳斥道:“有些人心里不干净,看什么都不干净。”

  “公主,你不要仗着皇上的宠爱,就这样不敬贵妃娘娘,论理,她可是你的长辈。”雀美人声音尖锐,“看来兰妃姐姐心中多有埋怨,否则你也不敢对贵妃娘娘不敬。”

  怡宁气的脚重重一跺,脸也涨的通红,正要反击,叶画赶紧按住了她,她上前施礼,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贵妃娘娘和雀美人的话,臣妾和怡宁姐姐都当不起,凤鸣还小,更加当不起,这样的说若传到父皇耳朵里,难免又要生一场气。”

  叶画声音极为悠凉,听的凉入人心,掸一掸袖上刚落下的花瓣叶儿,淡淡又道,“合宫里都知道太后回宫是件大喜事,难道要臣妾在宫里作出一副哀戚戚的模样来触太后的霉头,至于二姐姐的死,臣妾就算伤心也不敢摆在脸上,臣妾初入宫,还有很多规矩不懂,或许宫里也奉行死者为大的规矩,臣妾这就去请教一下父皇,若真是臣妾之过,臣妾自当领罚。”

  说完,竟转身就要走,秦贵妃和雀美人脸色都是骤然一变,谁不知道叶瑶池死的很不光彩,皇帝压根就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更不许人哭,若叶画闹到皇上那儿,谁脸上也不好看。

  秦贵妃本来并不在乎皇帝的好,因为她心里压根不喜欢皇上,可如今有了孩子,她对皇帝的心思也有些复杂起来,总想着为孩子争取到最好的。

  人一旦有所求,就会患得患失,高傲如秦贵妃也不例外,若放在别的事上,她还可以仗着皇帝的宠爱反咬叶画一口,但叶瑶池这件事不行,这可是涉及皇家体面的事。

  再说,还有这个让皇帝一眼侧目的云英,她若稍有不慎,这万千宠爱或许一朝就会烟消云散。

  她心里想示个软,面上却做不出来,唯有瞪了一眼雀美人,雀美人心里也有些害怕,急呼一声,转而上前拉住叶画的手,露出一副笑脸来道:“太子妃,瞧瞧,你可真是个急性子,不过是大家说的玩笑话罢了,也值得当真。”

  秦贵妃语气微微软了些:“是啊,太子妃你何必当真呢,皇上日理万机,岂能为这些小事所扰。”

  怡宁和裴凤鸣双双翻了个大白眼,心里也觉得痛快,暗赞还是叶画最厉害,竟能治得住秦贵妃这个头等跋扈嚣张的人。

  云英一直静静观察一切,心下越来越觉骇然,这太子妃果然是个厉害不好相与之人,若云织被太后弄进东宫,不是死路一条?

  她入宫本就是求着必死的决心,她不想云织再出任何事,云织只属于云雾山那个自由自在的地方,做不得囚笼里的金丝雀。

  这个叶画本与她没有什么利益干系,她也不想与她为敌,可太后似乎不大喜欢这个叶画,她不知道今日太后跟叶画说了什么,最好没有提起云织,否则她有些担忧,叶画会对云织不利。

  正想着,忽听到“喵呜”的一声,那宫女手中抱着的波斯猫不知瞧见什么,突然窜了出去,秦贵妃惊呼一声:“小雪团。”

  那猫正好撞到了怡宁,怡宁“呀”的一声惊呼,身子往前微微一倾,雀美人瞅准时机,一脚踩在怡宁的裙角上,想要让怡宁扑到秦贵妃身上,将秦贵妃撞的跌入芙蓉池中,这样她正好一石二鸟。

  她讨厌怡宁处处和她作对,更讨厌秦贵妃事事强压她一头,若怡宁害得秦贵妃落了胎正合了她的心意。

  叶画眼明手快,一把拉过怡宁,只是她身形娇小,连累到自己也差点站不稳,裴凤鸣急着正要去拉,站在旁侧的云英却伸手拉住了叶画。

  “快,快抓住小雪团。”秦贵妃急得唤宫人。

  雀美人眼见计划落空,心下便有些失望,想上前讨好秦贵妃帮她寻猫,结果脚下一绊,都来不及看绊到的是什么,正好往前一栽,栽到秦贵妃身上。

  “啊——”的两声尖叫。

  然后“扑通”一声,秦贵妃和雀美人双双落入芙蓉池中。

  这一落水,唬的裴依依当时就变了脸色,她素来心脏有病,一受惊吓,嘴唇就发了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云英赶紧从她袖笼里掏出个药瓶喂了她一粒药方才缓了过来。

  彼时,岸上水里已闹作了一团,宫人们纷纷跳下水救人,秦贵妃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又身怀龙种,所以宫人们首要先救的人就是秦贵妃,而雀美人被人抛之脑后,因为脚下被水草所绊,宫人费了好些力气才将她救上岸来。

  及至雀美人被人救上岸,已经死鱼一般,宫人又是抬凳,又是拿软枕,将她好一番搓弄,才弄得她吐出一口水来。

  而秦贵妃腹痛难忍,被火速送回长春宫,皇帝当时正在御书房和几位大臣商议政事,一听说秦贵妃落水,赶紧乘了御辇赶了过去。

  所幸经御医抢救,保住了胎儿,只是秦贵妃人还昏迷未醒不能说话。

  皇上想着太后有意抬举秦贵妃,本来对秦贵妃有满心的不悦,可她腹中之子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他自然想着她能顺利产下龙子。

  他顿时心里一松,交待了御医一些话,又将秦贵妃身边服侍的宫女叫过来仔细询问,宫人只说当时情况混乱,只知道是雀美人撞到了秦贵妃,具体是有意还是无意无人知晓。

  皇帝差点失了一个孩子,动了怒气,将宫人责骂一通,又听宫人说当时叶画,怡宁,凤鸣等俱在场,就连裴依依和太后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在场,他便气乎乎的去了寿康宫,当着太后的面审案。

  因为裴依依身体不好,皇帝去时,她还虚弱的躺在寿康宫的暖阁里,皇帝怜她身子虚弱,就没有命人传唤她出来,有话只让人进去问她。

  皇帝问到叶画时,叶画脸色虽平静如初,心里却微有波动,她的确很不喜欢雀美人和秦贵妃,不过绊倒秦贵妃的却不是她,当时她虽然有意为之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看到秦贵妃腹中孩儿时,她便有些犹豫了。

  说到底,秦贵妃再坏腹中胎儿是无辜的,况且按照前世记忆,凭着她对大历皇宫的那一点微末的了解,后来除了兰妃生下一对龙凤胎,皇帝并没有再添其他皇子公主,可见秦贵妃的孩子应该是生不出来的。

  不过,随着她的重生,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她就不能肯定秦贵妃是不是能安然生下孩子了,不管她能不能生下孩子,她目前还并不想动她的孩子,所以便及时收了手,谁知道那个看似柔柔弱弱,病病歪歪的裴依依却出了手。

  虽然当时情况十分混乱,可她既存了以牙还牙的害人之心,所以便分外留心,她看的清楚,是裴依依动了手脚。

  她不明白裴依依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她没有弄清事实的真相,便不会轻易说出口,只将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说到云英拉住了她时,皇帝神色一动,眼睛不自觉的飘到云英身上。

  论容貌,云英虽不与挽照相似,可他越看越觉得她与挽照又无处不相似,她与挽照的相似与海棠不同,更与秦兰芝不同,旁人只是相似在形,而她却是相似在神。

  不仅是她的声音还有那颗滴泪红痣相似,刚刚他其实有意观察了她好几次,她的细微动作也与挽照十分相似,甚至已相似的骨子里。

  无论是她淡而纯净的眼神,那眼神里暗含的倔强坚定,还是她微微曲起小指划过鬓角发丝,甚至于连一眨眼一抿嘴都无处不相似。

  难道太后为了安插一枚棋子在他身边下了如此的大功夫,硬生生的将一个女人训练的与挽照相似至此,若果真如此,当真令人心中发寒。

  可若非太后故意为之,这天下怎会与有挽照如此神似的女子,莫非挽照知道他的日夜思念,轮回转世转到投胎到这位云英姑娘身上了。

  突然,他精神为之一震,既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太多,又盼望着自己没有想多,真是挽照轮回转世回来找她了。

  他心里存了一丝疑团一丝因长久思念而化作的希冀,对着云英道:“今日你救太子妃有功,你可想要什么赏赐?”

  云英跪下道:“民女只是举手之劳,不敢想什么赏赐。”顿一顿,忽然话锋一转,“若皇上真想赏赐民女,那便赏民女一株雪松树吧。”

  皇帝顿时一愕,心中已是波浪翻滚。

  太后疑惑道:“你这孩子,什么不要,为何偏偏要一株雪松树?”

  “难道太后忘了,我家门前有一株雪松树,刚刚民女在御花园看到一株雪松树与家里的十分相似,所以便斗胆一求,将那株雪松树移栽到民女的屋子前,权当民女是在家了。”

  她独特的声音靡丽而悦耳,拂贴的皇帝整个身心都软了几分。

  太后摇头一叹,对着皇帝微笑道:“皇帝,哀家在宫里待几十年,可是头一造听到有人求株雪松当赏赐的。”

  怡宁咬着唇,歪着头打量着云英,也觉得颇为奇怪,裴凤鸣则眨巴着眼睛,一副懵里懵懂的样子。

  叶画静静观望,她总觉得能从云英清澈的眼睛里看出一种幽冷的仇恨的意味,并不是云英将自己的喜怒哀恨表现在脸上,相反,她掩鉓的特别好。

  她只是一种直觉,因为她自己的眼睛在看到仇人时,也会带着这样的神色,一种掩藏在眼底深处,无法抹灭的仇恨。

  一个人就算能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再深再好,有时候眼睛也骗不了人的。

  她到底仇恨谁?又在仇恨什么。

  神思飘忽时,却听皇帝突然的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云英答道:“十六。”

  皇帝又是一震,喃喃沉吟道:“十六,挽照她死了正好十六年了。”后面的声音他说的极低,低到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清楚,他忽尔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既如此,那朕便答应你了,费一事就不怕多费事,朕顺便再多赏你几株开得正好的玉兰花。”

  云英直接拒绝道:“民女叩谢皇上圣恩,请皇上恕民女斗胆,民女只要雪松,不要其他。”

  太后脸色一变,心想这个云英果然是个乡野女子,不识抬举,正要替她描补描补,皇帝却随即问道:“难道你不喜欢玉兰花?”

  “民女不仅不喜欢玉兰花,什么花都不喜欢,花开花谢,不过是一时的繁华美丽而已,远比不上雪松终年长青。”

  皇帝一听,顿时神思一荡,丢了三魂七魄,当时就僵化如石,痴怔在那里。

  “挽照,但凡女子都喜欢鲜花美丽,你怎么倒喜欢种些松柏。”

  “花开花谢,不过一时繁华,怎及得上松柏长青。”

  往事恍如滚滚浪涛在他心里翻腾激荡,这是他与挽照之间的私密话,旁人如何得知,太后又如何得知,从而训练出这样一个叫云英的女子来迷惑他。

  不,不可能,一个人就算伪装的再像,也不会像至此。

  他……他的挽照果真回来了么?

  太后见皇帝神情不对,以为云英直来直往的话令皇帝动了怒,她赶紧冷了脸色,斥了一声道:“云英,你怎么好驳了皇帝的好意,哀家觉得院子里多栽几株玉兰花也很好。”

  云英微有惶恐的跪伏在地道:“民女不懂规矩,若触怒了圣颜,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神思方才回转过来,身子一动,几乎就要起身去扶,忽转念一想,云英到底是太后的人,他怎么就这样控制不住自己了,想着,他便又坐了回去,挺直了身体,正襟危坐的看着云英道:“你不必如此害怕,朕并没有生气,你起来回话吧。”

  太后见皇帝脸色稍霁,心里也落定几分,心下就有些得意,想着她真是没白训练云英这些日子,不过这个云英虽然不懂规矩,却极为聪明,不过短短不到两月时间,就能仿得云挽照惟妙惟肖,看来皇帝真的看上了她。

  只要能安插入一枚好的棋子,皇帝的一言一行将在她的掌控之下,一旦皇帝有什么动静,她就可以事先准备好应对之策,这样她这个太后才能坐得安稳。

  若他朝云英能为皇帝生下一个龙子,到时凭皇帝对云英的宠爱,她或许可以图谋将裴凤祈拉下太子之位,让皇帝另立云英之子为太子,这样她便无后顾之忧了。

  皇帝的恩宠不过是他一念之间,什么都有可能会改变,更别说储君之位。

  如今,宫里第一得意人便是秦贵妃,今日她故意携了秦贵妃的手就是想助云英一臂之力,先打压了那个秦贵妃。

  最好让她生不出孩子来,这样才能让她的图谋走的更平坦一些,少一个竞争对手,总好过于多一个。

  不过,她刚回宫根本没来得及准备动手,倒有人先动手了,她眼睛看同叶画,露出阴暗难明的神色来,心下便怀疑这件事是叶画做的,不过,她没有证据当然不会说出,况且她只是怀疑而已,这件事又或者是雀美人想害秦贵妃,甚至于只是件单纯的意外而已。

  因为这几人的供词都是一样,叶画没有机会撒谎,要不就是叶画隐藏的太深,没有人能够看出来。

  想着,太后心里暗骂一句:“这个雀美人,当真是个蠢笨透顶的人。”

  这一次,不管是不是意外,也难逃重罚,亏她当初费了些心思将她弄到宫中,她倒不指望这个没成算的雀美人能帮助她什么,她只是碍不过娘家嫂子前来游说,毕竟这雀美人也算是自己的远房侄女儿。

  只可惜,临了,雀美人还是一事无成,一件事也没有帮到她,秦贵妃还是保住了龙胎,还害得依依吓得犯了旧疾,她心里实在不太痛快。

  皇帝再审问云英案情时,心里便有些意兴阑珊,他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态,一时告诉自己云英是太后的棋子,一时又安慰自己云英是云挽照的轮回转世,几番矛盾交织,他问出来的话有些无力。

  “云英,朕问你,怡宁,凤鸣,叶画说的可有出入,你当时在场又见到什么?”

  云英想了想,素丽的眉蹙了蹙,似乎在努力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沉默片刻方回道:“民女所见和太子妃,十皇子殿下,公主并无多大出入,只是民女看的比他们多了一点。”

  皇帝眉心一动:“哪点?”

  “民女看见当时雀美人踩了怡宁公主……”

  “云英!你可要想清楚再说。”太后脸色一变,愤然之态已跃于脸上,当即喝止。